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膽子越來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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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宮殿中,一眾學子在冥思苦想後,開始猶豫著在稿紙上作答,看著策問題目,他們中的一部分人蹙起了眉頭。
殿試的座位是按會試的排名所列,李淩峰毫不意外的坐在了第一排第一列的位置,當他緩緩打開策題時,整個人愣了一下。
策問的題目寫在一本外殼精美的小冊子上,冊子的外殼比較硬,上麵有淺淺的花紋,隻有當光打在上麵時才能看得比較清晰,解開蠟封後,雪白的紙張上手寫著工整規範的策題:
“朕惟天命立君,以宰於率土,必有分理協助之臣,所謂鄰哉也。桑、庾之克聖,不有高賢大良之助,豈二聖獨勞耶?夫以古之元首股肱,真是一體,上下相資,不若茲時之大不同者。朕以心腹置人心腹中,何乃視我仇讎焉,安望為國恤民也!朕固無知人之哲、能官之智,我欲聞是知能之方。爾多士,目睹既真,當有益我知能之道。悉著以對,勿諱勿欺!”
殿試策問題目洋洋灑灑一百五十餘字,簡明扼要,從側麵反映了永德帝對於肅清朝廷吏治,安內以求“君臣一心”的真實想法。
元首股肱,真是一體,上下相資?
李淩峰看著這一句久久思量,思考如何答題的同時,也在審視著朝廷如今的局勢。
一般來說,殿試策題的內容往往反映了皇帝的政治思慮,而這次的題目也確實如此,其不僅反映了大夏朝社會問題暴露、統治根基動搖、內憂外患危機四伏的局勢,也體現了當今皇帝在治理內政上的訴求。
君臣相和,上下相資放在今天的朝廷談何容易?
帝王統禦天下,需要竭盡“官人之道”,然後憑此才可“享天下之逸”,這光說就知道不簡單了,若想真正去實踐,其難度可想而知。
不過還好隻是問策。
想著朝中的局勢,李淩峰執筆時突然有了一種“任重而道遠”的感覺。
他不覺得自己是空談理想,也不會問自己走不到那一步憑什麽如今就開始杞人憂天?他也不會因為自己是個穿越者而有莫名的優越感,當他身處這個時代,看著身邊的那些人交不上稅吃不飽飯穿不暖衣還有服不完徭役,他就知道當初棄商從農,放棄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坐在這裏參加殿試是為了什麽!
李淩峰深吸一口氣。
既然陛下想問問策於此,他也不願在此藏著掖著。
寒窗苦讀十幾載,初心未改。
心已許諾於民矣,怎可相欺?
想到在雲水鎮上隨父進城賣藥偶遇刁奴借勢欺壓百姓,隻為小小風寒便讓普通人殞命的事,想到天災人禍下一年比一年高的賦稅,想到路遇的難民,想到“石壕吏”曾在自己眼前上演自己卻無能為力……
學成文武藝,貨與天下人。
思及此處,李淩峰心潮澎湃,答題的靈感仿佛觸電般在腦中炸開,他快速的扯開桌上潔白的稿紙,提筆揮墨,在寫下“臣對臣聞”四個大字後,開始一字一句的寫下了自己的所思所感。
“帝王之禦天下也,必盡官人之道而後可以致天下之治;必得官人之要而後可以享天下之逸……”
“故求賢以弘化者,君之事也;而代君以舉賢者,相之職也……”
“是故,明主勞於求賢而逸於任人,任人者任相也,一相得而萬國理矣;藎臣忠於事君而公於舉人,舉人者舉賢也,眾賢輔而膚功奏矣……”
前半部分,李淩峰借用了明朝嘉靖年間探花的對策內容,後麵李淩峰則是引用了夏朝曆史中的許多人物,比如策問中所提及的“桑”“庾”,實際是大夏朝曆史上類似於堯舜等先賢的存在。
除此之外,李淩峰在對策中隱晦的提到了一句“慎乃在位,安爾止”,意思就是諫言皇帝謹慎對待在位之臣,穩穩當當的處理政務。
李淩峰暗戳戳的想,畢竟是殿試問策,再多的不便答,不答又顯得思想主旨太不明確,策問問的是什麽,問的就是治理之策,勸諫一兩句也不過分吧?
