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隻見小醜倚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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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古色古香,樸實無華,其門戶金漆雅潔,門口貼了一副對聯,寫的是“欲東乎,欲西乎,聊且坐坐;為名耶,為利耶,何妨談談。”
館內回廊式設計,院中假山奇石,周圍擺放著不少花盆,裏麵開的正是時令的秋菊,頗有一種“喚人掃壁開吳畫,留客臨軒試越茶”的閑適和雅致。
隻不過,往日供人閑話家常,品茗吟香的小茶館今兒卻顯得比往日熱鬧。
茶館的老板也是位聞名四鄰的雅人韻士,平時就醉心於飲茶之道,現如今院試在即,鎮遠府內來了不少飽讀詩書的學子,老板來了興致,這不,今兒就特設了一個“賭詩”茶會。
要說這茶會是沒什麽可稀奇的,大家也都見怪不怪,隻不過既然是“賭詩”茶會,總得有個賭注吧,老板大手一揮,就把這賭詩會的彩頭加到了十兩銀子。
十兩,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夠普通百姓吃吃喝喝三年五載了,讀書人缺銀子,這不就有人送來了嗎?
老板這一番操作猛如虎,方圓幾裏的學子在茶館門前停下後,哪裏還邁得動腿?甭管學識如何,怎麽著也得“瞎貓碰碰死耗子”吧,萬一,誒,他就得了這彩頭呢?
於是乎,這門口的人是越聚越多,甚至連鬥大字不識一升的布衣小民都好奇的圍觀過來,想看看這十兩的“巨資”最後到底花落誰家。
李淩峰三人也圍觀過去,李淩峰想著這十兩的賭詩彩頭,也忍不住咋舌茶館老板的財大氣粗。
茶館外圍的大多是附近聞聲而來的攤販走卒,茶館內才是一眾學子揮毫潑墨的“競技場”,三人從沉沉疊疊的人群中推推搡搡一陣後,才終於擠進前排。
茶館的小二倚在門邊,正嗑著瓜子,見有人擠上前來,臉上露出幾分嫌棄和不耐煩,“退些,退些,都擠到門口看個啥,那些個詩啊句啊豈是你們聽得懂的?”
是了,李淩峰三人今日穿的不過是普通的常服,又是粗布衣,哪裏和茶館內那些個一襲襴衫儒雅風流的學子沾邊?倒是與門口風吹日曬,一臉窮相的莊稼漢別無二致。
三人也不惱,世上捧高踩低之事常有,這小二“看人下菜碟”,瞧不上他們也正常,更不屑於去搭理。
李淩峰麵上帶著憨笑,和蔡進等人站在門外往裏看,他早已不是曾經的那個小豆丁,自然一眼就看清了茶館內的場景。
不得不說,茶館裏真是熱鬧。四四方方的桌子邊上坐滿了人,他們一邊聞香品茗,一邊看著剛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作詩的一個手執紙扇,身著青衫的少年。
那少年蹙眉思索,手裏的折扇隨著腦袋輕輕搖了搖,頃刻之後折扇便“唰”地一聲打開,眼睛也亮了起來。
少年笑著搖了搖手中的紙扇,對著眾人拱手一禮,“諸位仁兄,某剛得一首,便不謙讓了。”
“誒,仁兄不必謙讓。”
“快快念來,讓吾等欣賞仁兄之大才。”
“是極是極,想必又是一篇上等之作。”
少年聞言,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也不再推辭,當即一步一吟:
“今日客來品清茶,玉泉回甘齒留香,尋常皆誇顏色好,才有菊花秋意濃。”
話音一落,茶館內一片叫好之聲。
“好一句尋常皆誇顏色好,才有菊花秋意濃,此茶色微黃若菊,用菊色為比,更顯濃秋之意啊。”一學子高聲附和,不住點頭。
另一位學子搖著腦袋細品後,讚歎道,“確實如此,今日之菊因茶不似昨日,今日之秋因茶濃於昨日,仁兄大才也。”
“此詩大善。”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少年聽見眾人的誇讚之聲,掩下臉上的得意之色,又“唰”一聲將折扇收於手中,拱手自謙道,“在下隨口一吟,不足掛齒,諸位謬讚也。”
說完後,少年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座位之上,而茶館裏的負責謄抄的小廝則已把少年所吟之句送至內堂供主家閱覽。
蔡進興致勃勃的看著大堂內複又陷入沉思,構思佳作的學子們,轉頭看向李淩峰和呂為安,“峰弟,為安兄,不知你二人對這賭詩茶會可有興趣?”
“沒有。”呂為安搖頭。
李淩峰憨笑:“嘿嘿,加一。”
蔡進歎了一口氣,看來二人都沒有潑墨的心思,他也不願勉強,不過,還是好奇的問道,“峰弟,這何為加一?”
