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威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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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府。
【功法:鎮國龍槍.化勁(小成)】
【進度:8/000】
城牆之上,陳三石放下長槍。
靈禾藥膏消耗幹淨後,修煉速度明顯減慢許多。
從誅殺叛逆梁紀年到如今,已經足足過去足足十日。
“啾——”
陳三石終於等來海東青的回複。
這一次它是從東南方,大荒外飛回來的,是來自京城京軍的回複!
打開情報。
陳三石得知領軍的人是武聖薑元伯,他們最多再有十日就會抵達羅天大關。
此時從眉山府出發,剛剛好。
隻要能跟大軍匯合,就算是勝利。
“傳我將令!”
“開拔——”
……
劍門峽穀。
西齊國大軍營寨。
“留下一萬人馬在峽穀墊後!”
“其餘人靜默撤離!”
鍾無心在黑暗中指揮著將士們:“十五日之內,務必回到西北!”
“報!”
一名將士騎著快馬匆匆趕回來,幾乎滾落馬下。
“如何?”
鍾無心搶先問道:“董安部撤走沒有?”
“大、大帥,不好了!”
將士驚慌失措地說道:“董……董安他,自盡了!”
“自盡?你在跟本帥開玩笑?!”
鍾無心簡直懷疑是太久沒有休息從而出現幻覺,他一把扯住對方:“原因呢?”
“不知道啊!”
將士回答道:“明州軍的人,就說董安看到梁紀年的死訊之後,沒多久就自殺了,一句話都沒有跟他們多說!”
“癡人,董安真是個癡人!”
鍾無心即便是城府再深,在得到這個消息後也終於還是控製不住情,他破口大罵:“這個混賬一死,我大齊複興大業毀矣!”
他稍加思索,就明白姓董的為什麽要選擇自殺。
其一,是輸給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打擊太大。
這個董安是出了名的兵癡,從十歲開始就研究兵法,後來遇到房青雲算是碰上此生最大的心魔,於是便以在兵法上贏過房青雲為最大的目標,這也是他會他投靠西齊國的重要原因。
結果……
連房青雲還沒贏過,就又跑出來一個更可怕的陳三石。
而且四渡洪澤河的手法,恐怕是房青雲都做不出來的神來之筆!
不,應該說是全天下人!
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這一仗!
重新在輿圖上複盤一遍就會知道,究竟有多麽可怕,這才是真正的兵法,真正的戰術,陳三石不指揮自己人,他直接……
指揮敵人!
太可怕了!
即便是到如今,鍾無心也對那位尚且沒有見過麵,隻聽過姓名的年輕人,有著一種深深的敬畏感,此人不死,將來必定能夠超過呂籍,超過孫象宗,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一仗,如果是從說書先生的嘴裏編出來的。
那麽這個說書先生,一定會被人罵死,被人砸臭雞蛋、爛菜葉,說他是胡編亂造!
但偏偏。
四渡洪澤,是真的!
此一戰過後。
那個年輕人的名字,必定響徹天下!
從此以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如此沉重的打擊下,董安怎麽承受得住?
其二,自然就是天書。
不同於梁紀年造反,是為圖謀權力,董安造反,純粹就是為了天書。
如今天書跑到陳三石的手裏,他怎麽也不可能再拿到。
對於董安來說,這一戰自然也就失去意義。
雙重疊加之下,焉能不自殺?
隻是他一條命不要緊,要連累整個大齊遭殃!
“混賬東西!”
鍾無心不斷重複地罵著:“早知道,哪裏用得著什麽‘甕中捉鱉’之計!”
原本。
他們大齊是準備直接大軍開拔進入明州境內的,然後正麵對戰盛朝的兵馬。
是梁紀年和董安共同出策。
說他們有辦法,能夠先吃掉大盛朝四萬兵馬,外加上一堆先天武聖之體,直接拿到“大勢”,然後趁著孫象宗不在,一鼓作氣打垮涼州和大盛。
結果……
哪裏是什麽甕中捉鱉,明明是自食惡果,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早知道這樣,直接開戰,就算代價大一些,總歸是有五成贏麵在的!
如今,卻是一成都沒有了!
