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鄉無奈離家鄉 安居樂業何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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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鄉民無奈離家鄉安居樂業何彷徨
    蒼生無奈難尋生,畫地為牢拘父子。
    南柯黃粱哪夢好?禁錮自身難突圍。
    有朝一日都出力,滴水相聚成江河。
    東覺出入杜良府邸,早就認知侍衛德高。第一眼這個黑大個,凶神惡煞,二十多歲,內斂謹善,五官奇特,身材魁梧。
    兩人未正麵接觸過,在杜良身邊見過兩次,更多的是在杜良府邸前門樓崗位。東覺想此人麵惡心善,正忠耿直,恪盡職守,喜怒哀樂不形於表,城府多謀,是可用之才。東覺暗自打探,想納為己用。
    東覺私下打探到德高老家就為鳳凰嶺東南石林寨,其繈褓中母親病死,現隻有一老父親獨守老宅。
    二十四歲的德高,早該娶妻生子,隻因容貌奇特,家徒壁立,一貧如洗,未能婚配。
    杜良穩居王廷,征兵招士。德高為生計,找出路,服役王廷。對於石林寨離多聚少,王廷隻有自己立錐之地,不能把老父親帶在身邊。和父親兩相牽掛,離別悲苦之痛,讓德高痛不欲生。
    鳳凰王廷,距離石林寨三百裏,山高路遠,日夜踐行,徒步來往十日有餘。
    半年,回家一次,德高把薪金換成食糧,全部交給父親德存善。獨子德高,孝德兼備,德存善知道兒子省吃儉用,他不想成為兒子的累贅和牽掛,這樣往來奔波,他對德高說:“”為父還能自食其力,這村寨內外,良田荒蕪,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戰亂動蕩之時還有人墾荒耕種,現在反而無人問津,人哪能離開土地?我隻要能動就餓不死,土地是最能憐憫農民的,隻要你能侍奉它,它就能給口吃食。陸險步難,你上次拿來的糧食都沒有吃完,把這些變現錢財,積攢起來,取個媳婦,德家有後,為父死也瞑目了。”
    德高每次來,都感覺父親又衰老了,身體佝僂,步理蹣跚,滿臉溝壑,手指彎曲,父親真的老了,村寨裏人越來越少,原是被拉去參戰送死,現在是抓去壯丁修建王城,亂百姓苦,興百姓苦。何時能讓人民百姓安居樂業,強權者把私欲之心攻伐統治,說成人民需要。他們知道人民需要穩定,需要發展,需要和平,需要休養生息,衣食無憂。
    “何時才能實現?誰才能實現?”德高不由自主的說出聲來。
    德善存眼花耳聾,以為兒子沒有聽清,又說道:“爹在家能做些活計,餓不死。你爭的工錢不能都拿回家,爹爹吃不了多少,你還是留存些以待將來成家立業之需。”
    德高知道父親的心事就是德家的傳宗接代,不然死不瞑目。德高有自知之明,娶妻嫁漢,穿衣吃飯,自己收入微薄,勉強供給父子度日。人也學聰明了,都很現實,石林寨的女子外嫁好人家,王廷的女人怎麽能看上自己居無定所,相貌醜陋之人,聽天由命吧。
    人各有名富貴在天,順其自然吧,他也不願意欺騙父親,更不願意如王廷那些兵士去窮困之家搶掠妻妾錢財。但不能了卻父親心願,總感覺很歉疚。
    德高休閑時,不回家,就墾荒種地,想在王城外建庭院,把父親帶身邊陣風避雨,贍養終老。
    但王廷都尉派兵巡查,不允許王廷內外私自墾田建宅,如若真想建,就必須花錢買土地,德高收入微薄,不足以支付買地建宅,也支付不起租賃之資。
    德存善擔心影響兒子當差,說什麽都不願意王廷,他心裏清楚王廷乃是是非之地,自己身強力壯,能為兒子遮風避雨,現在的陪伴就是拖累,不如輕裝上陣,放手拚搏,也許能有一片天地。
    東覺在麥溪衝後山,和自己家相隔數百米之處,為德圍了一個庭院,三間土牆茅屋,院子內外荒蕪之地可開墾為良田,這這裏距離王廷走小路不足千米,不遠不近。
    淩空借王廷公幹之際,把德高叫出來。德高知道淩空是王廷大匠東覺的屬下,原也是這王廷艾紮的衛士,不知道怎麽就成了東覺的得力幹將,現在是海晏餘光的副官,管理數十萬人,來往於西山島和撫仙之間,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身材魁偉,容貌俊朗,思謀謹行,是不可多得的良臣謀將,雖然他們都效忠王廷,獻媚杜良,但德高總感覺他們和王廷有著本職的區別,具體也說不出來,但自己真的很羨慕,也想像他一樣跟隨一個道德明主,大有作為,無奈,隻有歎息。
    兩人沒有交集,德高很納悶淩空為什麽叫自己,德高問道:“淩空大人,叫小人何事?”
