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這口氣他能咽得了?

字數:4879   加入書籤

A+A-


    見歐陽濂說沒有了,永德帝看向了工部尚書何敞,開口道,“何卿,你就把這兩筆開支說說吧。”
    “陛下。”
    何敞聞言躬身道,“這年初的預算說是到黔蜀二州運送修大殿的木材,可黔蜀二洲山高林密,交通不便,雖然前些年朝廷撥了銀子到黔蜀二洲修路,但如今也隻修了主官道,木材需從深山老林中運出,便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去修小道。”
    “另外。”
    何敞頓了一下,又開口道,“浙洲近年海岸多有台風,去年六月中旬,我工部派人前往浙洲修河築堤,沒想下旬時,天氣陰冷,不時陰雨,至七月始尹,大雨便通宵達旦,不過四日,蘭江水位暴漲,洪水陡然決堤,怒潮洶湧……人行大路被衝流,沿河一帶桑田良田皆被漂流。”
    說到此處,何敞更是在禦前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向永德帝訴苦道,“陛下,這一年的工期,突然增加了這麽大的難度,我們工部日夜趕辦,運送木材遭遇匪禍,戰馬死了不少不說,這浙洲洪水,工部甚至有官員被洪水衝走,生死不知。”
    “即便如此,還是搶在年底前將宮裏的幾處殿宇和浙洲的堤壩修好了,為了陛下,為了朝廷,我們工部什麽苦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懂,都是幹著朝廷的事,為什麽總是誰幹的多,誰受得委屈就越大呢?!”
    “這多花的銀子,歐陽大人為什麽就是揪住不放呢?”
    何敞義憤填膺的表情再配上這一肚子苦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有多為國為民,事情或許如他所說,但要說虧空了這麽多,沒有他的手筆,李淩峰是不信的。
    當然,不管是歐陽濂、宋綬、杜光庭,還是蔡巍、裴正清、張兆奎,沒有一人是信的,都是千年的狐狸,在禦前玩什麽聊齋。
    但不管他們信不信,最終的選擇權在永德帝手中,銀子超支了,但何敞信誓旦旦有賬目可查,更何況其中一筆還是為給宮裏修大殿所支出。
    大殿是陛下所住,也就是陛下想修,如今就算是超支了,又有誰敢說這個殿宇不該修呢?
    殿中沉默片刻後,彭樺大人看了看上首的永德帝,思量著開了口:
    “如果是這個樣子,那這幾筆開支,歐陽大人似乎應該簽字……”
    “陛下。”兵部尚書宋綬站了出來,躬身後道,“據北境傳來的軍報,我朝與大汶朝緩衝地帶的匈奴今年還有更大的進犯,而我西南一帶由於天災匪寇四起,朝廷也應該派兵前去剿滅。
    還有就是東南沿海一帶的防務,倭國仍對我大夏邊防不時騷擾,今年初便有不少浙洲沿海的漁民在衝突中死亡,兵部上個月遞的造戰船滅倭寇的折子也還沒批下來……”
    “如此算來,光以上這些開支,兵部今年的開支就比去年增加五百萬兩以上。”
    “而且東南沿海的倭寇日益猖獗,去年隻有我朝兩個部的兵力抵禦倭寇在路上的騷亂,可我們的商船,我們的絲綢、茶葉都因此不能出海銷往外邦,光此一項,每年損失就將達到兩千萬兩以上……”
    “如果要保證東南海麵貨物暢通,今年的閩浙粵三洲的募兵勢在必行,戰船也不能不造,而這一項,又將要增加三百萬兩以上的開支。”
    “如果都像去年工部那樣,一年之內,把戶部庫存的所有銀子全都掏光了,今年朝廷又得加征百姓的賦稅。”
    朝廷年年征稅,卻又年年超支,這多餘的銀子從哪兒來?還不是要從老百姓的錢袋裏摳出來。宋綬為人正直,他兵部雖不屑參與黨爭,但他亦對彭樺等人這種不顧民生疾苦的行為不恥。
    而且何敞這老匹夫,去年一年他過得緊巴巴的想著國庫空虛,為朝廷省點兒銀子,他們兵部就差沒有一日三餐茹素了。沒想到這麽多的銀子全讓何敞這老匹夫一個人撈到工部去了。
    合著就讓他們兵部節衣縮食唄?
    這口氣他能咽得了?
    宋綬越想越氣,要不趁此機會在陛下麵前給何敞那老匹夫上點眼藥,他就不姓宋。
    “陛下。”宋綬開口道,“來之前臣已經聽說了,不少洲已經將賦稅加征到了後年,像浙洲、閩洲、黔洲、贛洲等地也加征到了明年,如此下去,戶部這個錢要怎麽管?朝廷這個家又該怎麽當?我以為,這不是曹大人一人可承擔的事?”
    曹良原本在一旁聽著幾人吵,尋思何敞一人就能對付,這才歇了一會兒,沒想到吃瓜吃自己頭上來了,心裏罵宋綬也不是什麽好鳥,這是點自己呢。