“大帥,卑職的話還沒有說完。”
將士接著說道:“董安的副將李天成他們,貌似正在朝咱們這邊靠攏,說是失去主帥以後不知道如何是好,希望跟咱們合並一處後再做打算。”
“不好!”
鍾無心立即反應過來:“他們不是來合兵,他們是反水了,要跟呂籍前後夾擊咱們!快,快撤,一個人也不要留下來,全軍連夜撤退,直接退回長城以西!”
“那豈不是……”
幾名副將一直在身側旁聽,他們問道:“不打了?”
“還打個屁!”
鍾無心怒道:“董安活著還有機會,他和梁紀年一起死了,‘大勢’就徹底斷送,再打下去必敗無疑,撤的慢都不行,快!”
“撤——”
……
玄武營大軍營寨。
“老大!”
“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
聶遠神色興奮地闖入營帳,拿著手中的密信。
“老三,你怎麽也愈發不穩重?”
呂籍剛剛穿好戰甲,拿上碩大的方天畫戟:“能有多大的好消息,董安死了不成?”
“對!董安死了!”
聶遠一巴掌將密信拍在桌子上:“李天成等人來信,聲稱他們答應將功折過,正在朝著劍門峽穀的方向全速前進,準備跟咱們前後夾擊,一舉吃掉西齊國!”
“當真?!”
呂籍急忙問道:“董安怎麽死的,李天成等人聯手將其刺殺?”
“不。”
聶遠一字一頓地說道:“是被小師弟活活氣死的。”
“……”
呂籍沉默。
這一刻起他知道。
八大營裏將會多出一個什麽樣的人。
“報!”
“呂帥!”
“斥候傳來消息,半日之前,鍾無心大軍的主力開始陸續撤離劍門峽穀!”
“那還等什麽,追!”
呂籍沒有在巨大的變故下衝昏頭腦:“三千陷陣軍跟我在前衝鋒追擊,其餘人在後方分成左右兩個部分,防止李天成等人是詐降!”
“擂鼓,進軍!”
……
陽春府外,荒野。
沙文龍赤手空拳殺死三十餘騎的追兵後,帶著曹樊繼續流亡,也就在此時,海東青帶著來自劍門峽穀的情報回來。
“呂將軍說劍門峽穀告破,叫我們盡管往前走!”
“呂將軍果真神勇……”
曹樊感慨道:“劍門峽穀易守難攻,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
“但是……”
沙文龍的臉色陰晴不定:“不是呂將軍打下來的,而是西齊國主動撤退,因為、因為陳三石四渡洪澤河後,直奔眉山府誅殺了梁賊,然後又活活氣死董安。”
“你說什麽?!”
聞言,曹樊身上的傷勢一瞬間都似乎痊愈,他驟然從地麵上跳起來:“沙將軍,伱沒有搞錯,這不是敵方的假情報?”
“世子,這確實是真的。”
沙文龍長歎一聲:“你自己看看吧。”
“他是怎麽做到的?!”
曹樊雙手不斷地顫抖著,目眥欲裂,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四渡之後的戰果,直接……導致西齊國全軍撤退,也就是說……此次明州戰役,相當於是陳三石僅僅率領三千人就平定叛亂!
“一人,定一州!
“這何止是首功,是天功!
“是我大盛朝三百餘年來,能排在前十的天功!”
“世子!”
沙文龍眼瞅著對方要到下,慌忙上前扶住:“世子!”
“沙將軍,我爭不過他了……”
曹樊不得不承認道:“不光是我,從此以後年輕一輩,沒有人爭得過他。”
“樹大招風,未必是好事,以後他需要麵對更多的麻煩!”
沙文龍勸說道:“而且世子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了,回去之後,休整一年半載,緊跟著就征戰草原,討伐蠻族的功勞,可要比平叛大得多!”
“沙將軍。”
曹樊咬著牙齒說道:“你說於鬆為什麽抗命,他不抗命,結果就應該是姓陳的他們統統死在攻打陽春府的路上,你跟我領著一千餘騎突圍,從後方襲擊劍門峽穀,跟呂將軍裏應外合,大破敵軍。這天功,本該是你跟我的,是咱們的,咱們得!”