李淩峰完全是順口,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嘴禿嚕皮了,不由幹笑道:“咳咳,加一即我也沒有興趣……”
原來如此,蔡進點了點頭。
倚在門邊嗑瓜子的小二自然聽見了李淩峰等人的話,看著三人寒磣的裝束,不由心裏更為鄙夷。什麽人呐這是,說大話也不怕風閃了舌頭,還沒有興趣,十兩銀子的彩頭你沒興趣?還是自己是鄉巴佬,作不出詩來才沒興趣?
他“呸”一聲吐了嘴裏的瓜子殼,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三人,“我們老板出十兩銀子的彩頭三位都沒興趣,不知道的還以為三位是什麽飽讀詩書的富貴子弟呢,連這點兒銀子都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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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店小二還衝著三人鄙視般的掐了掐小指的指尖,就是“這點兒”,少了人家更沒興趣了。
身邊的看客或者裏麵正在思考的學子聞言都看向了李淩峰三人,見三人穿著粗布麻衫,腳上也是最便宜的皂靴,不由哄堂大笑。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這樣打扮的少年,不是下地幹活就是在鎮上幫工,或者是在碼頭扛大包,你看看,其中一個曬得都跟黑煤球似的,竟然打腫臉說自己對十兩白銀不感興趣,恐怕是壓根就沒看見過十兩銀子吧。
眾人看三人的眼神都變了,就算他們之中不乏有目不識丁的車馬夫,賣貨郎,但也不影響他們取笑不自量力的螻蟻。
蔡進聽見眾人的笑聲,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沉著臉,但他在眾人眼裏扛包“曬黑”的臉沉不沉也沒有什麽區別。
眾人依舊肆無忌憚的嘲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連茶館裏的學子也一邊嗤笑三人一邊文縐縐的搖頭。
呂為安眉毛也擰在了一起。
李淩峰則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心裏吐槽小二狗眼看人低,聽見眾人得嘲笑,他不以為意的撇撇嘴。
自己本不欲計較,但奈何太出眾,總有人想讓他一展才華。
李淩峰勾了勾嘴角,麵上帶著憨笑,賤兮兮地開口吟道:“手持瓜子頭頂天,隨你嘲諷隻今天,四周看客皆指點,隻見小醜倚門邊。”
蔡進:“⊙▽⊙”
呂為安:“ →_→”
眾人:“〣( oΔo )〣”
李淩峰的聲音不高不低,穩穩當當的傳到了眾人耳中,帶著兩分賤兮兮的調笑聲,讓眾人皆是一愣後,隨即爆笑出聲。
場麵比剛剛還要熱烈,直把門邊手中拿著瓜子的小二臊得那叫一個麵紅耳赤,氣血不順,看著李淩峰臉上得憨笑隻覺得刺目不已。
蔡進一瞬間隻覺得雲開月明,烏雲見日,耳目舒暢,他嘿嘿一笑,咧著嘴道:“吾峰弟不愧為牛人也。”
呂為安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一聲:絕!
茶館門口的人見李淩峰出口成“章”,哄笑完後也不敢再繼續嘲諷麵前的三位少年,生怕惹到李淩峰後,李淩峰又作這麽一首詩來取笑自己,那自己豈不是走到哪都有人念此詩把自己當作笑料,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雖然如此,還是有一兩個會想著那首詩的內容嘖嘖稱奇,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小二惱羞成怒,正待發作,想好好教訓一下眼前這個不知規矩的土包子,茶館裏卻突然跑出了一個小廝,對著門口的小二低聲說了句什麽,那小二才不情不願的走進內堂,臨走前還惡狠狠的瞪了李淩峰一眼。
那小廝見小二走進去後,才轉頭對著李淩峰躬身道,“這位客官,我家主人說是我們茶館禦下不嚴,讓客官見笑了,如客官不嫌棄,還請移步茶館內與學子一同作詩。”
小廝態度極好,比那茶館小二客氣得多了,但剛剛發生的事已經讓李淩峰三人敗了興致,茶館小二尚且如此瞧不起他們,主家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顏麵才讓人出來阻止,這一沒道歉,二沒誠意。
如此地方,又怎能讓人心情愉悅?
現在哪怕是天王老子來說,他李淩峰也不樂意進這個門。
李淩峰看得明白,冷冷的瞥了小廝一眼,憨笑道:“常言道打狗還要看主人,某也並非小肚雞腸之輩……”
果然,見李淩峰如此開口,那原本神色恭敬的小廝眼裏迅速劃過一抹不屑,不知是哪來的窮小子,作兩句打油詩就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今日茶館外圍觀的人太多,早就該被棍棒打遠了去。
李淩峰自然看見小廝眼中劃過的不屑,他不動聲色,話音陡然一轉,“不過,既然主家也覺得讓人見笑,隻怕以後要好好管教下人,不然以後憑白增添笑料不說……”
“這茶館雅致之地開得如此市儈,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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