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你是不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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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德喜聲音中帶著笑意,開口道,“一匹絲綢在內地賣的是七兩銀子,這次浙洲織造局和外邦談的是一匹十九兩銀子,每匹多賺十兩,四十萬匹便能賺到四百萬兩。”
“好事。”
永德帝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起身又開口問道,“那浙洲那邊產的絲能跟上嗎?”
從崔德喜提起浙洲的事,楚慎就心中一緊,暗道不好,想來是和浙洲夏玉遞上來的折子有關,他們猜到彭樺瞞不了,定然會上報給陛下,沒想到竟然是挑這個時候。
李淩峰聽著卻是覺得有些太巧了,這浙洲的政令頒布下去也有一段時間了,崔公公早不報喜,晚不報喜,怎麽偏偏挑這個時候?而且,憑直覺,李淩峰覺得四十萬匹絲綢的利潤可不止這四百萬兩。
果然,永德帝問完浙洲產的絲能不能跟上這次訂單的量後,崔德喜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永德帝,猶豫著開口道:
“浙洲剛快馬送來了夏玉的奏疏……”
聽到此處,李淩峰就反應過來了,心裏倒是有兩分佩服崔德喜做事的能力。想來這奏疏肯定不是今日才到的,這先給永德帝報喜,讓永德帝看到可觀的利潤,再說奏疏的事,自己不先開口,讓永德帝親自問他。
看來是改稻為桑的國策落實下去遇到了困難,浙洲的總督才上了這道奏疏,隻是朝廷如今因為開支過度,導致國庫空虛,這崔德喜把這麽大一筆銀子先報出來,別說困難了,就算天上下刀子,這桑田改農田恐怕也要實施下去。
一旁的楚慎也反應了過來,皺著眉看了一眼崔德喜,似乎沒想到崔德喜能在此刻幫彭樺等人將夏玉的奏疏呈給陛下,一時之間心如擂鼓,一麵惶恐父皇知道他派人去了浙洲的事,一麵又擔心,不知道父皇會怎麽處理夏玉上的奏疏。
永德帝也看明白了崔德喜的意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開口問奏疏的事,“是不是來向朕訴苦?”
“主子聖明。”崔德喜點頭。
殿內幾人都豎起耳朵等待永德帝的處理,永德帝卻是不慌,沉默了一瞬,走到處理政務的桌案邊,目光閃了閃:
“訴苦的話朕就不看了。”永德帝似有若無的掃了一眼站在大殿正中的太子楚慎,擺了擺手,“有苦讓他向丹閣訴去。”
楚慎心中忐忑了半天,卻沒想到最後卻是這個結果,自己的父皇對夏玉的奏疏竟然看也不看,感受到剛剛永德帝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愈發覺得緊張惶恐。
李淩峰看他的前後的反應,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此事太子定然參與其中,想來定然是當時定策之時不放心彭樺那邊,派了自己人去盯著,如今被永德帝知道了不說,可能還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完這句話後,永德帝轉頭看向了李淩峰,開口道,“李卿,此刻翰林院也該放班了,今天朕就不留你用飯了。”
李淩峰聞言識趣的向永德帝和楚慎告退離開。
其實他有些好奇浙洲改稻為桑的進程,今天永德帝召見他,本來有機會知道浙洲總督夏玉上的奏疏的內容,但是沒想到永德帝直接看也沒有看,不過想想也知道,彭樺手底下那幫人,定然不會放過這麽個撈銀子的好機會。
李淩峰離開了禦書房,這次倒是沒有內侍引路,回到翰林院的時候,大家果然都散值了,隻剩何崇煥還在等他。
“子瞻,常寧郡的事陛下怎麽說?”見李淩峰回來,何崇煥湊了過來,常寧郡的事是他與李淩峰商議過後,決定由李淩峰寫折子遞上去的,今天永德帝派人來召見李淩峰,想必就是因為此事。
見他問起,李淩峰皺了皺眉,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然後道,“陛下旨意,讓你跟隨信任的常寧郡縣令以及朝廷派去徹查此事的官員一道前往。”
“讓我去嗎?”何崇煥詫異。
李淩峰點點頭,“不過應該不急,再快等旨意下到丹閣,在宣下來,也是皇子選侍讀之後,到時候你去了,若差事辦得好,想必也能升上一升。”
李淩峰這邊因為上書的事在和何崇煥商議徹查常寧郡縣令馮衛勾結山匪一事,禦書房內,永德帝雖然看清了眾人的心思,知道太子也參與其中,卻沒看夏玉遞上來的奏疏,輕飄飄的又把皮球踢給了丹閣。
他留楚慎在乾清宮用了飯,囑咐了兩句,便讓他回東宮了。
永德帝處置夏玉折子的態度一出,崔德喜就讓人把此事報去了彭府,彭尺豫收到消息後,當即喊來了彭錦璋。
“吳道醒、宋榮和陳比懷的信你來寫,告訴他們不用理會夏玉,放開手去幹。”
彭錦璋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狠勁,“每年夏至過後,南方地區早晚汛降雨量都大,我去信讓他們從蘭江上遊放水,先把那十一個縣淹了。”
彭尺豫沒說話,但他也是這麽想的,那些桑農不是不願意把稻田改成桑田嗎?直接放水淹了,還能來得快點。
他開口補充道,“這是其一,讓浙洲那些絲綢大戶準備好糧食,到時候浙洲那些百姓稻田被淹,沒有糧食,肯定願意把田賣了,讓他們買完田就立馬種上桑苗,我今年就要看到蠶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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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彭錦璋口舌有些發幹,這就是為什麽他明白彭樺更器重彭尺豫,卻不敢有二話的原因。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長,遲疑道,“那夏玉的那封奏疏要怎麽回批?”
