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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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黑色的小舟在空中疾馳。
    這舟和周圍的夜色完全融為一體,從外界看去,完全看不到形體,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好似黑夜裏的幽靈。
    “咳咳咳——”
    舟上,夜照劇烈咳嗽,緩緩睜開雙眼。
    “醒了?”
    操控黑舟飛行的燭三回頭看了他一眼。
    此時的夜照,一身白衣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血汙,胸前的防護衣被劃開一道大口子,看上去十分狼狽。
    “李飛打入你體內的勁力很歹毒,對人體傷害極大,你的五髒六腑都已經開始衰竭,你沒蘇醒之前,我用藥物勉強控製住了傷勢,現在伱抓緊時間療傷。”
    燭三說道。
    夜照有核心級的自愈類超凡能力,加上自身勁力也帶有一定的療傷效果,所以隻要蘇醒過來,就不用再擔心傷勢的問題。
    道基期巔峰的武者,生命力還是很強大的。
    夜照有些茫然地躺了一會兒,體內的劇痛讓他回過神來,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幕:
    那道黑色的身影站在湖畔邊,用那樣睥睨的眼神朝自己看來:
    “以後見到本侯,把頭低下做人。”
    “李飛!!”
    夜照咬牙切齒,再次觸動傷勢,咳出一口血。
    燭三看著這個自命不凡,隻是運氣不怎麽好的絕世天驕,有些同情:
    “別想太多,好好養傷。”
    “.”
    夜照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去哪兒?”
    “去豐省省城。”
    “去省城幹什麽?”
    “既然已經和李飛成了敵人,這樣可怕的敵人,自然要想辦法鏟除。”
    燭三淡淡地說道。
    夜照眼神一亮:“要怎麽做?”
    燭三沒有說話。
    夜照自顧自地說道:“李飛就是青麵鬼,而青麵鬼就是血麵鬼,血麵鬼此前公開劫法場,劫專列,殺命官!我們隻要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李飛這個靖安侯就當不了了,藍巡特使更加當不了,到時候要殺他就容易了!”
    燭三搖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
    夜照很不服氣:“難道不是嗎?”
    燭三歎息道:“且不說血麵鬼的案子早已有了定論,這是大同府給中樞的交待,要推翻這個案子,等同於對抗整個大同府!
    哪怕你真能找到什麽確鑿的證據證明李飛有罪,可如今李飛聖眷在身,皇帝擺明了要重用他,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因為這種事情動他。”
    說到這裏,燭三冷笑道:
    “說到底,李飛犯下的那些事又算得了什麽?這個那些權貴們有幾個是幹淨的?有幾個沒觸犯過大藍朝的律法?他們和李飛唯一的區別,隻不過是一個在暗中,一個是明著來的。”
    夜照咬牙:“那要怎麽對付李飛?”
    燭火笑道:“這麽鋒利的一把刀,威脅到的可不僅僅隻有我們。”
    豐省,省城。
    新建成的第十三所大學弘毅大學坐落於省城的城東。
    在豐省已經有一所大學的情況下,弘毅大學還要放在豐省,其實遭受了很多詬病。
    哪怕盧家為此提前十幾年就開始布局,提前準備好了一座武道大宗的全力支持和一位新晉的大宗師。
    後來隨著中樞內閣一紙命令,弘毅大學隻設止戈科,不設其餘學科。
    這才勉強讓沸議平息。
    弘毅大學在去年7月正式成立,9月就開始招生。
    和其他十二所大學不同,弘毅大學的招生分兩種:
    一種和原來一樣,從地方的中學止戈科招生。
    還有一種招的是那些沒什麽家庭背景,交不起高昂學費的平民學生。
    對於第二類學生,學校可以免去他們的學費,甚至還能給予他們一定的資助。
    但與之對應的,這些學生需要經曆更加殘酷的考驗!
    簡單來說,這其實就是江湖門派的模式。
    如果加入一個門派,成為了內門或正式弟子,就等同於把這條命賣給了門派。
    門派給你資源,教你武功,需要的時候,你就得把命拿出來搏!
    而武道修行從來都不是一條坦途,吸納植入體存在失控的風險,修煉武功有走火入魔的風險,想要破境還需要主動去經曆生死磨礪。
    這世上幾乎所有的江湖門派,磨礪弟子的方式都是血腥而殘忍的!
    就連大羅宗這樣的道家聖地,門內弟子也需要去走鐵索,鍛煉心性和意誌。
    而鐵索下是萬丈懸崖!
    這就是武道修行的本質,走錯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
    過去的十二所大學,培養的學員個個都很精貴,幾乎都是權貴子弟,自然不可能采取這種教學模式。
    首輔葉擇安建立新的大學,就是要嚐試一條新的路。
    如今弘毅大學開始了‘試點’,第二種方式招收進來的學員們,人人在入學的時候都簽下了生死狀!
    弘毅大學9月招生,一共招收了300名平民學員。
    如今僅僅過去了五個多月,就有26人死亡,11人殘疾,還有7人的植入體失控,獸性壓過了人性,被關起來等待被處理。
    而與之相對的100多名權貴子弟,他們和其他十二所大學的學員一樣,通過做任務獲取資源,享受著最安全的教育模式。
    兩類家庭背景,成長經曆完全不同的學員同在一所大學,彼此之間的矛盾也日漸加深。
    “張延,你別給臉不要臉!”
