再一次被請回審訊室，任興也不著急，麵色淡淡的看著陳北安。
    審訊室的白熾燈泛著冷硬的光，將任興臉上的笑容照得有些虛假。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真皮沙發的紋路，昂貴的定製西裝在審訊室的肅穆氛圍裏顯得格格不入，仿佛下一秒就要起身奔赴某個名流雲集的場合。
    陳北安盯著他那雙精心打理過的皮鞋，鞋麵上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這人從進來到現在，始終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禮貌，仿佛不是在接受警方詢問，而是在參加一場無關緊要的商業會談。
    即使是二次被審訊，任興也表現的遊刃有餘。
    他將桌上的照片往任興麵前推了推，照片裏的蘇曉穿著簡單的白t恤，紮著高馬尾，眼神裏帶著剛入社會的清澈和對未來的憧憬。
    “任先生再仔細看看，”陳北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蘇曉三個月前參加過你工作室的模特海選，當時你是主評委。”
    任興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不足兩秒，便輕輕搖了搖頭，嘴角的弧度都沒變：“陳警官，海選那天來了至少兩百個姑娘，我哪能個個都記住？再說我隻負責打分，具體的篩選流程都是助理在跟進。”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鉑金表鏈在燈光下閃了閃，“航班還有不到兩小時就要起飛了，巡展的布展團隊還在等我過去確認細節。”
    陳北安沒接話，隻是指尖在桌麵上輕輕叩著，節奏緩慢卻像是敲在人心上。
    審訊室裏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空調出風口偶爾送出一陣冷風，吹動了桌上的文件邊角。
    這時，顧登推門進來，將一份文件夾遞到陳北安手裏。
    文件夾邊緣有些磨損，顯然是被反複翻閱過的。陳北安翻開看了兩眼，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娛樂公司的登記記錄顯示，蘇曉確實在三個月前提交過模特申請，麵試時間就在她失蹤前三天，但登記冊上用紅筆標注著“未通過”，負責人簽名處的字跡龍飛鳳舞，根本看不清名字。
    “讓他走吧。”陳北安合上文件夾，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任興如釋重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臨走前還對著陳北安笑了笑：“辛苦警官了，有需要的話隨時聯係我。”那笑容裏的疏離，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任興離開後，顧登忍不住開口：“就這麽放他走？我總覺得這人不對勁。他工作室的監控剛好在蘇曉麵試那天壞了，說是線路檢修，哪有這麽巧的事？”
    陳北安沒說話，轉身往待客室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蘇強坐在椅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裏，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他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張全家福，照片裏的蘇曉笑得眉眼彎彎，依偎在蘇強身邊。
    “警官，我妹妹為了進任興的工作室，準備了整整半年。”蘇強抬起頭，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她那天出門前還跟我說，要是這次麵試過了，就請我吃大餐。可我等了一晚上，她都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
    包月遞給他一張紙巾，輕聲安慰道：“我們會盡力的，你再想想，蘇曉失蹤前有沒有什麽異常？比如跟誰結過怨，或者提過什麽特別的人？”
    蘇強用力搖了搖頭：“我妹妹性子內向，除了畫畫就是研究模特走秀，沒什麽朋友，更不可能跟人結怨。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當任興的模特，說任興是業內最有才華的畫家……”
    陳北安站在門口，聽著蘇強的話，眉頭越皺越緊。
    他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對包月說：“把上次在畫展倉庫發現的那個……送到法醫科，再提取蘇曉家裏的頭發樣本，做dna比對。”
    包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老、老陳，你是說……”
    陳北安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沉聲道：“快去。”
    法醫科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一早，比對結果就出來了。
    當包月拿著報告走進辦公室時，腳步都有些發飄。她把報告遞給陳北安，聲音帶著顫抖：“老、老陳，結果……結果出來了。”
    陳北安接過報告，指尖有些發涼。報告上的結論清晰地寫著：送檢的人體組織樣本與蘇曉的dna分型完全一致。
    辦公室裏瞬間安靜下來，連窗外的鳥叫聲都仿佛消失了。
    包月的臉色慘白如紙，她下意識地看向陳北安，發現他握著報告的手在微微顫抖，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也就是說……”包月的聲音艱澀，“蘇曉她……已經……”後麵的話哽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陳北安將報告捏緊，紙張發出輕微的褶皺聲。
    他想起蘇強通紅的眼睛，想起照片裏蘇曉清澈的笑容，想起任興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查任興的行車記錄儀，還有他工作室所有員工的考勤記錄，特別是蘇曉麵試那天的。”陳北安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還有，去查那個在模特登記冊上簽名的負責人，我要知道他是誰，現在在哪。”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辦公室，卻驅不散空氣中的沉重。
    陳北安望著窗外，眼神銳利如鷹。
    任興，不管你用什麽手段掩蓋，這一次，你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