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會見張文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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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見室果然是很久沒用了,遍地灰塵。楊毅和朱波拿著破布擦了半天,才收拾出幾個人坐下的位置。張文峰也被摘掉了手銬,算是意外之喜吧。
    張文峰長舒一口氣,打量著楊毅笑道,“這是這兩個多月我最高興的一天,你果然有一套。”
    “你還有心情笑,我就放心了。”楊毅搖搖頭,歎了口氣。
    “笑比哭好嘛。”張文峰也籲了口氣,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放在嘴角點燃。
    “所有人——包括你父母,你哥嫂,外邊的人就更多了,都在為你奔波,你自己可不能喪失信心啊,”楊毅頓了頓,嘴角咧出一絲笑意,“展鵬就在門外等著呢,他進不來。”
    “我聽見你剛才打電話了,估計對方就是他。”張文峰吐出一口煙,嗬嗬一笑,舉著手裏的香煙,瞥了瞥楊毅說道,“讓我享受一根煙的功夫吧,然後咱們再繼續。你不知道,我這神經一直緊繃著,時刻也不敢放鬆,見了你們,我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楊毅看著張文峰,默默點了點頭,心裏忽然說不出地難受。他想了想,對張文峰說,“你知道——你說你那天要去展鵬家裏吃飯,他做了滿滿一桌好吃的,結果你沒去,按照他的說法,到最後都便宜我和李東旭了。”
    “你們倆也都去了?”張文峰啞然失笑。
    “能不去嗎?展鵬第一時間就通知我們了。”楊毅白了白張文峰,意味深長地說,“這回我總算知道了,搭檔在彼此的心裏有多重。”
    張文峰怔了怔,說,“我懂。”
    楊毅歎了口氣,說,“所以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能喪失信心。”
    張文峰遲疑片刻,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一支煙抽完了,張文峰瞥了瞥楊毅,問道,“咱們繼續?”
    “行,咱們繼續。”楊毅和朱波交換了一個目光。
    “首先,有幾個日子你們得記住——”
    “你說。”楊毅麵色凝重。
    “月號,我是那天被留置的。”張文峰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就是本來要吃飯那天。”楊毅點點頭。
    “對,就是那天。”張文峰皺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楊毅心中一動,他感覺張文峰像是又陷入了某種亢奮的情緒中,不願被人打攪,於是暗自決定不再隨意插話。
    “然後,月號,我被刑拘;月日,我被批準逮捕。”張文峰接著說道。
    楊毅側頭看向朱波的記錄,見朱波把這幾個日子記得清清楚楚,終於放心了。他看了看張文峰,見張文峰正注視著自己,忙說,“都記下了。”
    “哦,”張文峰點點頭,一臉平靜,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被留置的那天晚上,總隊的人就接手了,從那天起,他們三天三夜沒讓我睡覺,就是讓我交待問題。第四天,我實在挺不住了,他們讓我休息了三四個小時,然後又是輪番訊問,問我號的情況,問我朋友的情況,還有我以前所有的情況之類的。這樣的訊問整整持續了十天,中間幾乎睡不成覺,一直到月號。”
    “嗯,記下了。”楊毅說。
    “你們還得記住幾個人名。”張文峰的手又摸向煙盒,楊毅見狀連忙拿起火機,準備給他點煙。煙點著後,張文峰抽了一口,繼續說道,“這一階段,總共有六個人審我,為首的是魏興國,還有吳誌光、趙宏偉、董小兵、王光遠,還有一個高個子,姓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們都管他叫大劉。”
    楊毅怵然心驚。按照展鵬的情況推斷,張文峰應該和總隊的人也不熟,他能想方設法打探到那些名字並牢牢記住,真是用心良苦。
    “一開始他們倒也沒過分難為我,就是不讓我睡覺,不過,董小兵扇過幾次耳光,那個叫大劉的,踹過我幾腳。我知道他們這樣不合法,就一直向他們要法律手續,可他們給不出來。後來被我逼急了,他們弄來個傳喚證讓我簽字,大家都是搞這個的,法律規定誰不清楚?我就對他們說,一張傳喚證,最多能留置我小時,這都十幾晝夜了,憑什麽繼續扣押我?結果吳誌光說,‘想扣你,就扣你,要什麽法律手續?’我說,要是這樣,我就得請律師了,然後魏興國在旁邊說,‘我們不同意,你請個屁?’我被這些話惹怒了,對他們說,有機會我就要控告他們。可能他們被我的態度激怒了吧,就是那天,我第一次遭受了毆打,魏興國和吳誌光兩個人幹的,用警棍,最後把我打得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楊毅倒吸了口涼氣,但他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清楚,張文峰表麵的平靜也是他極力壓抑的結果,他不想辜負張文峰對自己的信任,隻能像張文峰所期冀的那樣,記下那些日期、那些人名,還有隱藏在其後的那些事件。
    “也是在那天,他們告訴我,那兩個人被槍殺了,我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魏興國對我說,‘人就是你殺的,你是嫉妒,你是報複殺人。’我當然矢口否認。說實話,聽到我媳婦兒死了,我當時還挺難受的,不過隱隱的,我卻有另一層擔心,我擔心——”
    “展鵬。”這一次,楊毅沒忍住,想先說出了展鵬的名字。
    張文峰看著楊毅,點點頭,說,“沒錯兒,我擔心的就是他,因為他太容易說不清楚了。我真後悔,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後悔已經沒用了。”
    楊毅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籲了口氣,對張文峰說,“他沒事兒,他們的確找過他,但我們事先都想到了。”
    “那就好,”張文峰長長地舒了口氣,嘴角露出淒慘的笑容,“我都被弄成這樣了,再把他拉進來——”
    “你不用想那麽多,他真的沒事兒。”楊毅說。
    “嗯,這總歸是個好消息。”張文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說道,“在這期間,我一共有過四次口供,我是說,有過四份我簽字的訊問筆錄。如果我沒記錯日期的話,應該分別是月號、號、0號和月號。假如將來大家有機會看到這些訊問筆錄,就能了解,我在上麵說的都是事實,我從來沒承認過自己殺人。”
    楊毅吃驚地看向張文峰,在如此的境地下,張文峰竟然還能保持這樣敏銳的記憶力,他不得不佩服。聯想到剛見到張文峰時聽過的那些話,他似乎明白了這些日子支撐著張文峰的是什麽,他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心中無比悲涼。
    張文峰吐出一口煙,衝著楊毅揚揚頭,問道,“你們都記下了嗎?”
    “你放心,都記下了。”楊毅哽咽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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