“世子說的沒錯,他一個參將,怎麽敢抗命!”
沙文龍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等到回去以後,我自會把他的罪狀羅列清楚!倘若所有將領都像他這樣,我看這仗也不用打了,全都亂套了得了!”
……
羅天大關。
“梁紀年已死!”
“爾等叛逆速速受降,否則誅滅九族,一個不留!”
“……”
陳三石部眾僅剩一千五百餘人,所過之處,無一不望風而降,直到跟京師親衛軍匯合,徹底打通羅天大關,穩住南方局麵。
與此同時,也得到董安自盡的消息。
“這人,倒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
陳三石知道。
董安一死,就意味著這場仗結束了。
“陳千總!”
路書華等人都很興奮:“你領著我們立下此等天功!”
“是啊。”
謝思述跟著說道:“不光是立功,這次跟著你,我們都學到不少東西。”
“何止!”
嚴長卿欽佩地說道:“回去以後,我要把此次明州平叛戰役的全過程好好在輿圖上複盤,然後整理以後寫下來,相信用不了多久,全天下的兵家之人都會視若珍寶!”
“陳千總!”
“薑大帥他們帶來的有好酒,今天晚上咱們可要一醉方休啊!”
“走走走!”
“……”
在一群人歡呼慶祝的時候。
陳三石默默離開,騎著千尋在羅天大關附近的荒郊之中搜尋著,最終在數十裏外的山穀當中,發現三十幾具屍體。
附近的野狼很多。
許多屍體都被啃得不成樣子。
他好不容易才通過曾經裝有“醉倒聖”的水囊,辨認出於鬆殘缺腐爛、沒有首級的屍體。
“千尋。”
陳三石拍拍馬頭:“去,喊趙康他們過來,把弟兄們的屍體都搬回去好生安置。”
他回頭可以就地取材,搜羅一些藥材,防止屍體進一步腐爛,然後盡量在戰事真正結束以後都運送回涼州,落葉歸根。
隻是目前大局雖然已定。
但接下來還要兩三個月的時間收尾。
好在後續,不會再出現任何危險,陳三石等人隻需要跟著京師大軍一路平推,絕大多數情況下,估計都不需要親自上陣,隻用在旁邊看著就好。
……
京城。
萬壽宮內。
朝中重臣全部到齊,氣氛一片凝重。
因為明州戰事遲遲沒有結果傳回來,皇帝準備禦駕親征。
“陛下,慎重啊!”
嚴良等人叩首懇求:“您乃真龍之體,一國之君,怎麽能輕易前往征戰!”
“是啊陛下。”
兵部尚書高渤重重道:“陛下是我大盛朝的定海神針,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可輕易挪動。”
“父皇,兒臣願往!”
頭發花白的當朝監國太子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進殿內,他放下拐杖緩緩跪下來:“父皇,讓兒臣掛帥前往吧!”
“你先起來吧。”
幔帳掀開,麵色紅潤,中氣十足的隆慶皇帝來到太子麵前,親手將其扶起:“朕不是早就賜過你不拜嗎?你腿腳不好,不要傷身體。黃鴻,給太子賜座?”
“多謝父皇!”
“是!”
穿著一身便衣的大太監慌忙拿來一個小馬紮,然後扶著太子爺坐上去。
“嗯。”
隆慶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太子,你方才說什麽?”
“父皇,兒臣想要親征明州!”
太子神色凝重地說道:“明州北可窺探雁州,東可虎視涼州,南下穿過大荒,更是能夠直接威脅到兵力空虛的鳳州等地,實乃我大盛之門戶,絕對不能出現閃失!父皇就讓兒臣率軍前往明州,兒臣以性命保證必定能夠在三個月內平定叛亂”
“陛下!臣附議。”
兵部尚書高渤跟著說道:“臣願意陪同前往,有薑元伯、呂籍,再加上太子跟微臣,絕對能夠萬無一失!”
“嗬嗬~”
隆慶帝沒有急著回答他們,而是拂袖轉身,來到龍椅之上坐下,良久後才悠悠地回答道:“太子多病,此去明州路途遙遠,還是朕親自前往吧,就這麽定了。”
太子和高渤暗中對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幾分失望。
“陛下英明!”
