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漂亮豔色
    等幾人撂下電話後，吳峫又確認了一下霍道夫那邊，得知對方這個時間段還在幫陳金水處理九門的事務，便沒去打擾。
    而黑瞎子，則在通訊結束後，立刻提著尚且完好無損的二胡，去了當初遇見張祈靈的那條小巷裏，可惜他拉了半天，來投錢的熱心腸和看戲的路人倒是不少，但就是看不到張祈靈的身影。
    黑瞎子在心裏萌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直覺，也許張祈靈根本就沒能出來……
    可他很快又甩掉腦子裏的這個猜測，畢竟，衍卜寸絕不會帶著張祈靈死，那個家夥，不可能讓自己所信奉的神明有任何的危險，哪怕他自己付出生命，都不會讓張祈靈斷一根頭發。
    而門內空間的情況，恰恰就是黑瞎子所想的那樣，張祈靈全須全尾的站著，剛想要詢問清如是都知道衍卜寸的動向，卻被對方看出意圖，而堵住了所有梗在喉嚨裏的話。
    “你是想問衍卜寸對吧，他在的。”清如伸出手，指了指張祈靈的身後。
    而原本靜悄悄跟隨其後的紅線，快速在短短一秒鍾收斂住，等到張祈靈回頭的時候，便見到一顆細小的紅玉珠，自然的滾輪到了自己的腳邊。
    張祈靈蹲下，將其拿了起來，他看著這枚玉珠，發現這東西並不會像何羅魚的卵一樣，散發出那種令人不安的電流刺激感。
    這家夥溫吞的熱度，更像是在熨平自己心中的不安。
    而在光線充足的空間裏，張祈靈轉而將紅玉珠放到了眼前，近距離觀察著，圓潤的球體中，竟然遊逸著一顆小豆粒，沒有任何的觸手，也沒有眼睛，可張祈靈的直覺在告訴自己，這就是衍卜寸，是比何羅魚幼崽時期前，還未孵化的狀態。
    “衍卜寸。”張祈靈喚著他的名字，意圖讓對方能夠有點反應。
    要是卵是死胎，那張祈靈真的會因為遲鈍發現衍卜寸這件事，愧疚到死的。
    可大抵衍卜寸很了解張祈靈的品性，於是在下一刻，他很快使貫徹在紅玉珠內部的那些紅纖絲動了起來，並發出了很耀眼的光亮，像是要以此證明自己生命力的頑強。
    張祈靈知道這是對方給的回應，隨後，他便將軟刃纏回了腰間，然後把衍卜寸妥善的捧在了手裏，緊接著才抬起頭，去問清如現在的情況，“出去。”
    這半語的意思是，我們該怎麽出去。
    清如的視線從周圍轉了一圈後，才回答道，“估計我們不是被封住了，而是要等到那隻燭龍死後，最後的力量耗光，才能使門內的世界崩塌，然後我們再趁亂出去。”
    但就在她解釋完後，燭龍那邊便傳來了狼吞虎咽的生食動靜，被麒麟火烤過的鱗片，像是薯片一樣酥脆，而其中還未成熟的血肉，被這些亡魂當成了天賜一般的佳肴，混合著腐敗的氣息，卻仍然吃的格外起勁。
    甚至，張祈靈順著清如的視線看過去以後，還能見到那幫亡魂為了爭搶這份珍饈，而將彼此拆吃入腹，血液不斷的流淌，靈魂所帶來的黑色介質裏，混雜著他們作為人時的龐大欲望……
    如果說燭龍是自食其果，那他們這幫家夥也不無辜。
    能夠與燭龍做出神賜交易的家夥，個頂個都不是完全的好人，正如鄢嘯南為救鄢然，而在之後搭上更多的人命，還有很多張祈靈未看過，或不了解的事物……可恰恰正是現在的利益相爭，人類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讓他們原本被仇恨所塵封的欲望，重新升騰而起。
    為首的男人的魂體，還掛著金銀細軟，將整個綴的像是黃金銅像，他用身上的鏈條抽打著那些爭搶上一口肉的同類，然後便伸出自己長出銳利長甲的手，生生的剖腹，將對方的血肉脾髒，連同被他們人群騷動，戲稱為長生不老秘訣的燭龍肉一並的吞下。
    張祈靈隻覺得，人心是比怪物，還要更加可怕的存在。
    而那旁的男人察覺到張祈靈和清如的視線，也隻是咧開他塞滿血汙的大嘴，扯出了一個僵硬的，說不清是多好看的笑容。
    清如感覺到胃裏有些惡心了，於是趕緊偏開頭，不再去看，而對麵的那幫人顯然也顧不上張祈靈和清如，畢竟吃不到燭龍肉的可不是對手，沒必要將自己的氣力浪費在這種人的身上。
    他們是這麽想的，張祈靈顯然也是。
    所以，張祈靈很快看向了清如，“時間。”
    問的是要等到什麽時候。
    清如忍住翻湧上來的生理性惡心，擰了自己的胳膊一把，才勉強開口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付出代價，就能得到的東西……他們免費吃了燭龍的血肉，那燭龍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所以，我們出去的時間會很快，不要著急。”清如話落後，才將視線轉了回來，不過隻堪堪停在了她自己的腳尖處。
