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會見張文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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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責?”楊毅蹙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對,追責,我不能讓他們在陷害我之後而不付出任何代價,那樣,我才真是死不瞑目。”張文峰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一臉冷峻,見楊毅猶疑,咧了咧嘴又說道,“你別以為這兩個字容易,你比我還清楚,那些造成別人冤死的人有幾個被追過責?”
    楊毅覺得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撞擊了,他回想起剛見到張文峰時自己的預感,不由得五味雜陳,心堵得滿滿的,遲疑片刻,麵對著張文峰,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剛才那麽詳細地告訴你每個人的姓名,包括他們分別做了哪些事兒,就是為了那一天做準備,那些冤死鬼可能都沒想到這些,也許是沒有我這個機會——”
    “操!”楊毅罵了一聲,竟無言以對。
    “要知道,我遭的罪簡直就沒法說,但你知道我最恨誰嗎?”
    “誰?”楊毅下意識地問。
    “我曾經被拉出去做測謊——”
    “我聽說了。”楊毅哼了一聲。
    “這個你也聽說了?”張文峰有些意外,看了看楊毅,又說道,“咱先不說那玩意準不準,單說給我做測謊的兩個人,他們是中院的,一男一女。他們給我出了好幾組題目,用他們研究的測謊器給我測謊,那些題目都圍繞著我那兩天的行動,我據實回答,測謊器的結果出來卻說我說謊。我不服那個結果,要求再測,結果他們也同意了,又重新測了一遍,一直折騰到晚上**點,但凡我剛說出點兒反對意見,你知道那個女的幹什麽嗎?”
    “她幹什麽?”
    “他媽的,她扇我耳光。”張文峰咬牙切齒地說,“你沒看見她那眼神兒啊,就沒把我當人看,好像站在她麵前的就是頭牲口。”
    “我去——”楊毅驚呼出聲。
    “楊毅,我跟你說,在所有打過我的人裏邊,也許她打的是最輕的,但我卻最恨她,至少別人打我時,還能把我當個人看。那女的——也就是沒那麽大力氣,可她心眼是最壞的。”
    楊毅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蹙蹙眉問張文峰,“你沒有恰巧看見她的胸牌之類的?”
    “沒有,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張文峰自嘲地咧了咧嘴,“但是我想中院就那麽多人,測謊也不是他們的本業,那個圈子一定不會大,以你和展鵬的能力,一定能把她挖出來。”
    “我明白了。”楊毅點點頭。
    “記住,她得排在第一個。”展鵬訕訕地連笑兩聲,“他媽的,我張文峰長這麽大,還沒被老娘們兒扇過耳光呢,而且還那麽囂張。對了,我給你描述一下她的體貌特征。”
    楊毅一邊聽著一個刑警對他精準地描述一個人的外表特征,一邊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那天,是月號。”張文峰說出最後這句話時,眼光冷得幾乎能殺人。
    楊毅咬了咬嘴唇,側頭看朱波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對張文峰說,“你放心,都記錄下來了。”
    張文峰點點頭,連喘了兩口粗氣,“其實,我的境況急轉直下,就是從那天開始的。那天帶著我去測謊的,有市局的一位副局長,姓郝,你們一查就知道是誰,還有總隊的陳隊和專案組的人,加在一起有七八個吧。第二次測謊結果還是我撒謊,他們就把我圍了起來,陳隊和我說,‘測謊器準確率非常高,說是你幹的,那就是你幹的,趕快交待吧。’郝局也說,“你要不好說,來跟我講,我們都是公安嘛,給我講了,我們能幫你就幫你。’看見沒有,都那時候了,他又開始給我畫餅了。”
    楊毅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自然是不肯承認,結果他們也惱羞成怒,把我拉回去之後,仗著有了測謊結論這個尚方寶劍,把手銬、腳鐐都給我上了,從那天晚上開始,一直到月號,連著這二十來天,一直對我逼供和指供,什麽手段都用上了,細節我都不想說了,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我們知道。”楊毅隻能這樣安慰張文峰。
    張文峰訕訕地笑了笑,說,“到最後,**和精神都承受不了了,我當時都不想活了,隻求速死。我當然知道,我沒有殺人,承認殺人也一定會被判死刑,但是,我還是按照他們的意圖,編造了所有的細節,承認自己殺人。這也就是我為什麽對你說,估計我不會活著出去了,因為一切都板上釘釘了,他們是按照我編造的口供去固定證據,我根本就沒有機會逃脫掉。”
    楊毅雙眉微蹙,思忖良久,抬頭看向張文峰,問,“你都說完了?”