先前不甚讚同皇帝禦駕親征的嚴良,在聽到太子想去以後,也開始讚同:“萬壽帝君親征明州,必定旗開得勝!”
“陛下一到,必定賊寇聞風喪膽!”
“……”
“行了,你們都不用拍朕的馬屁。。”
隆慶皇帝沉聲道:“你們以為是朕想去麽?朕是不得不去!都說我大盛朝人才濟濟,可真到用的時候,有幾個能獨當一麵的?說到底還是可用之人不夠多,忠心之人也不夠多!”
“臣等無能!”
“陛下恕罪!”
“……”
“房青雲!”
隆慶帝看向角落裏的儒生:“你隨朕一起去吧!”
房青雲微微低頭:“微臣領命。”
“嗯,然後……”
隆慶皇帝正要繼續點兵點將,外麵就忽然響起嘹亮的喊聲。
“捷報——”
“明州大捷——”
戰報一層一層遞送進宮殿內。
大殿之內,文武官員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個人的臉上都麵露喜色。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立即出去迎接。
“薑元伯不愧是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是啊,這麽快的時間。”
“呂籍,一定是呂籍!”
“說的沒錯,攻堅戰是呂侯爺最擅長的!”
“……”
隆慶皇帝開口道:“快念,直接當著大家的麵念。”
“得令!”
黃鴻打開折子,高聲朗誦。
然而很快,文武高官的表情就僵住,連隆慶皇帝古井無波的麵龐上,都浮現出克製不住的情緒波動。
火燒金泉、四渡洪澤、直搗眉山、氣死董安……
這一樁樁一件件,任何一個單獨拎出來都是潑天大功,偏偏它們結合在一起,最後全部都歸於一個人的身上。
武德將軍——陳三石!
“轟隆隆——”
京城萬裏無雲,可在眾人耳朵中,分明聽到滾滾雷霆的嗡鳴。
一時間。
整個萬壽宮內鴉雀無聲。
竟然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大家互相對視著,連震驚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黃鴻!”
最後,還是龍椅上的隆慶皇帝的聲音把眾人從失神狀態拉回來,他用手指著大太監,命令道:“你速速把此次明州平叛戰役的全過程畫下來,給大家都看看,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都給我背下來,學學什麽叫將軍,什麽叫統帥!”
大太監立馬找來幾名小太監,把明州的輿圖掛在眾多官員的麵前,然後整理明州所有的戰報,開始一筆一劃的複盤全過程。
“這……”
“這看起來也太過荒謬!”
“每回都是跟敵軍擦肩而過。”
“西齊加上叛軍,總共有十幾萬,居然被這個年輕人幾千人就給打垮!”
“……”
“我那不爭氣的孫兒,能參與此等戰事,實乃三生有幸!”
內閣首輔嚴良蒼老的聲音說道:“大盛朝能有如此年輕將才,亦是大盛之幸,是陛下廣修功德,帶來的福報!”
太子拄著拐杖,臉幾乎要貼到輿圖上麵:“神將天賜神將……”
“看來陛下和殿下,誰都不用再去明州了。”
高渤叩首道:“此戰過後,相信最多再有三五個月,明州之亂就會徹底平定!”
“嗯,倒是替朕,替朝廷省下太多心了。”
隆慶皇帝看向角落裏,問道:“房青雲,你說話,這些東西是你教的?”
“回陛下的話,非微臣之策,說來慚愧,明州開戰之後,微臣就和陳三石沒有聯係。”
房青雲說道:“這一切,恐怕都是他自己隨機應變。”
他望著輿圖上朱筆描繪的路線,恐怕連自己回去以後,都要好好研究一番,然後記錄下來才行,這一戰即便換做自己來,也絕對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最多也就是保全一條性命。
四渡洪澤。
這四個字,注定載入史冊,錄入兵書,供百年、千年之後的兵家弟子,學習瞻仰!
他才……
十八歲!
總共數千年的曆史,十八歲的名將,有幾個?!
“隨機應變?”