    淩空四望無人,悄聲對德高說:“東覺大人很看重你,你不必過謙。”
    “我,東.......大人?”德高有些不相信,身居高位,能力和品德首屈一指的東覺大人會關注自己,當然他想起來每次遇到,四目相對,東覺眼睛裏都好像有話,是鼓勵,是認可,還是同情?好像都有。
    淩空問道:“現在有事嗎?”
    德高聯想到東覺大人會找自己,但自己是杜良的人,是王廷的人,自己這樣身份的人不能私自接近王廷要員,特別是數一數二的東覺大人,不然自己性命擔憂,雖然自己身如藜藿草芥,苟且偷生,但家裏還有個讓自己牽掛的父親,不能贍養,又無法陪伴,在親人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卻這樣讓自己日思夜想,苦不堪言,自己不想死,父親死了,自己死而無憾。
    德高想去,但是又不敢去,就推脫說:“不能離遠,這是王廷的規矩......”
    淩空說:“你去給你們千總請個假,就說一袋煙功夫,城外一裏裏,去去就來。”
    德高心裏計算衡量著,說:“好,不用請假,我們現在出發?”
    兩人出城鑽進山林,淩空在前麵奔跑跳躍,德高在後麵大顯身手,緊隨其後。片刻間就到了麥溪衝後山,德高緊跑幾步,和淩空並肩問道:“前麵麥溪衝,您帶我麵見東覺大人?還是勤裏將軍?”
    淩空沒回答德高,帶他到田陌間一小院前,淩空問道:“”這院子如何?”
    德高站定,輕微喘息,舉目四望,腳下是一個山丘,四麵數百步為空曠之地,猶如壩子,四周竹林翠色,隱約可見房屋庭院,雞鳴犬吠,鳥語花香,一條小溪潺潺流水盤繞庭院。
    庭院不大,籬院竹門,三間茅屋,院兩個柿樹下一小亭,石桌石凳,靜怡仙處,如身臨其境,怡然自得,好不愜意。
    “好,神仙才得此居吧?”德高不由自主的誇讚道。
    “這裏,到王廷可方便?”
    “我們所來之路,稍加開闊就可通達,沒想到距離王城這麽近,還有這靜怡美景,神仙之居,這裏是東覺將軍的家?”
