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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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義忠侯府,上了馬車之後,尚聽禮放鬆地吐了一口氣。

    她將心裏話說了一通,沒想到她那個舅舅竟還不死心,一個勁兒想要同她修複關係,說些什麽隻要她願意和好,日後定會好好待她的好話。

    尚聽禮回想起來仍然忍不住冷笑,真是孩子大了知道奶了。

    她果斷提出斷親,餘敬死活不同意,咬著牙不鬆口。最後無法,她隻能與他們保持距離,讓他們日後也不必過府尋她,她定是不會搭理他們的。

    【真是好笑。】

    【過去那麽多年,沒有一刻覺得對不起我,現如今就因為四皇子的命令,便想著讓我放下芥蒂。我看起來跟餘蘭兮一樣蠢嗎?】

    柯信神情一動。

    他聽著她的心聲,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要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最終還是忍住了。

    柯信神色懨懨地閉上眼睛。

    這一路上,氣氛出奇安靜。

    尚聽禮不由瞥了他一眼,發現他在閉目養神,看得微微出神。

    【感覺柯星臣的情緒不太對勁啊。】

    本就是在假寐,柯信聽得這心聲,默默支起了耳朵。

    【好像是他說走的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太奇怪了,照理說,其實他應該勸說我和舅舅重歸於好的。不僅沒有,反倒是還站在我這一邊來了?】

    【柯星臣乃是四皇子黨,舅舅亦是。可怎麽感覺柯星臣沒有要與舅舅交好的意思?】

    對於這一點,她先前就苦思過,當時沒有想出他的目的來,此刻也看不穿他的想法。

    尚聽禮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任憑她想破腦袋,她現在當然不會知道,在聽到她的心聲以後,他這個“四皇子黨”就已經變成了“太子黨”。

    尚聽禮糾結的時候,柯信也在想事情。

    他以為,該給有些人找點事情做了。

    ……

    在尚聽禮和柯信走後,餘敬將餘榮保和方茜夫妻倆打發下去了,汲章也趁機告退去了餘蘭兮那裏,堂屋內隻剩下他們夫妻倆。

    “老爺,妾身早就說過了吧?那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越是給她再多臉麵,她越是蹬鼻子上臉。”

    潘亞瑩捏著鼻子拱火道。

    她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她絞碎了。

    眾目睽睽之下,她女兒被掌嘴十八下,好好一張芙蓉麵愣是被扇成了豬頭,那可是當眾落他們義忠侯府的臉麵哪。

    她怎能不恨?

    餘敬心裏頭正煩著,聽到她的聲音就更加煩躁,罵道:“你住嘴。”

    潘亞瑩噘嘴委屈:“老爺……”

    她這些年來,既要操心兒女的事情,又要想辦法按住外甥女的翅膀,可謂是勞心費神。那張臉蛋已然留下些歲月的痕跡,便是胭脂也蓋不住疲憊感。

    眼下做著小女人姿態,未免有些辣眼睛。

    餘敬簡直沒眼看,別過頭去,說了一句:“這般姿態做何?沒得汙了眼。”

    罵得不可謂不過分。

    潘亞瑩當即紅了眼眶:“好好好,老爺如今倒是嫌我年老色衰了。既如此,您便喊麗姨娘伺候您罷,我就不汙您的眼了。”

    她抹著眼淚,卻未曾起身離去。

    餘敬知曉她說的不過是氣話,但也無心哄她,反是說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些什麽?我難道不知道那死丫頭什麽德行麽,哪裏是我想要討好她那個白眼狼?”

    他正頭疼得緊呢。

    你說這事情他辦砸了吧,還不知道四殿下要如何怪罪呢。真是愁死人了。

    潘亞瑩抽咽一頓:“老爺這是什麽意思?”

    餘敬擺了擺手:“這些事情你無需多管,且回去歇著吧,或者去看看蘭姐兒。她今日挨了掌摑,心裏必定不好受。”

    潘亞瑩擦幹眼角,欣慰地笑了:“若是蘭姐兒知曉老爺心裏還是疼她的,她定然是極開心的。”

    餘敬皺眉:“你多同她說說,脖子上長個腦袋不是為了好看的,多動動腦子,別總是惹出禍事來。今日她敢當眾下仁親王府的麵子,她嫌命太長了嗎?”