    校園內,一座操場旁。
    幾名學員將一名學員團團圍住。
    被圍住的人名叫張延,是弘毅大學的平民學員。
    將他圍住的四人則都是權貴子弟,其中一人更是盧氏子弟!
    張延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發一語。
    “張延,別以為自己有點本事就囂張,你哪怕練得再厲害,將來最多也就能獲得一個給我們當狗的機會,這就是你們這種人的上限,明白嗎?”
    一名權貴子弟譏諷地說道。
    張延聞言,眼神動了動,轉頭看向對方。
    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說話的權貴子弟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下意識後退一步。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勃然大怒:
    “你他媽的.”
    他上前想要對張延動手,但被身旁一名更加高大的男子攔住了。
    男子名叫盧毅泉,‘蒼林盧家’的子弟。
    雖然不是盧家嫡脈,但也已經比許多權貴子弟都更加厲害了。
    盧毅泉看著張延,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
    “張延,隻要你肯輸一場比賽,就能獲得我的友誼,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要知道,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
    權貴子弟和平民學員之間,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舉行一次內部的對抗比賽。
    這是首輔親自定下的規矩,他要以此來對比兩種教育模式的優劣,為將來做準備。
    張延是這一屆平民學員中最優秀的幾人之一,盧毅泉等人找到他,提出讓他在下次的對抗比賽中故意輸給盧毅泉。
    張延和盧毅泉對視,對方自信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張延扯了扯嘴角:“其實能來這裏上學,我挺開心的。”
    “你確實應該感到慶幸。”
    “但看著身邊的同伴在訓練中倒下,心裏又很難過,每次訓練的時候,心裏都很煎熬。”
    “你想說什麽?”
    “來這座大學這麽久,你知道我最開心的是什麽時候嗎?”
    “.”
    “就是每次打對抗賽的時候,因為我可以狠狠地揍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垃圾!”
    “?”
    盧毅泉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他媽的,找死!”
    一旁的幾個同伴忍不住了,立刻衝上去對張延出手。
    於是乎,五個年輕人就在操場上打了起來。
    他們都剛剛進入破體期沒多久,實力有限,哪怕有高深的武學也施展不出來,所以張延在武技上並不落後於另外四人。
    最終的結果是他一個人把四個人全部打趴下了!
    這裏打架的動靜也很快驚動了其他人,一群人快速朝這邊跑來。
    “大延哥,你沒事吧?”
    最先趕來的是一群平民學員。
    張延抹了抹嘴角的鮮血,臉上浮現出痛快的神色,指著地上的盧毅泉等人:“他們有事。”
    “大延哥牛逼!”
    “幹得漂亮!”
    “早就想揍他們了!”
    “.”
    很快,張延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
    張延讓眾人先散去,最後身邊隻留下了一個年輕人。
    “大延哥,你這次把盧家的人給打了,真的沒事嗎?”
    年輕人一臉擔憂地問道。
    打了別的權貴子弟還好,畢竟這是在大學裏,學校總不至於讓外麵的權貴把手直接伸進來。
    可盧家.
    如今誰不知道這弘毅大學就是因為盧家才能建立起來?
    得罪了盧家子弟,在這大學裏恐怕會寸步難行!
    張延聞言滿不在乎地笑了。
    他揉了揉身旁同伴的頭:
    “別擔心,沒事兒。”
    “行!”
    同伴也跟著笑了起來。
    在他眼裏,大延哥就是最厲害的人。
    “對了大延哥,今天張長明又差點失控了,我們都擔心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帶走.”
    同伴突然說道,神情低落。
    所謂的失控就是植入體失去控製,掩藏在其中的獸性爆發。
    打了盧家子弟都滿不在乎的張延,此時也神情黯然。
    片刻後,他看著遠處的天空,開口道:
    “你知道為什麽那些權貴子弟們就很少會出現植入體失控的情況嗎?”
    “為什麽?”
    “不是因為他們天賦比我們好,是因為他們從小就有專門的藥物溫養身體,而且他們在納入植入體後,服用的藥物也可以有效壓抑植入體的獸性。”
    “那為什麽.”
    “你想說為什麽這些藥物不給我們用?”
    “對。”
    “嗬嗬。”
    張延冷笑了起來:“因為這些藥物很珍貴,數量有限。”
    “.”
    “你知道為什麽弘毅大學第一屆招生,我們平民子弟有300人,那些權貴子弟卻隻招了100多人嗎?”
    “為什麽?”
    “不是因為上麵肯多給我們這些人機會,隻是因為我們命賤。”
    “.”
    “用來培養一名權貴子弟的資源,足夠培養十個我們這樣的平民學員!”
    “大延哥”
    “那些權貴們把控著超過九成的資源,像我們這樣的人,隻能拿命去拚,才能有一線機會。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張延看著自己的同伴,眼神冷得像一塊冰。
    同伴看著眼前這個殺氣凜然的張延,有些被嚇到了。
    “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張延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喃喃道。
    然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大延哥,你要去哪兒?”
    “去盧家。”
    “啊?”
    “和他們談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