袞袞諸公在聽到跟“鳳雛”完全無關後,純粹是陳三石獨立指揮得到的結果,更加表現出無法想象。
“神將!”
“天賜神將!”
眾多官員重重叩首。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好啊。”
隆慶皇帝喜怒不形於色,可他眼神中的高興是藏不住的,大手一揮:“賞,朕要狠狠的賞他,這樣吧,等到明州之亂徹底平定之後,找個時間,宣他進京!朕,要好好見一見這位,十八歲的將軍!”
房青雲有些躊躇地說道:“陛下,這……”
“怎麽?有什麽不妥的嗎?”
隆慶皇帝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難不成房愛卿,還怕朕搶了你們八大營的人?”
“陛下此言令臣惶恐。”
房青雲解釋道:“不論是八大營還是天下,本來就都是陛下的臣民,何來搶人一說。”
“瞧瞧把你嚇的,朕就是逗逗你。”
隆慶皇帝靠在龍椅上:“那就這樣定了,戰事結束之後其餘人酌情封賞,武德將軍陳三石,就等到進京以後再說吧,正好這段時間,也能讓朕考慮考慮,該賞他些什麽!”
“陛下聖明。”
房青雲垂首作揖。
他回頭看向大殿外,北方的天穹。
明州之亂,結束了。
……
隆慶七十三年。
七月二十五日,明州南方平複。
八月初六,劍門峽穀一帶的鍾無心率部撤離,在定西府暫時穩定局麵,一邊應對來自雁州的大盛兵馬,一邊循序撤離。
八月二十二日,朱雀營、白虎營攻入明州西部,和呂籍等人追上鍾無心部,西齊國兵馬折損八成,戰死玄象兩名、通脈二十,其餘不計其數,一路退回長城以西,得到西齊國境內兵馬接應後又連敗兩陣,才借助地利穩住局勢。
九月十二日,大軍清掃明州境內剩餘叛逆。
九月二十一日,明州平定。
九月二十八日,京軍班師回朝,其餘兵馬各自歸於原處,預備營凱旋而歸。
“老趙,咱們是一月來的還是二月?”
“不記得了。”
“這仗一打就是快一年。”
“是啊。”
“這次咱們家大人好像出名了。”
“可不咋地,那個京城的武聖薑什麽玩意兒來著,看見大人以後都要禮讓三分!”
“奇怪,他們為什麽在知道戰果以後,都滿臉震驚的樣子?”
“就是。”
“跟著大人打勝仗,難道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嗎?”
回涼州的路上。
其餘各個部分都還在議論著四渡洪澤,隻有鄱陽弟兄異常平靜,他們隻是覺得有些愧疚。
“弟兄們,咱們回去以後要加把勁修煉了。”
“是啊,能派上的用場實在太小了。”
“話說,你們看到大人了嗎?”
“好像是去白溝縣了吧。”
……
白溝縣。
斷壁殘垣之下,僅剩下一半的城門在秋風中搖搖欲墜。
陳三石騎著千尋緩緩進入城內。
不久前,朱雀營和白虎營來過這裏。
街道上的屍體都消失不見,想必是大軍統一處理,要麽焚燒,扔到哪座山裏亂葬崗裏,縣城變得空空蕩蕩,除去偶爾有一兩個眼神麻木的幸存者遊蕩之外,就隻剩下過街老鼠,偌大一個城池,宛如一座鬼城。
此戰過後,西齊國損失不小,應該很多年都不敢再動心思。
但同樣的,明州也損失巨大,需要五到十年的時間休養生息。
陳三石騎著白鵠馬在城裏城外轉了一圈,最後也沒能見到想找的身影,心中感慨看來是沒有緣分,就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爹爹……”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怯生生中又帶著勇氣的奶音響起。
陳三石回過頭。
隻見一道瘦弱渺小的身影,從狹窄逼仄的巷子中鑽出來,身上本來就打滿補丁的衣衫早就襤褸不堪,手裏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死老鼠,一雙大眼睛在滿是汙垢的臉蛋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清澈。
天知道她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你剛剛……”
陳三石俯身:“叫我什麽?”