    “搞不好,這可是要連累全家的。”

    “……是。”

    潘亞瑩的笑容僵在臉上,艱難地應了一聲,她福身離開。

    她還未踏出堂屋的門,便聽到身後餘敬的聲音:“去,喊麗姨娘到本侯書房裏,替本侯磨墨。”

    潘亞瑩咬緊牙關才忍住了回頭質問的衝動,氣衝衝地離開了。

    她心裏怒極,她還沒走遠呢,他就迫不及待叫人喊麗姨娘到書房去了。

    這麗姨娘乃是餘敬去年納的美妾,模樣生得標致不說,最關鍵的是這麗姨娘年輕,不過才二九年華。

    往日裏,餘敬將這賤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便是心裏再怨恨也沒有法子。

    好在麗姨娘雖年輕貌美,但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就像是生兒育女這種事情,麗姨娘這輩子是無緣了。

    正是因為如此,潘亞瑩才歇了弄死這賤人的心思。

    ……

    “嘶——”

    “疼疼疼——”

    “輕點啊!你下這麽重的手是想做什麽?恨不得我毀容嗎?”汲章聽得屋內的動靜,腳步一頓,正思索著要不要現在進去,就聽得守門丫鬟朝他見禮道:“見過姑爺。”

    他擺了擺手,歎息一聲,終是走了進去。

    餘蘭兮一見他,原本就紅腫的麵龐扭曲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對他沒有好臉色。

    “你來做什麽?”

    “看我笑話嗎?”

    她接連兩個犀利問題,將汲章問得苦澀。

    他苦笑著說道:“兮兒誤會為夫了,我怎麽會看你笑話呢?我心疼你還來不及。”

    餘蘭兮冷著沒說話。

    汲章欲言又止,上前兩步對秋泠道:“給我吧,我來替兮兒上藥。”

    “是。”

    秋泠低低應了一聲,將手中的藥酒交給汲章後,便退到一旁。

    “兮兒若是疼的話一定要說。”

    汲章仔細地給餘蘭兮擦藥酒,動作十分輕柔,仿佛在對待絕世珍品般珍惜。

    餘蘭兮雖然沒吭聲,但對他的識趣很是滿意,臉上終於願意施舍他一絲笑意。

    隻是她的臉蛋稱得上麵目全非,那點笑容的弧度掛在臉上,根本看不出來一絲一毫。

    待給她上好藥酒,塗了養顏膏,汲章才坐在她跟前坐下,說道:“我知道兮兒是為了我好,可是兮兒今日屬實衝動了些。”

    餘蘭兮擰緊眉頭,眼神不悅:“你這是在說教嗎?”

    她做事,幾時輪得到他來教訓她了?

    難不成是她最近給了他好臉色,以至於讓他蹬鼻子上臉了嗎?他可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因她得來的?

    其實她對他的感覺有些複雜。每次他對她格外好、格外容忍的時候,她就會想起上輩子的事情,之後便會忍不住想,前世他也是這般對尚聽禮低聲下氣的嗎?

    隻要一想到這些,她就總想給他找點事情幹,比如給她端茶倒水之類。隻有這樣,她才能確定,這輩子嫁給他的人是她,日後做一品誥命夫人的也是她。

    汲章連忙同她解釋:“兮兒,我哪敢教訓你啊?你是知道我的。隻是你替我出頭一時爽,這後果便是眼下這般受罪,我這心裏頭實在難受。”

    餘蘭兮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

    她撇開眼去,不看汲章。

    真要說起來,她當時敢怒罵柯信和尚聽禮,並不是看不過眼想要替汲章出頭。她很清楚自己當時的想法,她恨那個將尚聽禮護在身後之人。

    明明這輩子已經沒有交集,那人也會重演前世的悲劇,而她會越過越好,日後會過著美滿的幸福生活,但她就是看不得那人與尚聽禮有情有義,她控製不住地想要發瘋。

    “你既然覺得難受,那以後可要努力給我掙誥命了,最好是能掙個一品誥命!”

    餘蘭兮高昂腦袋驕縱道。

    汲章認真承諾:“好,我一定努力給兮兒掙誥命,爭取早日讓兮兒跟著我享福。”

    這話聽得心裏甜蜜蜜的,餘蘭兮勉強接受,便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靠向他懷裏。

    下一刻,她嘶叫一聲。

    原是一不小心碰到臉蛋了。她整張臉看起來沒有完好的地兒,皆已紅腫一片,不小心磕碰一下都疼得緊。

    汲章緊張道:“沒事吧?”