    燭龍的血蜿蜒到了她的麵前，張祈靈拽著她往後退了一步，而很快，燭龍的屍體便爆發出了異樣，吃了它血肉的亡魂的肚皮，像是充氣一般的炸裂開來，飛濺的各色內髒，在空間裏飆出了血花。
    張祈靈攥住包裹著衍卜寸的紅玉珠，隨後手便放到了自己的背後處，不讓尚且“年幼”的衍卜寸看見如此恐怖的一部。
    其實，說他們是亡魂真的不恰當，因為張祈靈能夠看到，屬於人類的肢體正不斷的在半空中，因為他們貪婪地代價而瘋狂揮舞，燭龍很聰明，比張祈靈所想的還要聰明。
    它不是一個死後，還會給其他人留福利的家夥，燭龍將體內還未消化掉的麒麟火儲藏著，並在外部軀殼完全瓦解後，還順著它的血，當成起爆器，引燃了不少仍在舔骨的家夥們。
    真是人間煉獄一般的場麵。
    但張祈靈隻是淡定的看著，畢竟，對方的欲望，或者這些人的欲望，與自己都不相幹，就算是締結出所謂物質化存在的自己的燭龍，也不過是因貪婪而苟活下去的醃臢之物。
    他看的很透徹，很清楚，也不會讓自己陷入所謂邏輯怪圈中去。
    而等待燭龍徹底將力量泯滅後，張祈靈便看見那扇已經滿是裂痕的門，已然徹底崩塌，他沒有再看清如，也沒有招呼對方，隻是自顧自帶著衍卜寸往前走。
    反正對方不是傻子，張祈靈認為自己需要考慮一下衍卜寸最後的家人，可絕不會真的親自去恭維什麽。
    直至，他徹底出了那個困住所有人世千年的空間，長白山冷冽的紮肺般透亮的寒風，從鼻腔灌進氣管的感覺，讓張祈靈明白，這才是真正的活著。
    這世界上，實際上不需要那麽多欲望，也不需要那麽多需要付出承擔不了，甚至掏心掏肺代價的交易。
    因為吳峫就是那個特例，他之後對自己的滿足，換來了如此幸福團結的一家人，人需要的是知足常樂，是靠自己的堅持，去改變自己對他人的不理解，是滲透，是幾個問題之間點醒的情意。
    張祈靈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刺骨的寒涼溜遍全身，帶來的清明感，他的視線眺望遠方冉冉升起的太陽，雲間和天空，是還未被滲透完全的墨藍，可其山後，已然染上了極致的紅。
    “家人。”張祈靈念著這兩個字，隨後才下了山。
    一切重來沒什麽不好的，更何況自己有記憶，吳峫和胖子還有其他人，也正是年少時最健碩的身體，他們會很幸福，餘生都會這麽一直幸福下去。
    而衍卜寸……
    張祈靈在行走踏雪的過程中，看了一眼這個尚未撐破蛋殼般的小家夥，都說浴火重生的是鳳凰，可自己卻不覺得，這個世界上隻有鳥類才能被稱之為所謂的傳奇。
    因為衍卜寸也是一個奮不顧身為朋友，為家人，願意犧牲自己的英雄。
    他是小章魚，而小章魚，不需要再背負那麽多了，因為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小章魚而已。
    張祈靈掛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淺笑，攥著被他當成家人嗬護的衍卜寸，準備與大家會合，而在他下到半山腰的時候，卻撞到了鼻涕凍在嘴上的胖子。
    對方見到自己，差點喜極而泣，拚命的劃拉了好幾下眼角，才勉強止住酸澀，“祈靈小兄弟，歡迎回家！”
    “歡迎回家，祈靈。”吳峫溫柔的摸著張祈靈的頭，不過現在一切的時間，都回到了最開始，雖然張祈靈沒了長發，但依舊好摸的緊。
    黑瞎子將拉二胡差點抽筋掰不回來的手，背到了身後，笑嘻嘻的打招呼，卻被同樣一前一後的下山的小哥，直接按住穴位治了本。
    “啞巴！你不能亂治病的！我草啊！疼疼疼疼疼！！！”黑瞎子想把手抽回來，誰知道從飛機上趕來的解雨臣，直接把自己的肩膀按了下去，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自己的半個身子嵌進雪地裏。
    解雨臣臉上的急切還沒有消失，但在確認完張祈靈狀態良好後，才鬆開了按住黑瞎子的手，“抱…抱歉……一路跑上來的，有點，沒喘上來氣，就扶了一下。”
    囧著張臉的黑瞎子，有些不可置信剛才解雨臣的力道，結果他往後一瞅，才發現天塌了，解雨臣竟然背著一個滿到裝不下的登山包，難怪重成這樣，黑瞎子表示這簡直是鋼筋吧！
    不過，在前麵安慰著張祈靈的吳峫和胖子，顯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點。
    “卜寸小同誌呢？”胖子抻長了脖子往張祈靈身後看。
    而張祈靈將手攤開，示意著，“這裏。”
    眾人目光齊聚，而在他的掌心中躺著的，唯有一顆散發漂亮豔色的紅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