“爹爹。”
小丫頭沒敢靠得太近,站在七八步遠的位置,認真地說道:“阿爹告訴我,等到他不能說話以後,我就往外走,遇到男的喊爹爹,遇到女的喊娘親……”
“好啊。”
陳三石翻身下馬,伸手雙手,盡力讓聲音顯得溫柔:“爹爹帶你回家。”
一場場廝殺下來。
他的身上早就沾染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
但小丫頭僅僅是猶豫片刻後,就踩著小碎步走了過來。
陳三石一把將其抱上馬背:“坐過馬嗎?”
“沒有。”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叫溪溪。”
“姓什麽?”
“爹爹姓什麽?”
“我姓陳。”
“那我、我就叫陳雲溪。”
“……”
“溪溪,你把老鼠丟了吧。”
“餓……”
“爹爹這裏有肉幹吃,還有餅子。”
“哦。”
“……”
“爹爹,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不是跟你說過,回家嗎?”
“哦,謝謝爹爹,我有娘親嗎?”
“有的,算日子,你馬上要當姐姐了。”
……
十月二十二日。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涼州。
陳府。
“啊——”
臥房內傳來痛苦的掙紮。
“呀呀呀!”
司琴和墨畫手忙腳亂:“怎麽辦呀,怎麽辦呀。”
“你們大呼小叫地做什麽?”
涼州城最好的接生婆不耐煩地說道:“本來一切順利,吵得人頭疼,都出去!孫小姐,你也出去!”
“哦、哦好。”
孫璃反應過來,領著兩名丫鬟離開。
“砰砰砰——”
從中院來到前院,才聽到有人一直在敲門。
孫璃打開門後,發現是孫不器。
“姐!”
“捷報!捷報!”
孫不器大喜過望地說道:“姐,我姐夫,不對,三石他們回來了!怎麽說呢,你自己看吧!”
孫璃快速閱讀著文字,眸中神情複雜難以言說。
“太神了!神了!”
孫不器激動地來回亂跳:“四渡洪澤,你懂嗎?你不懂!我是看明白了,回頭畫下來給你好好講講!這次三石不光是要在涼州出名,整個大盛,不不不,應該說是整個天下!包括東慶、北蠻,都要記住這個名字!”
“他們人呢?”
孫璃問道:“回來沒有?”
“快了,今天就能到。”
孫不器指著南城門的方向:“大家都在那裏等著呢。”
“走,去看看。”
孫璃牽來馬匹。
姐弟兩人前往城門的途中,還遇到一輛來自紅袖樓的馬車。
“姐,這不是紅袖樓的婊子嗎?!”
孫不器大怒:“她怎麽也來湊熱鬧。”
……
荒原。
大軍在走上一道斜坡後,一座匍匐在荒野當中的巨獸,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盡頭。
涼州城!
回來了!
作為此戰的首功,陳三石騎著白鵠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懷裏是昏昏欲睡的陳雲溪,為方便她靠著,連甲胄都沒有穿。
【技藝:禦馬(小成)】
【進度:(8/000)】
……
【技藝:射箭(大成)】
【進度:(10/000)】
……
【功法:鎮國龍槍.化勁(小成)】
【進度:14/000】
連帶在身上的寶藥都吃個幹淨,不過好在,距離化勁大成也就是最近兩個月的事情,然後就要衝擊通脈境界,爭取盡快進入玄象境界。
……
【術法:劍氣術(入門)】
【進度:13/00】
靈砂徹底用光,熟練度基本上沒有什麽漲進不說,陳三石暫時也沒辦法再使用法術,等到安定之後,還是需要盡快弄到慈雲觀裏的香爐。
羅天山脈深處的探索也要繼續,巫神教在明州搞得鬼也要查下去,還有弓箭材料也要準備……
這是私事,軍務方麵,大概明年就又要征討草原,會是一場規模超過明州戰役的真正大戰,凶險程度隻會更高不會低。
畢竟這次明州說到底,他也沒有正麵對上高境界的武者,但要是主動朝著別人的老家進攻,是肯定要遭遇到高境界武者的。
所以還是要快速提升實力。
通脈都不夠,最好是在征伐草原之前達到玄象境界。
不算還好,這麽一算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真是一刻也不得歇息……
“爹爹,到了嗎?”