    曹良冷哼一聲,沉著臉笑著抿唇道,“那宋大人的意思是叫誰來承擔呢?!”
    此言一出,百官麵麵相覷,宋綬也變了臉色。曹良用心狠毒。宋綬本來說的是事實,隻是想為自己的兵部爭上一爭,此刻讓曹良這麽一問,不就讓陛下認為他宋綬是好玩弄權勢,隻知道黨爭,想把手伸到戶部去的小人嗎?
    “我沒有說要叫誰來承擔。”宋綬氣憤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轉身向永德帝道,“陛下,如果今年還像去年一樣,不按朝廷的預算開支,超支如此之多,寅吃卯糧,那卯糧吃完以後呢?真不知道我大夏朝還有什麽可吃!”
    “照你這麽說,去年為浙洲修河堤,為陛下修宮殿,已經把我大夏朝修得山窮水盡了?”
    “我沒有這麽說。”
    曹良逼問道,“那你剛才話中的意思是什麽???”
    歐陽濂旁觀至此,見宋綬被曹良在禦前逼迫至此,聞言大聲怒道,“那曹大人的意思是不是今年還要像去年那樣虧空啊???”
    “陛下。”曹良聞言聲音一沉,看著歐陽濂和宋綬開口道,“我大夏朝奸臣已經自己跳出來了,一個是歐陽濂,一個是宋綬!!!”
    曹良此話一出,歐陽濂和宋綬都被氣得麵色鐵青,他們見過不要臉的,但沒想到這天底下,竟然有曹良這般厚顏無恥,顛倒黑白之人。
    永德帝沒有說話,金鑾大殿中又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竊竊私語聲,隨即又淡了下去。
    真是一出大戲。
    李淩峰站在人群中,以前都聽說文臣口若懸河,伶牙俐齒,舌燦蓮花,如今真正站在這金鑾殿上參政,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而且不僅僅是口才好一說。
    這可完全都是字字珠璣,字字若刀劍般鋒利,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啊,一瞬間便能殺人於無形。
    李淩峰多少也知道為何曹良此刻提出這個奸臣論,前些日子他與何崇煥回了黔州,人雖然不在京城,但是京中發生的事還是得了一些信。
    先前說大夏天災不斷,有人借此誹謗朝廷這事李淩峰也知道這“誹謗”之人是誰,不過是誹謗,還是被人攻訐,恐怕朝中大多數人都心中有數。
    這誹謗朝廷的不是別人,而是文官中一個職位微末的小官,雖然職位微末,可是為人剛直不阿,一身浩然正氣,也是寒門出身。
    因為看不得彭黨當政,舞弄權勢,永德帝被掣肘之下不得不做出的大部分符合彭黨利益的決定,給永德帝上表,請求永德帝不要再任用彭樺等人繼續腐蝕朝廷的根基。
    李淩峰還看過拓版,大致意思就是彭賊當道,勾結朝臣,參與黨爭,賣爵鬻官,貪墨公款,任人為己諸如此類,列了大概一十三條彭黨的罪狀,帶著必死的決心呈給了永德帝。
    沒想到最後永德帝大發雷霆,最後讓人把此人拖到午門外打死了。
    其實永德帝不是不能聽進人言的昏君,隻是這小官言辭憤慨犀利,直指彭樺是禍國殃民奸臣,將其罪狀一一列舉的同時,因為上奏疏時言語用詞激昂,隱隱有指責永德帝放任奸臣誤國的意思。
    這哪個君王能忍得了。
    當時就大發雷霆,怒斥他“放肆”,“一派胡言”,所以就算這小官磕破了腦袋也沒想到,自己以身赴死求朝野清明,但是最後一點兒用也沒有。
    當然,永德帝隻說叫打二十大板,二十大板尋常能打死誰?連何崇煥那個沒有用的二伯何守成都打不死,卻打死了一個在朝為官的清流。
    從古至今,大內的板子都是兩套功夫,算得上是祖傳的手藝,這板子一起一落間,是安然無事的皮外傷,是半死不活的傷筋動骨,還是一命嗚呼,全看上麵的人怎麽授意。
    這件事若與彭樺等人沒有牽扯,李淩峰是半個字也不信。
    隻不過這清流就是清流,血諫永德帝誅殺“彭賊”,視死如歸,家中人來午門認領屍身時除了悲傷落淚竟無一絲驚惶,宮中派人去打探後,才知道此人竟早早備下了棺材和白事,可見就沒想著活著回去。
    李淩峰聽聞時對這名文官是很敬佩的,不管是他的品格,還是他的勇氣。
    當然,這事兒一出永德帝心情本來就不好,曹良如今在禦前攻訐歐陽濂與宋綬,不過也隻是想讓永德帝想起此事,能趁機治兩人的罪,他也能討點便宜。
    喜歡寒門出了個狀元郎請大家收藏:()寒門出了個狀元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