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留級生！
    沾滿泥土的登山鞋穿上，教學樓的連廊上，風把戴在耳朵裏的耳機吹到了左手衣袖上，陳安宇撿起來重新戴上。哈迪斯留給他的車鑰匙還在欄杆下的木質地板上，隔壁的鏡子照著他的背影，校服襯衣擰巴成一團，上麵的褶皺猶如小蛇彎曲身體。和練舞房地板打了一下午交道的陳安宇，倚靠在欄杆上，看著艾詩分享在朋友圈的照片。照片上的女生已經到內蒙古，照片上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無數量大巴和舉著廣告牌的寬帽營銷。陳安宇判斷她應該是用手舉著拍出來的，後麵就是機場大門。艾詩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一定是把手高舉過頭，在眾多旅遊團簇擁下，像個正常遊客一樣拍照然後發朋友圈。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她臉上戴著墨鏡，說不準一隻手還拿著剛買的冰淇淋，手腕上掛著薯條，像個私遊的女明星終於有一天擺脫了她的經紀人團隊，輪到她一個人出來放鬆的時候了。隻是，這次的私遊多半是辦正事，她也沒擺脫。
    “靠！”艾詩放下手機。
    陪著照片一起發的還有一則消息，隻不過不是共享，而是單發的。陳安宇打開這條消息，扭了扭抽筋的手。消息上麵還是無數個我知道了。艾詩說出去旅遊總得帶個禮物，問陳安宇要什麽土特產。陳安宇哪知道要什麽土特產，連內蒙古是什麽樣都不知道，最多的了解可能就是這張照片了。蒙麗莎老師讓他準備一盒銀白色的發泥他最近倒是缺，這個作為土特產聽上去倒也不錯，可怎麽好意思主動要土特產呢，所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答，索性一句話沒說，陳安宇抖了抖手，雙手撐在欄杆上，目視著樓下的草坪。
    “嗯……”陳安宇想到，舞台劇妝容可以用龍化代替，兩者的頭發正巧是同一個顏色。就是眼睛顏色的問題不好解決。雖然歌曲的主旨是我長大了，可以適當感動一下，他也有單人舞的部分，很適合適當感動一下，可你想想底下全是觀眾，你感動的眼睛發紅，那也太感動了吧。想了半天，還是要買發泥。
    內蒙古機場，艾詩叉腰站在收銀台麵前，對著收銀員舉著一瓶罐子。罐子裝滿了風幹牛肉幹，是內蒙這裏標準的土特產，內蒙的牛肉可不是一般的牛肉，而是犛牛肉。艾詩晃了晃手上的罐子。
    像她這樣有學校墊付的人，從來不會有買不買的起的概念，想來都是直接詢問物品本身，隻考慮性，不考慮價。
    “好！好得不得了！小姐姐你眼光實在太好了！這個牛肉可不要太好吃，這可是我們這裏賣的最好的土特產。賣得好，買的人啊都說好吃，回頭客數不清啊。小姑娘，買這個就對了！”收銀員歡天喜地迎接大老板。
    艾詩指櫃台上另一小罐子，“這個呢。”
    “啊，這是辣椒油，就配我們這牛肉幹，有些帥哥靚女啊就喜歡吃辣的。今天有活動，買兩罐送一罐，平日裏都沒有的，今天運氣好啊！搞活動，配上我們這牛肉幹，一包牛肉幹送三瓶辣椒油，平日裏這辣椒油一罐三十多啊，現在買一送三，一包牛肉幹兩百塊，白送你九十塊錢啊，我都想偷偷買啊。”
    “這也是土特產。”
    “哇，那可太土了。一罐三十，三罐九十。我們這些員工公司都不讓買，小姑娘，和你商量個事唄……你買一包牛肉幹，到時候你賣我一罐辣椒油。”
    艾詩扶了扶墨鏡，從辣椒油邊上重新拿起那罐牛肉幹，“精選草原犛牛肉，打造業內最好牛肉幹，口感爆棚，吃一口內蒙牛肉幹，一整年牛牛牛牛牛！姐姐，真的假的啊。”
    艾詩把那罐牛肉放回了櫃台上，“給我一罐辣椒油吧。”
    “妹妹，好的……你說什麽……”
    “給我來一罐辣椒油。”
    “好，我這就給你包裝。”
    “微信可以嗎？”艾詩嘻嘻一笑。
    “可以，現金，掃碼，刷卡都可以，哎，好了，慢走啊。這辣椒油，老棒了。”收銀員心裏流了眼淚。
    艾詩拎著土特產標識的包裝走出了機場，算是買下了禮物。眾所周知，一個人出去旅遊帶回來的土特產基本上就是機場裏的免稅店帶回來的，這個就不好怪她不用心了。艾詩覺得這罐辣椒油陳安宇一定會喜歡，因為表演前可以吃一口辣椒油，到時候舞台效果一定很棒……艾詩想到那個畫麵後便滿意的點頭。