    淩空答:“不是,這是東覺將軍給你,確切的說是你父親養老之所。前麵三百步就是勤裏老將軍的宅院。”
    “我......我父親?”德高顯然不信。
    “今天我帶你來,就交給你了,東覺將軍不想讓人知道這是他所為。我走了,剩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淩空說。
    德高沒看出來淩空開玩笑,一臉嚴肅,沒有表情,轉身離開的淩空身影消失,他都沒有回過神來,他機械的打開籬門,走進院子,庭院花草樹木,錯落有致,坐北朝南是正堂三間,東西兩邊偏房為儲物和廚房。堂屋正中為客廳,八仙桌兩邊桌椅齊全,兩邊兩間臥室木床木櫃齊備。
    德高熱淚更流,出正堂,朝著勤裏庭院方向普通跪地,狠狠了磕頭了三個頭,心裏發誓:“東覺大人解我憂愁,成我贍養之美,沒齒不忘,定當湧泉相報,內心苦苦追尋的光明逐漸清晰明了。這才是明主,他才是滇海的未來和希望。”
    德高請假回石林寨,這個寂靜到荒涼的山村,沒有任何生機,雞狗都懶得叫,自己家兩間土屋倒了一半,四處的圍牆也殘垣斷壁。
    德高知道這是去年雨季裏倒塌的,父親被房頂掉落的土塊砸了一下父親說不礙事。父親為做飯方便,並且外麵的偏房也不可用,就把鍋灶搬到正午,又到冬天,這樣寢食也溫暖些。
    以前也發生後暴雨衝回房舍圍牆的時候,父親都是自己及時的修建了,這半年了,家沒有一點新氣象,更為破敗陳舊了,家裏的大黃也沒如以前遠遠的搖著尾巴叫幾聲給父親報信迎接自己。
    德高有種不詳之感,堂屋的門虛遮著,院子裏的腳印已覆蓋塵土,很久都沒有走動的痕跡。
    德高警覺的觀察四周,並無異樣,四周已少年街坊,也少鄰居,之前他恨過東覺,但後來自己所聞所見,才知道,即使東覺不修建撫仙城,杜良也會其他人修建。東覺大人當了半年民部郎,休養生息,鼓勵墾田,恢複生產,自己村寨都來了宣傳隊和測量統計的人員,大幹了半年,逃到山裏的村民都回來了,大麵積荒地被開墾,農田恢複了生機,當年就有了大豐收。
    突然之間,王廷的所有的惠農鼓勵生產的政策都被隔著,原來換成了不懂生產,又不懂民愛農的黃標成了民部郎。
    廣袤的田陌恢複的荒蕪,加上征民入撫仙修建王城,農民又逃離村寨土地,父親孤獨無緣的在家侍弄門前院後的幾畝土地,承擔沉重的苛捐雜稅,艱難度日。
    德高曾對父親說:“”等下次長假,我把院子弄堅固了,養些家禽牲畜。這牆加高,加厚,防止野獸傷害。”
    德善存說:“野獸不可怕,隻要王廷的禽獸不來,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人害人最可怕,賦稅猛於虎豹財狼。”
    德高輕輕叫喊了父親兩聲,他打開無門,眼前的景象讓德高痛切心扉。
    隻見父親蜷縮於陋床,一地狼藉,一屋子屎尿之味,滿是爬行痕跡。
    如果不是冬天,蚊蠅蟑蛆定然滿地,床頭放置發餿的鍋碗,裏麵殘羹猶存。
    德高不停的呼叫父親,輕輕抱起父親頭部,父親一息尚存,身上都有了瘺瘡,虛弱的不能言語。
    德高趕緊加鍋燒柴,把鍋碗清洗,煮了稀疏食物,喂食父親。又找來內服外用的草藥,等父親吃食了兩次,身體恢複了氣息。喂食父親吃了湯藥慢補。給父親清洗了全身,把房屋收拾幹淨。
    這才坐下來,問父親這慘狀的緣由。
    德善在一個月前,因勞作扭傷腰椎,難以動彈,開始還可以爬行取食,後來寸步難行,動彈不得,最後一些食物隻得放置床頭,留在生命的最後。
    這之間,他攀登村寨之人能有人來,自己生命的最後雖然見不到兒子,也能讓德高知道自己是怎麽死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越來越虛弱,他幻想兒子的到來,自己不想死,還沒有等待兒子娶妻,也想膝下子孫,享受天倫之樂,自己就是一個鬥井之蛙,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山村,一輩子也沒有做過任何壞事,扛著鋤頭走路把鄰家二狗的梨子碰掉一個,都自責數年。
    但自己也是一個男人,娶妻生子,頂天立地,享盡人間苦難,日夜勞累,不甘半日清閑,即使累死也沒做到衣食無憂,豐衣足食。
    德高問過蒼天,問過大地,問過河流山村,問過花草樹木,自己家大黃被人偷走之前,都問過大黃:“”怎麽才能做到豐衣足食,怎麽才能衣食無憂,勤勞就能安樂嗎?那些王侯將相,高高在上的官老爺,手不扶犁,腳不沾土,都能榮華富貴,我們為什麽要聽從他們,把自己的勞動成果都給他們,他們一點憐憫都沒有。這是為什麽?
    德善存想不通,所有的鄉親都想不通。無論冰霜酷暑,一年四季,日日夜夜,風雨無阻,辛辛苦苦勞動成果,到頭來都變成了供給官家的賦稅。自己要死了,也不能見兒子最後一麵,心有不甘,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