陳雲溪睡醒過來,朦朦朧朧地問道。
返回涼州的途中,陳三石專門在府城逗留過兩日,給撿來的便宜閨女找地方洗洗澡,換了身幹淨好看的衣裳,丫頭長得機靈可愛,就是瘦了點,有些幹巴巴的。
“到了。”
陳三石以馬鞭指著前方:“那就是咱們的家。”
“爹爹,他們在唱什麽呀?”
“凱歌。”
“……”
明州平叛大軍凱旋而歸,打得西齊國損失慘重,自然是要慶祝一番的。
涼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早就出城相迎。
二十裏開外,就能看到儀仗隊和酒席。
裴天南、候公公等人自然就在最前方。
呂籍他們都在後方,還要一些日子才能陸續趕回來。
陳三石明明不是主帥,但仍舊成為唯一的焦點。
“陳大人!”
候公公端著酒杯上前:“你的功勞,我們所有人可都聽說了,這一仗打得,真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佩服得呐!”
“是啊。”
裴天南沒有多說:“世子殿下他們呢?”
曹樊和沙文龍兩人,在最後於劍門峽穀附近被呂籍率部眾救下,後來跟著玄武營又立下一些掃尾的小功勞。
“世子殿下在後麵。”
陳三石淡淡道。
他自然沒有忘記對方曾經在戰場上一次又一次的背後捅刀子,而且還都是陽謀,屬於就算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也沒辦法,最多隻能歸咎於指揮失誤。
偏偏最大的鍋都扣在董安的身上。
朝廷的意思是,此次一切的失敗不會追究各部將領,因為哪怕是兵部也料想不到董安的叛國,包括明州叛軍歸降以後也不會全殺了,最多隻殺一部分,剩下的則是打亂以後調到其餘各個地方,交給別的州府軍隊吸收消化,這可是七八萬人,真要是殺起來,是大盛自己的巨大損失。
“多謝陳大人。”
裴天南得到消息後,就去後麵找世子去了。
陳三石喝過候公公給的酒以後,就繼續騎馬前行。
城門附近黑壓壓的一片,全都是老百姓,目測起碼也有十幾萬人,簡直漫山遍野不著邊際,他們聽著凱歌、奏樂,一個個踮著腳尖抻著脖子,在隊伍之中尋找著自家的丈夫、兒子或者是父親,有人家人立功而歸喜極而泣,也有人直到隊伍徹底進城也沒發現熟悉的身影,隻有最後方拉著的一車車屍首,頓時控製不住情緒,開始哀慟哭泣,然後衝上去認領屍體。
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度悲秋幾分涼。
一將功成萬骨枯,北涼荒塚幾添新。
“三石!”
“小師弟。”
男女混雜在一起的聲音響起。
孫不器和孫璃異口同聲。
“不器,師姐。”
陳三石微笑道:“你們也來了。”
“你太狠了!”
孫不器讚歎道:“快一年的時間,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結果你倒好,非但不死,還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恭喜你小師弟。”
孫璃清冷的音色都變暖不少:“這一仗下來,你真的是要威震天下了。”
“咦~”
孫不器注意到他懷裏的孩子:“三石,你從哪領回來的小丫頭。”
“爹爹,我該怎麽稱呼他們?”小丫頭說著,輕輕扯動男人的衣袖,顯得有些局促。
爹爹?
這才多久?
孫不器:“?”
孫璃:“?”
“他們兩個都是你師叔。’
陳三石介紹道:“別害怕。”
“溪溪見過師叔。”
陳雲溪糯糯地喊著。
“嗯,小丫頭好……”
孫璃反應過來,伸手拍拍陳雲溪的腦袋。
他們仔細一想就能明白。
雖然離開一年,但也不夠生個孩子的,更別說孩子看起來都五六歲了。
十有**是在哪個荒亂之地撿來的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
就跟大師兄當初一樣。
“蘭姐兒呢?”
陳三石問道:“她怎麽樣了?”