彭尺豫看了他一眼,想到夏玉的態度,冷哼一聲,“這你不要管,夏玉的那封奏疏我親自來批,他要留退路,就得讓他明白,他抬頭隻能看見一片天,那片天就是我們彭家。”
夏玉的奏疏上到朝廷,短短幾日就收到了丹閣的回批,雖然是彭尺豫批的,但他代表的是彭樺,彭樺又是丹閣首輔,代表著朝廷的意思,看著朝廷急遞下來的回複,夏玉跌坐在椅子上,為浙洲百姓接下來的命運憂心忡忡。
杜仲明得到朝廷已經批複夏玉奏疏的消息,火急火燎的進了總督衙門的大堂,便見夏玉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麽。
“夏大人,聽說奏疏批回了?”杜仲明有些急切的開口,改稻為桑推行就在眼下,如今夏玉上了這奏疏,浙洲百姓今年能不能安穩過渡全看這道奏疏了。
夏玉抬頭,見來的人是杜仲明,泄氣道,“你先坐吧。”
杜仲明聞言卻沒有坐,而是開口解釋道,“上麵給我來信了,京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們對你有說法,你想知道嗎?”
“我不想知道。”夏玉開口回道。
杜仲明愣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著他,卻聽見夏玉的聲音再次響起。
“總督署你就不要繼續待了,準備一下就離開吧。”
聽見夏玉要趕自己走,杜仲明麵色一變,掀起衣袍坐到了一邊,看著他沉聲道,“我不會走,我也不該走。”
京裏的消息傳回來,杜仲明知道此事已經無力回天,雖然不知道彭樺那邊在夏玉的奏疏上回複了什麽,但大概不會是什麽好消息,他開口道:
“我不能走,如果真到了朝廷要追究的那天,我杜仲明在,就沒有你夏玉的罪。”
夏玉聞言苦笑著歎了一口氣,“這些年過去了,你待在京裏還是沒有什麽長進。”
杜仲明抿了抿唇,想要開口反駁,卻聽見夏玉繼續說道,“我真不知道,太子怎麽會如此器重你,那我就告訴你,我夏玉是浙洲的總督,我夏玉沒有退路,我為官的初心也不會改變。”
杜仲明聞言好似才反應過來,訥訥道,“此次我是不是不該前來……”
“你是不該來。”
杜仲明默默無語,半晌才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如此看來,此次是我畫蛇添足了。”
見他反應過來,夏玉也不再藏著掖著,他看了一眼杜仲明,開口道,“恕我直言,這次你杜仲明來,我會為浙洲的百姓請命上奏疏給朝廷,但你杜仲明不來,我夏玉作為浙洲的父母官,也會為浙洲的百姓上這道奏疏給朝廷。”
“因此,用不著你杜仲明來勸我夏玉怎麽做,更談不上,讓你杜仲明日後來替我頂罪。”
杜仲明啞口無言。
夏玉看了他一眼,“朝野上下都知道,我以前是彭相提攜的人,流傳千古的史書上,我夏玉依然是彭相手下的人。可你杜仲明,以及朝廷裏的那些清流為什麽還能如此看重我?”
杜仲明一愣,雖然夏玉是彭相提攜的人,但夏玉並不完全與彭黨同流合汙,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準則。
“是了,是因為我夏玉在大事上從來都不誤國誤民。”
夏玉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口道,“你們都自以為知人,自以為知勢,可是真的有幾個人知人知勢?就說眼下改稻為桑這個國策引起的大勢,那麽多人想借機趁此兼並田地,浙洲馬上將會有一半的百姓沒有了田地,這麽多沒有田地的人,聚在一起,今年不反,明年不反,後年呢?大後年呢?”
杜仲明聞言再也坐不住了,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浙洲這個地界,本來就因為倭寇騷亂過得水深火熱,如果老百姓再沒有了田地,沒有田地就沒有糧食,如果真造起反來,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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