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清如是這麽說的，但顯然衍卜寸的情況隻有他本人知道。
    那龐大的信息量，就跟旁觀了宇宙的爆炸以及重啟沒有區別了，所以在這巨大的人類起源裏，衍卜寸的大腦儲存已經到了極限，而原本的紅銅門是能夠在出門之際排除掉這負荷的。
    但門已毀，紅銅門對於自己那方勢力的維護力量已然減退，才會讓衍卜寸這樣，直接因為承受不住而暈了過去。
    待兩天後，衍卜寸才醒了過來。
    “生命體征正常，瞳孔有明顯縮放反應……”清如還在向眾人說衍卜寸的情況，就見對方直接拔了輸液針，從病床上翻了下來。
    張祈靈眼疾手快將人按住，而衍卜寸對視上張祈靈的眼睛，才讓這些時日裏反補過來的遲鈍，以及恐懼有所減退。
    沒有人是會一直強大的，隻是沒有撐到所有弓弦拉滿，致使即將崩斷的那個份上。
    但現在，衍卜寸已經到了撐不住的狀態。
    他神情疲憊的窩在張祈靈的懷裏，劫後餘生的歡喜，與那滾燙的淚一並打轉在眼眶中，直將人酸的哽咽。
    “噩夢？”張祈靈努力去理解衍卜寸的哭泣，不過顯然他錯了。
    可衍卜寸顯露軟弱，但並不會承認自己的情緒，他向來是個在衍光善教導下堅持硬骨氣的人，所以立即仰頭，用已經被換新的衣服袖口抹了一下，收回了那淚光。
    緊接著才搖頭，否定道，“沒做噩夢，就是睡太久了，眼睛幹的疼。”
    張祈靈大概聽懂意思，便順著衍卜寸的後背拍了拍。
    而這幾天，圍在門口的吳峫等人，顯然知道衍卜寸對張祈靈的意思，所以才沒有過多的去打擾，隻停步於病房前，看著兩個小可憐抱在一起。
    半晌，衍卜寸終於將情緒整理好，才脫離了張祈靈的懷抱，可心底裏是真的開心，無論張祈靈是以友情出發還是憐憫，衍卜寸都覺得是天大的恩賜。
    胖子看到衍卜寸狀態穩定，連忙一個擠身就進來了，“卜寸小同誌，就等著你醒呢！想吃啥啊，告訴你胖哥哥，給你列菜譜，滿漢全席都做上！”
    熱情的胖子可是想做團圓飯老久了，而且過去都不怎麽知道衍卜寸的口味，都是按照大部分人做的，連衍卜寸沒有味覺，也是他提出來才知道的。
    但胖子並不知道衍卜寸的味覺現在恢複了，卻還是積極的，給了他主觀認為沒有味覺的衍卜寸最大權利。
    衍卜寸的唇抿出了好看的弧度，“不能忙到胖哥哥，做大家喜歡的就行了。”
    “哎呀，你這小夥子怎麽聽不懂呢，讓你定菜，就是想讓你點自己喜歡的……”胖子絮絮叨叨的在衍卜寸的耳邊說話。
    吳峫見衍卜寸沒有不耐煩的情緒，但還是和張祈靈一同將衍卜寸扶了出去，並解釋著，“胖子就是看飯點到了怕你餓，你現在想去哪裏？我和祈靈帶你去。”
    “想……曬太陽。”衍卜寸看著落地窗處投下的陽光。
    解雨臣看著張祈靈和吳峫沒手推門，於是趕緊和黑瞎子按住把手，將其打開。
    黑瞎子完全是因為解雨臣動了，才搭把手的，他挑了挑眉，對著即將出去的衍卜寸道，“真沒想到，有些人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是找陽光。”衍卜寸知道黑瞎子的調侃，便立即駁回。
    黑瞎子倚在門框上，目視著衍卜寸還有一左一右的張祈靈和吳峫，帶著人在躺椅處歇息，甚至張祈靈還往返跑了一輪，將自己的小被子蓋在了衍卜寸的身上。
    雖然還未情竇初開，但這焦急勁兒，還是讓作為老父親的黑瞎子從中覺得自家白菜被拐走了。
    顯然，一直沉默著站在黑瞎子旁邊，視線遠眺的小哥也是相同的見解。
    不是不同意衍卜寸對張祈靈產生情分，因為衍卜寸也是個頂好且體麵的人，但對於未懵懂初開的張祈靈來說，他現在還無法理解衍卜寸的愛，便給予了其他情分的回應，隻會讓衍卜寸越陷越深。
    而衍卜寸又是個向來不放手的人。
    好像身體裏有隕銅的家夥，都帶有那樣令人無法達成共識的偏執。
    那方的衍卜寸看著久違的太陽，感受著落在身上有些暖意的光，唇角的笑意又多了幾分，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要在那漆黑之地度過餘生。
    而伴於身側的張祈靈，雖然不理解衍卜寸想出來的念頭，但還隻是沉默著，看向同一片天空。
    春天的枝椏，已然在風中搖曳起來，雖然比起南方來講，葉片的密度稀疏太多了，可衍卜寸聽著那沙沙聲，任由發絲飄動，卻感覺到了新生的蓬勃生命力。
    是真實的自由。
    隨即，他偏轉視線，看著專注盯著天空的張祈靈，眼前的人影縱橫交錯，有滿臉鮮血時的悲憫，有堅韌的不肯服輸，有比陽光還要冷幾分卻暖在心坎的擁抱，還有一雙漆黑點墨般的眸子。
    可最後看到的，隻有對方被光偏愛的輕吻，讓自己目之所及一切深邃的黑，變得更加耀眼奪目。
    “阿祈。”衍卜寸伸出手，拽了拽張祈靈的衣角。
    張祈靈扭回頭，立馬蹲下來看著他。
    而衍卜寸囧著一張臉，癟嘴便開始裝著一派柔弱，“我剛其實騙了你，我其實做了噩夢。”
    “不怕。”張祈靈拍著衍卜寸的手背，生澀的安慰著。
    可衍卜寸依舊仗著張祈靈的懵懂，開始耍出平日裏從來不敢展現的本來麵目。
    他靠著張祈靈近了些，讓那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靠神情而盡顯無辜，“阿祈，我還是怕。”
    張祈靈愣了一下，似乎不懂為什麽吳峫他們這樣一哄自己就好，而衍卜寸則是越要越多。
    但作為場外人的黑瞎子，卻是看懂了衍卜寸撒嬌的手段，其實這倆人都一樣，隻要確認自己，得到了一點點的愛，就會不斷的想要更多。
    隻是張祈靈不願脫口，而衍卜寸則會引導著說出彼此的想法。
    黑瞎子架著胳膊，指尖輕點，
    也許，這也可能隻是自我見解。
    而衍卜寸見張祈靈還是不懂，便立馬撐起身子，給了張祈靈一個大大的擁抱，下巴還蹭著張祈靈的肩膀說話，“阿祈好，陽光好，真好，回家真好……”
    “你也好。”張祈靈學著過去衍卜寸的習慣，將他的頭輕輕地摸著，卻不知這無心之言，讓衍卜寸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裏，笑意更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