誠然,此次殿試的策問並沒有難倒在坐的進士,皺眉的人也並不是因為答不出,而是陛下策對的問題隱含的指示意味,與他們自身的觀點看難免帶入其中,但這些對他們答題的影響都不是很大。
正如先秦時的《賡歌》所言:“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沒有人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用其自省的人卻少得可憐。
當然
這些考生也是被之前在昭和殿門外,李淩峰被陛下單獨賜予殊榮一事影響到了,原本換做往常,在他們站立的角度上,本來不該發揮得像今天一樣優秀,但每每憶其宮門前的那一幕,他們還是在內侍太監的聲音中逐漸迷失了自我。
“肅靜。”
一旁監考的禮部官員在殿中進士滿懷激動的想要提筆報國時低斥了一聲,他懷著忐忑的小心情小聲提前製止。
看著一群考生的表情,他籲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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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激動也要克製自己啊,皇上還在上麵看著呢!
於是,在李淩峰揮毫的同時,其他考生也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想要超越他,誰人不想金榜題名?被李淩峰“單獨賜浴”的一事激發,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個個都像炸毛的“戰鬥雞”一樣,鉚足了勁想將李某扯下來,然後自己爬上去。
而此時的李淩峰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對左右釋放的敵意渾然不覺,認真寫著自己的答案。
永德帝坐在高位上,看著底下的眾位進士都如此“努力”,心中滿意不已,特別是看到有些進士在一邊作答時,還忍不住抽空去看一眼首座上的那個小子,他就感覺很愉悅。
相信今年的殿試質量肯定會有一個很大的提升。
相較於諸位學子的胸有成竹,勝券在握,李淩峰卻更為謹慎,時間過得很快,當他將草稿全部打完,從頭到尾讀完一遍後,殿中的鴻臚寺官員在禮部官員耳邊低語一句後,禮部官員上前向永德帝請示得到批準後,殿試上半場也就在午膳時分暫且告一段落。
對於參考的進士,宮中還提供了午膳和茶水,但由於人數眾多,其實午膳並非有多豐富,無疑是一人兩個饅頭配點粥,還有一杯茶水。
永德帝從殿中退了出去,諸位考生行禮恭送完畢,將自己的稿紙和試卷裝進試卷袋裏後,鴻臚寺的官員才開始將膳食分發了下去,餓得肚子咕咕叫的眾人也開始用起了午膳。
按照規定,午膳時也不能交談和隨意走動,如果有想如廁的,也需要舉手示意在批準後也必須在考官的陪同下才可離座。
永德帝步行回到主殿中用膳,崔德喜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
看見殿內的雕花大紅檀木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精美佳肴,還有禦膳房花盡心思熬製了許久的“八珍湯”,永德帝腳步一頓。
“崔德喜。”
“奴才在。”崔德喜趕忙回道。
滿桌的菜提不起皇帝的胃口,想著殿試的諸位考生,永德帝突然有些好奇今日鴻臚寺為其準備的膳食。
“今天鴻臚寺備的什麽飯菜,給朕取一份來。”
崔德喜聞言一愣,卻還是立即反應了過來。他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主子的命令盡管聽就是了。崔公公給一旁伺候的人遞了個眼色,宮人就上前將桌子上的禦膳都撤了下去,然後馬不停蹄地重新去取了一份與考生一模一樣的午膳過來。
宮人做事麻利,崔公公看得很滿意,隻是看著桌上簡單樸素的兩個饅頭還有一碗米粥有些於心不忍。
這連碟小菜也沒有,陛下可怎麽受得了喲。
“陛下,這便是今日鴻臚寺備的午膳,要不奴才再吩咐禦膳房重新給您做一份一模一樣的?”崔公公苦口婆心。
雖然這午膳是按規定給的,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足矣,但對於陛下來說,卻太過寒酸了。
作為伺候在永德帝身邊的老人,崔德喜無疑是盡心盡力。
但皇帝卻似乎不買這個賬。
聽見崔公公的話,永德帝抬頭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冷汗順著額頭冒出。
崔德喜見狀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告罪一聲,然後麻利的招手喊來宮人用銀針“試毒”,再由一旁的小太監按規矩試吃。
待這些都做完。
他腆著臉從善如流的遞上筷子,眼觀鼻鼻觀心道:“老奴這就伺候您用膳。”
“嗬”
永德帝忍俊不禁,見他一副“狗腿子”的模樣,接過筷子夾起盤子裏的饅頭,“崔德喜,朕發現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了。”
這可不是奴才膽子小啊。
崔公公擦了擦額角的汗,哭喪著臉,“陛下恕罪,奴才膽子一直都很小。”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膽子能大得起來嗎?
崔德喜的話永德帝沒再理會,隻是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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