    “差不多吧。”張文峰應了一聲,自己又點了根煙。
    “展鵬說的沒錯兒,你真是善於蹭別人的煙。”楊毅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意,他不想讓在場的人一直沉浸在這樣悲憤無望的情緒裏。果然,張文峰吐出一口煙,咧嘴笑了笑。“那這樣,現在開始你聽我說。”
    “行。”張文峰有些無所謂。
    楊毅籲了口氣,問道,“能讓我們看看你的兩隻手腕嗎?”
    “連這個你也知道?”張文峰啞然失笑。
    楊毅正色道,“張文峰我告訴你,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剛才他們所領導說那句話你聽到了吧?”
    “哪一句?”張文峰疑惑地皺皺眉。
    “別扯那些用不著的——就是這句。”楊毅的鼻孔裏冒出一聲冷哼,看著張文峰說道,“當然,你可以繼續堅持你所想的那些,但是,作為你的律師,我覺得自己該做的事兒,就一定會去做。你能配合嗎?”
    張文峰歎了口氣,說,“楊毅,我的確是那麽想,但我沒認輸,我一直在抗爭,所以——我會配合你。”
    楊毅斜睨著張文峰,又說道,“無論你認為我天真也好,理想主義也罷——”
    張文峰扯著嘴角笑了,“沒錯兒,我的確是那麽認為的,但我更清楚你那股執拗勁兒。”
    “你知道就好,咱們也別廢話了。”楊毅緊緊盯著張文峰,“現在讓我看看你的手腕。”
    張文峰分別把兩隻衣袖向上拽了拽,讓手腕露出來。
    楊毅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兩隻手腕,足足看了有兩三分鍾,然後才籲了口氣說道,“行,我看完了。”
    張文峰又用衣服遮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記得你說,進所第二天,你就向駐所檢察室提出控告了,他們還給你照了相——”
    “沒錯兒,是這樣,我是月號被送到看守所的,號就遞交了第一份控告書。號早晨,我們開晨會的時候,在三管區教室門口,檢察官當著兩名管教和上百名在押人員的麵對我手腕、膝蓋、腳上的傷情進行拍照,來固定證據。”張文峰一本正經地說,“他們一共拍了四張照片。”
    “好,我知道了。”楊毅點了點頭,看向張文峰的眼神變得嚴肅,“現在我要你最後承認的事實,也就是說,他們指控你犯罪的整個經過。我希望有所有的細節,然後——鑒於你經曆了整個過程,是最了解那些的人,我需要你逐一和我分析,哪一項站得住腳,哪一項站不住腳。我相信你作為一個資深刑警的能力,你能做到嗎?”
    張文峰望著楊毅,緩緩點頭,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年追尋真相的楊毅。“沒問題。”他把煙蒂扔到腳下踩滅,一口氣向楊毅講述了一個多小時。楊毅一邊聽,一邊確認朱波記載無誤,不時還和張文峰進行一些討論,到最後總算鬆了口氣。
    “還有什麽嗎?”張文峰的眼角透出笑意。
    楊毅促狹地眨了眨眼,說道,“張文峰,現在你總該告訴我們,那天你和展鵬分別、進到裏邊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吧?我們還不清楚,你是否真的無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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