    不過……這樣想想陳安宇有些倒黴，怎麽說也頂替了自己的位置，一個人承擔了雙人舞的動作，艾詩還是幫他在校園網上求助了一瓶二手發泥，不過這東西總共就有一次，買新的實在浪費。卡希爾不少人在出演話劇的時候為了節約龍血選擇用用發泥，正好認識這樣一個人，是她在話劇社的朋友，就順便借來用了。現在怕就怕陳安宇一個人在舞台上感動的時候，觀眾都以為他是沒有舞伴在哀吊，這樣一想對她就不吉利。
    艾詩下了飛機就去了定好的酒店。她悶悶不樂地享用了正宗的犛牛肉，憂愁地洗了個熱水澡。等到一天坐飛機下來的疲憊被掃空後，才不耐煩地甩開手機看作戰計劃。在房間中心點燃了一根蠟燭，陪著燭光在床頭坐下，頭發披散在吊帶背心上，她開始讀這份計劃。
    她下半身沒入床底，因為整棟樓隻住著汙血種，必須要在探頭下露出證明你是汙血種，否則就會被這家酒店趕出去。此時，無論是酒店員工還是住客全是混血種，無一例外千奇百怪地待在自己的房間中，有的全身布滿龍氣，有的頭頂冒光，有的以超高的速率敲擊鍵盤，這是這裏的規矩，也是一大奇觀。汙血種用龍血幹著常人無法完成的事請。
    比如那個以堪稱光速敲擊鍵盤的，他正在編寫某個程序，平常人需要一整個團隊一個月工作完成的軟件，在他這裏隻需要一個人一個禮拜。他的頭發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如果有現世科學家看到整棟大樓的橫切麵，一定會把它列入世界第九大奇跡。
    屠龍協會對龍血能力者保護。他們與世界各大有名的屠龍學府或者公司商會建立了合作關係，在世界各地打造了多個這樣的酒店，隻供應給汙血種。
    對於一般人來說，他們壓根就看不到這棟酒店大樓。對於一般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汙血種來說，他們會不由自主地訂購到這個酒店的房間，即便他們不想訂這家酒店，最後還是會陰差陽錯地住進這裏。對於艾詩這樣的知情人來說，有內部訂購，卡希爾在這類酒店都有預留房間，無論這家汙血酒店生意好不好，都有預留的幾個房間。艾詩住的這家是卡希爾占大股份的，預定的房間多達了十間，是特供版，房間裏的設備也豪華的多。
    “露娜，慣例。還有去旅遊區的車票，我明天早上要在門口收到。”艾詩簡單吩咐了明早的早飯，這會兒要打瞌睡了。她口氣隨意的和回到了自己家裏一樣。完全不知道這裏有多嚇人，如果一個普通人走進來，一定會驚慌失措，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地球以外的世界，她卻這麽鎮定。
    “已經通知大堂經理。”露娜冰冷的電子音從床邊的收音機傳出，“人類真應該看看這裏。”
    艾詩淡淡一笑，吹滅了蠟燭。
    這兒就跟魔法世界一樣，人類才不想看呢。
    篝火燃起，莫裏斯盯著這簇龐然的火焰徐徐燃燒。可以看出他表情有些憋屈，實在難看。這更加讓他堅定回去之後要好好獎賞自己，他哪次任務不是在高級酒店，這會兒他開始懷念汙血種酒店，他在那幾乎是最高待遇，前不久的半島酒店也不錯。也不至於和現在這樣，頭頂旋轉無數隻烏鴉。這樣自發性的任務在他周圍是一群手拉手喝醉了酒的年輕人，他們圍著火焰轉圈，踢腳，高呼。時不時地高昂一聲，把你嚇出心髒病來的那種。莫裏斯知道篝火晚會離結束還早著，喝醉酒的年輕人釋放自己的壓力，在看不著邊際的草原高嶺，唯有星星和美酒作伴，圍著豎起的篝火載歌載舞，直到天亮。
    他是個優雅的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心底的崩潰表現出來。
    火焰刺穿天穹，在歌聲下，每長高一個八度，就往上竄竄，頭頂的烏鴉就越多一隻。
    莫裏斯從卡車下來後，就被一群人拉著宰割了羊肉，為他們的篝火晚會助興。羅盤還在他的衣兜裏，他隻是照著上麵設定好的四個目的地轉向了其中一個，便加入了這群年輕人的行當中。
    他推開卡車門後手裏拿著一把砍刀，一旁的砧板上還放著一根滴血的羊腿。
    莫裏斯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他要找出那輛卡車主人的真麵目，以及卡車去往無人營地是為何，還有這和混血種有什麽關係……但此刻他是這個旅遊團請來的烤羊大廚，沒人關心他是否在偵破一個天大的案件，他們隻關心羊肉好不好吃。
