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這話是對靈曦說的，但主要還是說給裴宴寧聽的。
    聞言，裴瑜已經露出一副牙疼表情。
    “大嫂娘家那邊也罷了，咱們舅家……嘖！”
    他都有點不想說。
    可她媽這輩子像是沒點波折就不甘心似的，她其實心裏麵門兒清那邊不是什麽好的，還非得和那邊摻和。
    裴宴寧微微挑眉。
    能從農業戶口轉成商品糧戶口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老二媳婦他們動這點兒心思並不難理解。
    鋼鐵廠建廠初期，最需要的就是勞動力。
    這事其實對裴宴寧來說，真算不得什麽。
    她照顧靈曦這麽多年，就當是給點兒補償，別說現在有個鋼鐵廠安排人很容易，就算是沒有，裴宴寧也能想別的法子給安排了。
    可看這意思……
    “什麽情況？”
    裴宴寧看向裴二叔。
    裴二叔：“……”
    “不是什麽大事。”
    裴二叔和他們一起往靈曦那邊的廂房走，斟酌了一下措辭，盡量將事情說的雲淡風輕。
    當年戰亂時，裴家村進出隻能依靠鐵索橋，大姑娘小媳婦嫁進來，就約莫等同和外麵徹底斷了聯係。
    裴二嬸娘家那邊的重男輕女情況很嚴重。
    裴二嬸行四，前頭三個都是姐姐，後麵那個是妹妹，最小的才是個男娃，幾個閨女，一水兒的招娣盼娣念弟來弟……
    可想而知他們家的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裴二嬸前頭那幾個姐姐，嫁的都是鰥夫瘸子拿的高價彩禮，到裴二嬸這裏，把她嫁給裴二叔也不是她娘家人良心發現。
    那時的裴家村家家戶戶在外都是屬於山裏的獵戶，在山外麵的村子裏，那都是洪水猛獸，貧窮落後的代名詞。
    所有人固有的印象，都是山裏的漢子娶不到媳婦兒，他們想要娶個媳婦，就得出高價彩禮來買。
    裴二嬸就是這樣的情況。
    基本上是等同於高價被賣的。
    裴二叔索性就把這賣，做的更徹底些，他動了些心思，叫裴二嬸對娘家徹底失望，他又多花費了些大洋，直接叫他們斷了關係。
    那時候鬧得還挺難看。
    當時裴二嬸還哭著說以後就當她沒娘家。
    隻不過呢！
    時間能衝淡一切。
    裴二嬸嫁人後不止沒吃過苦，還是來享福的，她對娘家也就沒了那麽些怨和恨。
    等到建國後，鐵索橋變成了獨木橋，偶爾裴二嬸也有出村的時候，一來二去她和娘家又恢複了聯係。
    裴二嬸偶爾也會拿點東西回去。
    裴家不缺那點，那邊以前被裴二叔收拾過也不敢太過分，就這麽著，還算是相安無事。
    可這回和卻是不同。
    這回答應了，下一回呢？
    那邊可從來不知道知足二字是怎麽寫的。
    裴二叔沒說的太仔細，但是該表達的意思都表達清楚了。
    他看他還沒說完，裴宴寧就藏不住的心疼和愧疚，他無奈扶額，真不至於！
    可他說什麽也不合適，索性他隻當沒看見，和裴宴寧強調。
    “總之這事兒你別管，我來處理，有需要我會跟你說。”
    裴宴寧就點頭，不經意間看見靈曦恍然卻不意外的表情，腦海中忽然想起從前。
    靈曦下意識覺得自己沒有二嬸的反應。
    他表情微頓，隱約知道些什麽。
    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拍了拍裴二叔的肩膀。
    “知道了！都聽你的。”
    其他人聽見這些都有些無語。
    其實，他們家要是真真想要去招工，自己去應聘，應聘上的幾率在百分之七八十吧，他悄摸摸被招上了，他們也不會拿他們怎麽樣。
    但現在往這邊湊，要是惹毛了家裏，裴宴寧能將他們全都給卡了，讓老實在家種地去。
    真算得上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裴二嬸那邊撂過了手，可大堂嫂卻也琢磨著開始行動。
    當天晚上。
    吃過了飯，裴宴寧跟裴二叔在那邊下棋聊天兒，裴瑾裴瑜裴瑄顧四也湊了一桌打牌。
    靈曦就端著一碟子糕點吃吃吃，大堂嫂就是這時候過來的，她端著一個笸籮納鞋底的。
    靈曦就笑了笑，招呼著她一起坐，然後繼續吃。
    大堂嫂一直不咋摻和這邊的活動，這會兒過來明顯有事，果不其然，她耐心也沒多少，不多時，便壓低聲音問靈曦。
    “小叔最近忙鋼鐵廠的事情，你知道不？”
    靈曦配合點頭。
    她就狀似無意的問：“你聽小叔說要怎麽招人沒？”
    靈曦想了想。
    “大概是要從外麵請回來一批技術骨幹，上頭還要調過來一批，剩下的要從各地憑本事自己去挖人吧！
    最後就是一些重體力勞動者一線工人，那個可能是在附近就地招工。”
    這也不是多機密的事情。
    哪個廠子建廠之初大概也都是這樣的。
    大堂嫂眼前一亮。
    “那小叔管這些不？他管不管招工的？”
    靈曦：“……”
    她該說管還是說不管？
    親爹不出意外是廠長，那裏麵大大小小所有的東西應該是都歸他管的，招工也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工人是一個工廠的靈魂構成，那當然是管的。
    但靈曦想了想還是搖頭，看她立刻就失落的模樣，她補充。
    “都按照規章製度來嘛，嫂子要是想去直接報名，我爸雖然不管這個，可你要是真符合人家要求，保證你不被刷下去也還是能的。”
    聽懂沒，聽懂沒？
    你們自己去報名，隻要符合要求，別的就都不是問題。
    就算勉強卡著線，裴宴寧到時候稍微示意一下，有的人能幫著鬆鬆手。
    然而，大堂嫂並沒有能意會那些的本事。
    她看著靈曦欲言又止。
    靈曦：“……”
    這種隻可意會的事兒，她也不能說的呀！
    她絞盡腦汁，想了又想都沒想明白要怎麽繼續暗示的明白些。
    還是裴瑾輕咳了一聲，大堂嫂瞬間像是被按了什麽奇怪的開關似的，立刻站起身，說了句還有事，立馬就走了。
    靈曦：“……”
    她摸了摸並不存在的汗，歎了口氣。
    果然，這種事兒，真不適合她來做。
    大家被靈曦這模樣逗笑。
    靈曦想想也笑出聲。
    靈曦笑著笑著就瞧見阿昭晗晗小三子時不時看過來的，不明所以一言難盡想問又顧忌什麽不大敢問的那小表情。
    靈曦：“……”
    ！！！
    噗——
    幾個大人將三小隻的反應收入眼底，笑的更歡了。
    依舊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阿昭晗晗小三子：“……”
    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三小隻默默扭頭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眾人笑意更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