“你快回去吧。”
孫璃說道:“算時辰,我小師侄也快出生了,而且,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你平安無事的消息。”
“駕——”
他們話還沒有說完,陳三石就騎著千尋揚長而去,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
陳府。
“哇嗚——”
伴隨著響亮的啼哭聲,一個新生兒呱呱落地。
麵色慘白的顧心蘭將孩子抱在懷中,眼圈有些發紅。
“嗚嗚嗚……”
司琴墨畫也跟著抽泣起來。
“唉~”
接生婆更是一聲歎息:“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聽說這次去明州好幾萬人……不過陳大人與眾不同,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用擔心。”
“嗚嗚嗚,夫人!”
司琴忍不住,難過地哭起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你伺候好的。”
“我們也會把小少爺伺候好。”
“哭什麽,老子沒死!”
房門驟然打開。
一道矯健挺拔的身形出現。
“石哥兒?”
“老爺?!”
陳三石火急火燎地衝到床邊。
“石哥兒……”
“你別動。”
陳三石沒有去看孩子,而是詢問其餘人道:“我走之前,留下來給夫人養身體的藥都好好用了嗎?”
“你別管我了。”
顧心蘭強撐著想要起身:“你怎麽樣,沒受傷吧?”
“我多結實,你不知道?放心吧。”
“你真是嚇死我了……”
“……”
“哇哇哇——”
兩人說了半天話,直到嬰兒再次哭泣,陳三石才反應過來,他把孩子抱起來:“還真是個兒子,渡河的名字沒有起錯。雲溪,這是你弟弟,床上的是你娘親。”
“娘、娘親。”
陳雲溪有些結巴地叫道。
“好孩子。”
顧心蘭同樣猜到來由,溫柔地輕輕摟住小丫頭。
司琴墨畫眼力見十足,一起躬身道:“見過小姐,見過少爺。”
“恭喜陳老爺。”
接生婆笑嗬嗬地說道:“這一下子,就子女雙全了。”
“喏,辛苦了。”
陳三石掏出幾錠銀子。
“誒喲,謝謝老爺!”
“勞煩你們先照顧著夫人和孩子,我還有些軍伍沒有處理完。”
陳三石確認都沒事以後,就直奔著軍城方向趕去。
隊伍回來以後還要集合再清點一次任務。
趁此機會,他也有要緊的事情打聽。
軍營。
“別提了,你們不在的這一年,巫神教是一點兒也沒消停,對了……”
李千總滿臉發愁地說道:“就前陣子,慈雲觀裏的那兩個道士都死了。”
“死了?”
陳三石追問道:“我記得這兩個人不是沒定罪,後來找到證據了?”
“那倒是沒有。”
李千總解釋道:“拷打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實在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再加上不少大宗門都來幫忙說話,私下裏還對涼州軍頗有不滿,礙於壓力本來都準備放了。
“結果你猜怎麽著?
“準備放人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兩個就死在大牢裏麵。”
“是嗎?”
陳三石之前為不引起注意,跟李千總足足閑聊半個時辰,才東扯西扯的扯到慈雲觀上麵,他繼續問道:“怎麽死的?”
李千總說道:“自殺的!”
“自殺?”
陳三石裝作單純吃瓜的模樣:“怎麽個自殺法?”
“自己把自己的腦袋一掌拍碎了。”
李千總嘖嘖道:“也是夠見鬼的,他們都是單獨關押,誰知道為什麽要自殺?他們死的倒是輕鬆,現在外麵都說是涼州軍濫殺無辜。”
陳三石心中清楚,這自殺當中必定有著蹊蹺。
他打聽道:“我沒記錯的話,抓起來的那兩個人,一個是觀主,一個是監院,他們兩個都死了的話,那慈雲觀豈不是要關門大吉?”
他最擔心的是香爐還在不在,會不會被人取走。
“慈雲觀好好的,底下的道士也沒查出有沒什麽問題。”
李千總說道:“而且聽說他們還有個什麽師叔,過陣子準備回來接受慈雲觀,要我說也肯定有人接盤,每年光是香火錢都不知道能掙多少,簡直就是搖錢樹!真不知道,那些武聖是怎麽想的,拜拜神仙,自己就能成仙了?真是可笑。”
又有人要來……
陳三石知道,要動手的話,就得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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