    難道完全沒有懷疑，為什麽一個會做當地傳統美食的廚師，可以用中文與他們那麽流利的交流？
    不，應該說看不出他的羊排是瞎烤的嗎？
    旅遊團的人都這麽不警惕嗎。
    莫裏斯會做很多高級料理，唯獨這樣原始的，拿一個架子串在肉中間，他一點也搞不明白。
    “喔喔！喔喔！”
    趁著舞者們忘乎所以的歡快跳舞時，莫裏斯混回了廚房裏，說是廚房，其實是個用鐵架撐起來的蒙古包。他對著周圍的廚具翻翻找找，希望可以找出一點線索來，然後趕緊離開這裏。
    他如願地在一個放辣椒油的櫃子裏找到了一張工作牌，一隻老鼠竄出來碰到了罐子，罐子沒封好，辣椒油滲透出來，被老鼠嘴巴碰到，老鼠直接被辣到仰了身子。
    “內蒙古辣椒油……配上內蒙古牛肉幹味道更佳。”
    莫裏斯瞥了一眼，目光落回牌子上。
    牌子上寫著姓名和職務，是負責這件廚房的廚師。名字叫做李煥煥。
    “李煥煥……”莫裏斯把卡牌放回原位，同時留了一張與手一起的合照，做完這些後，他感覺抓住了什麽，“這個羅盤打開後的地方，是羅盤主人經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這個李某是羅盤的主人……他也是貨車的主人，他開的貨車被混血種檢查，知道他身份就知道這是在搞什麽把戲了！”
    “露娜，幫我查詢李煥煥的資料。”
    “正在查詢……”露娜的聲音從案板旁的電視機穿出，畫麵顯示在電視機屏幕上，隨著一個中年男人的出現，露娜解說道，“……”
    莫裏斯坐在了電視機底下，看著手裏照片與網上圖文不匹配的照片，沒有再聽下去。“王大陸。”他說道。
    “正在查詢……王大陸，帽子戲法物流公司臨時員工。”
    莫裏斯比對了照片，這次露娜搜索出出來的和工牌上照片依然不是同一個人。“幫我查詢近一周內他去過的所有地方。”
    “正在查詢……上海……”露娜給出了不同地點卻是同一個人的畫麵。
    所有照片上展示的都是他在貨車裏的照片，這裏還有一段視頻。這個名叫王大陸的貨車司機，他在每次卸貨之後全全待在駕駛室裏，中途沒有下車，幾十個小時後，他又重新開車上路。
    一個人不可能住在貨車上十幾個小時，又不是房車。可王大陸一個禮拜都住在上麵。在貨車上睡覺？在貨車上吃飯？就算可以，在貨車上洗澡？
    王大陸每次去卸貨的時候，從車上下來時頭發都是幹淨的。
    莫裏斯不相信貨車上可以裝淋浴噴頭。
    就和他不可能在這裏烤羊排一樣。
    莫裏斯站起身，從口袋裏拿出一副墨鏡戴上，走到了廚房的門簾後，按上了羅盤，調到了第三區域。
    ……
    說實話，陳安宇挺想知道昨天夜裏和艾詩一起翻牆時在方遠辦公室門口看到的怪人到底是誰。一個老師辦公室跑出來一個油頭垢麵、穿著圍裙，上麵沾滿了油脂，還戴著一個墨鏡的奇怪生物，差點就把他嚇死。還以為是精神病醫院被病人從裏麵攻破了，正有病友四處逃竄，正巧落難到了他們學校。
    你說你穿圍裙就算了，大晚上的戴墨鏡幹嘛。
    陳安宇用叉子鼓搗晚飯，桌子上又是羊排套餐，索性這次沒有餿掉，但或許是心裏戒備，和上次實在難吃的不良體驗，陳安宇感到沒什麽胃口，久久沒能入嘴。他又是錯過了飯點，整個後廚隻剩下一份烤羊排套餐。
    還讓起那個怪人身上的味道，油漬的味道和羊排的味道如出一轍，讓人不禁懷疑，廚房的大廚去精神病院走了一遭。
    又或者那天一個神經病偷跑進了廚房，做了一頓羊排套餐，沒有被廚師發現！
    方遠已經好幾天沒有上語文課了，學校說他請了一個禮拜假，可陳安宇總覺得他這輩子也不會來了，因為桌上的課本已經被代課老師拿走，方遠老師的教學材料也被整理在一個箱子裏推在了辦公室的角落，幾次要被代課老師丟出去。其他老師也再沒提過。
    方遠請假的原因陳安宇完全理解，仍誰見到了半人半龍的混血種都會發瘋，說請假一個禮拜已經很給麵子了，估計早在請假後刪光了所有與學校的郵箱，
    倒是那個光頭校長依然堅挺。
    陳安宇喂野貓吃掉了“神經病”羊排後，驅車去了天目山，開啟了長達兩個月的小苦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