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第一場風雪來得突然，僅一夜之間，外麵的風景判若雲泥。
    徐秋按著自家公子的意思，帶著人在曹府四周觀察了兩日，終於等到曹府下人再次從後門駕著馬車離開。
    他親自跟了上去，一直到京東郊的雲逸山腳，最後見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屬下調查過，與曹家車隊碰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義倉副管錢義山手下的巡糧使胡用。”
    胡用？
    李淩峰第一次聽說這個人的名字，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似乎沒從腦海裏搜尋出這個人來，但作為朝中的正四品官員，他卻是知道錢義山的。
    古代糧倉分為官倉和義倉，官倉一般是朝廷使用，保證朝廷糧食供給和俸祿發放，而義倉則是朝廷為荒年儲備的糧食。
    倉廩足而知禮節，糧食的重要性不用多說，而這錢義山作為義倉副總管，在此時與私底下倒賣糧食的曹家碰頭，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莫非曹家倒賣的糧食不是募捐的？而是義倉裏儲備糧？
    這個想法將他嚇了一跳，隻覺得這幫人真是膽大包天，連義倉裏荒年用來救濟百姓的糧食也敢打主意。
    李淩峰冷笑了一聲，眼裏閃過一抹寒光，“這錢義山好大的狗膽，倘若真是他勾結曹府私底下倒賣義倉的糧食，真是殺一萬遍也死不足惜！”
    徐秋臉色也不是很好，見自家公子動了怒氣，抿了抿唇道，“不知這錢義山與曹府何時勾結上的，若真要獲取證據，隻怕並不容易。”
    畢竟走私義倉糧食這樣殺頭的事情，對方可不會這麽容易留下證據，若真要仔細探查，他們的人都是生麵孔，想安插人進去打探消息也不一定能成功。
    聽到徐秋這番話，李淩峰沉默了下來。
    如今知道曹府倒賣的不是送到北境去的糧食，倒也不著急捉他們的現行，若要此事達到他想要的結果，隻怕還需費這心思。
    看雙方這所作所為，隻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夏先前天災不斷，國土所在，基本每年都有處於饑荒的百姓，他不敢想這些蛀蟲私底下用百姓的救濟糧謀取了多少利益，再加上去年他改良農具，製造水車，借地下水灌溉農田的法子推行開來，今年秋收朝廷儲備的糧食是以往的兩三倍，這些人隻怕更坐不住了。
    嗬嗬
    想到這裏，李淩峰甚至恨不得提劍上門，將這些傻唄一劍刺死！
    他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惠及於民，最後的勞動成果卻被這樣的人竊取，也不怪他恨得牙癢癢。
    隻是越是生氣，他就越是冷靜，想到曹家屬於彭黨一脈，又覺得棘手。
    背靠大樹好乘涼，以他如今在朝廷的經營，的確無法與參天大樹一般的彭黨相較量，所以處理這件事不僅需要百分百的鐵證，還需要借力打力。
    如此這般，李淩峰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義倉總管秦肅。
    “錢義山隻是義倉的副管，他如此動作，我不信那秦肅作為總管，真一絲一毫也不知內情，你去查一查這個人。”
    李淩峰微眯著眼，若這秦肅參與其中，他雖不能將曹家連根拔除，但是絕對能讓義倉上下大換血，若這秦肅並未參與其中，那這個人就很有意思了。
    “是！”
    ——
    雖然今年京城的初雪剛下，但遠在北境卻已經千裏冰封。
    遠在北境的新城內，威北將軍沈恣一身銀灰色甲胄，沉著一張臉坐在主位上，而他的兒子沈淮英則是麵帶焦急的在原地踱步，目光時不時的落在門外，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個親衛裹挾著一身風雪急匆匆從門外小跑了過來，“報！！！將軍，五皇子到！”
    聽見這聲中氣十足的稟報，父子兩人的神色微鬆，沈淮英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已經起身，三兩步站到了一旁。
    沒過多久，廳堂外出現了楚??披著風雪的身影。
    天地白茫茫一片，千萬片雪花層層疊疊，隨著凜冽的寒風簌簌落下，楚??帶著頭盔，一身甲胄，外罩火紅色的披風，步履匆匆，連肩頭堆成小山似的白雪都未曾來得及拂去。
    他剛從軍營過來，身邊跟的是戚威遠，自從兩人來到北境入了軍營，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踏足將軍府。
    兩人進了廳堂，摘下頭盔感受到屋子裏的暖意，都直生生打了一個哆嗦。
    沈恣瞧見兩人一身的風雪寒氣，心中對屬下傳上來的話更信了兩分，瞧著楚??也順眼了兩分。
    “威北將軍沈恣攜犬子淮英見過五殿下。”沈恣抱拳，朝著楚??拱手就要一拜。
    楚??見狀，還沒來得及將手裏的頭盔遞給一旁的戚威遠，就三兩步上前，單手托住了沈恣小臂笑著開口道，“沈將軍切勿多禮，既然我如今入了軍營，將軍何需與我論皇室身份？”
    沈恣聞言一愣，打量楚??神色不似作假，笑了笑，也不客氣，轉身坐回了椅子上，才伸出手作了一個“請”手勢。
    楚??沒有推辭，在沈恣左側落座，不因對方禮節不周而有一絲不悅，將頭盔放在一旁的案幾上，指了指站著的戚威遠道，“這位是戚小將軍。”
    戚威遠見狀朝著沈恣恭敬一禮，才聽見對方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我知道你，你是宋綬那廝的妻弟，先前是在浙洲任僉，朝廷調了李大人去浙洲推行政令，你隨他剿滅倭賊有功，被陛下擢升成了正五品常勝將軍，也算是年輕有為。”
    戚威遠聞言謙遜的笑了笑，“多虧李大人提攜，末將才能得陛下賞識，大將軍謬讚了。”
    “你也坐吧。”
    戚威遠聞言落座在楚??下首，四人這才開始討論今日在此會麵的目的。
    沈恣看了楚??一眼，眼中帶著隱晦的審視，似乎在思考此人的可信度，畢竟楚??是皇子，自己手握兵權，實在不應該與私底下來往，但架不住如今北境形勢嚴峻，需得一個有分量的人向朝廷遞折子催運糧草，如若不然，北境又不知要餓死多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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