    餘蘭兮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個勁兒喊疼。

    “痛死我了。”

    汲章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蛋,像是在哄小孩子那般,在她臉上吹氣呼呼。

    餘蘭兮伸手在他胸膛處捶了一拳,嬌笑道:“呼呼就不痛啦?我又不是小孩兒。”

    汲章道:“兮兒雖不是孩童,但也是嬌嬌兒。”

    “……”餘蘭兮差點沒忍住再次撲進他懷裏,被他攔住了。

    汲章說:“兮兒需以自己為重,不得莽撞,萬一又撞到了怎麽辦?真是心疼死我了。”

    餘蘭兮伸手在他胸膛畫圈圈,嘴裏嘟囔道:“都怪那尚聽禮,若非是她,我也不會落得這副模樣。”

    她心中將這一筆賬算到了尚聽禮的頭上,隻恨不得馬上還回去。

    汲章頓了一下,旋即附和道:“是,都怪她,都是她害得我們兮兒受罪。”

    餘蘭兮突然抬起頭來盯著他。

    他問:“怎麽了?”

    餘蘭兮道:“夫君啊,你可要記住了,我現在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可都是因為我那位好表妹啊。”

    汲章:“我記住了。”

    ……

    今日在義忠侯府大門前看戲的有不少人,雖然隻瞧了前半段,但不少人都將這事情傳開了。

    自然而然的,有些有心人就分析出了結果——世子和世子妃走時麵色不愉,仁親王世子妃和義忠侯府應當確實是鬧翻了。

    尚聽禮任由他們捕風捉影,反正事實就是如此,她不願意與義忠侯府有所瓜葛。

    義忠侯府則是,要說理沒處說去。

    餘敬還被柯銘找了一趟,被質問為什麽沒有辦成事,他心裏苦啊,他這外甥女如今是翅膀硬了,不聽他的話啊,又有個仁親王世子在一旁,他還能綁著外甥女同他和好不成?

    好在四殿下也隻是問了一嘴,並沒有發作於他。餘敬暗暗感歎,殿下不愧是風光霽月的人兒,果真是個溫和的君子。

    餘蘭兮挨打一事,雖是在義忠侯府裏發生的,不過有心人還是知道了內情。

    忠國公府,潘清歡在閨房裏難得笑開懷。

    她問香兒:“此事當真如此?”

    香兒回答:“當真,表小姐確實挨了仁親王世子掌摑,據說臉蛋都腫成豬頭狀了。”

    潘清歡“噗嗤”一笑:“真是可惜了,不能親眼見證一下。”

    她上回信了餘蘭兮的邪,這回聽到餘蘭兮挨打,她這心裏頭是真的暢快極了。

    香兒眼珠子一轉,提議道:“小姐,您與表小姐怎麽說也是表姐妹一場,您到義忠侯府去找她玩兒,也是正常的吧?”

    餘蘭兮因著臉上的傷未消,便帶著汲章在義忠侯府住下了。雖於禮不合,但義忠侯府樂意,外人也就插手不了。

    潘清歡笑著給她豎起大拇指,點頭道:“香兒說得對,我可是蘭兮的表姐,我尋她玩自是再正常不過了。”

    難怪說香兒甚得她心呢。

    這麽會來事兒,又懂得主子的丫頭可不多了。

    潘清歡第二日一早就帶著香兒去了義忠侯府,餘蘭兮不願見她,卻沒想到方茜把人放進來了。

    表姐妹見麵那瞬間,餘蘭兮臉都綠了,潘清歡倒是憋不住笑了。

    這場麵對餘蘭兮來說,無異於是公開處刑。本來她就是被當著討厭的尚聽禮的麵受的掌摑,現下又叫討厭的潘清歡瞧見了她的醜樣。這跟將她的臉麵往地上踩,好無差別。

    一時間,餘蘭兮將方茜也恨上了。

    ……

    這幾日,仁親王世子妃和義忠侯府之間的舅甥戲碼,可叫上京城的百姓看足了戲。

    倒是不曾有人再說仁親王世子妃是白眼狼了,一眾人皆默契以為這事情本就是義忠侯府不厚道。

    隨著時間流逝,天氣愈來愈冷,上京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飄落在屋簷上,落下層層淺白色,青石路麵也染成薄薄的純白色。

    “哇,下雪啦。”

    尚聽禮從屋裏走出來。

    甘棠回頭奔向她,福了福身,笑道:“世子妃,今年的初雪下得真早。”

    尚聽禮微笑著頷首。

    有人撐著紙傘,從風雪中踏來。

    甘棠道:“肖管家怎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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