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朝堂紛爭決河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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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內的燭火在穿堂風中忽明忽暗,徐輝祖蟒袍下擺掃過地磚縫隙裏滲出的濁水,金線繡的江崖紋路頓時染成泥黃色。
他手指重重叩在星圖柱礎上,聲如裂帛:"疏浚?
爾等腐儒怕不是把《河防一覽》當成了佛經!"
工科給事中楊漣的烏紗帽還在半空打轉,聞言突然撞在蟠龍柱上,帽簷玄鐵薄刃"錚"地釘入徐輝祖腳前三寸。"
徐尚書可知漢王景治河為何用十裏立一水門?"楊漣官袍前襟裂開的獬豸紋滲出血跡,卻仍挺直脊梁:"若放任黃龍改道,中原千裏沃野..."
"沃野?"徐輝祖靴尖碾碎地上嫩芽,麥種汁液染綠麒麟補子,"去年開封府三縣顆粒無收,餓殍順著賈魯河漂到鳳陽皇陵!"
他從懷中掏出半片龜甲,裂紋裏滲出暗紅朱砂:"昨夜河伯托夢,這遷字寫在龜背正中!"
殿外悶雷碾過九重宮闕,戶部侍郎突然踉蹌著撲到丹墀前。
他懷中麻袋豁口滲出的黑水在青磚上洇出猙獰圖案,當啷滾出的糠麩餅竟生出黴綠絨毛。"
徐尚書要遷的百姓..."他顫抖著掰開硬如石塊的餅子,蛆蟲混著沙粒簌簌而落,"吃的就是這種皇糧!"
腐臭味瞬間彌漫大殿,禦史台的白鷳補子們紛紛以袖掩鼻。
都察院左都禦史的象牙笏板"啪"地斷成兩截:"三個月前撥下的八十萬石賑災糧..."
"八十萬石?"兵部尚書突然抬腳踩住滾到跟前的黴餅,錦雞補子下的皂靴碾出暗紅碎屑:"這摻的哪裏是麩皮?
分明是遼東戰馬吃剩的酒糟!"他靴底粘著的碎末在積水裏暈開血色,竟與地縫中滲出的濁流融成赤潮。
爭吵聲浪撞得殿頂琉璃瓦嗡嗡震顫時,玄武門方向突然傳來裂帛般的馬嘶。
錦衣衛千戶撞開殿門的刹那,暴雨裹著血腥氣潑進大殿,他飛魚服上的金線在閃電中泛著詭異青光:"八百裏加急!
歸德府城...破了!"
楊漣官袍上的獬豸紋突然迸出血珠,他抓起河工鏟猛刺自己胸膛的動作被朱棣箭袖卷住。
燕王指節敲在生鐵鏟柄上,竟震出龍吟般的顫音:"楊給諫且看!"鏟麵反光裏映出禦案裂縫——本該浸在濁水中的《河防一覽》殘頁,此刻正被金絲楠木紋路吞噬。
朱柏玄裳下擺無風自動,他指尖捏著的半粒金砂突然墜入銅錢方孔。
當啷一聲,浸在泥水裏的"遷"字銅錢竟自行翻轉,缺口處被金砂補成"遵"字。"傳旨工部。"皇帝聲音比殿外蓄勢的悶雷更沉,"明日辰時..."
"陛下!"徐輝祖突然割斷腰間玉帶,蟒袍前襟散開露出內襯血書:"您可知歸德知府為何自溺?
昨夜子時黃河故道突現七口青銅獸首,噴出的黑水蝕穿城牆根基!"他甩出的血帛在雨中展開,竟是用朱砂混著鐵鏽寫就的星象圖。
楊漣突然奪過值更太監的燈籠,火苗舔上自己官袍:"那臣便作第一根火樁!"獬豸紋在烈焰中扭曲成鎮水獸模樣,他縱身撲向禦案裂縫的刹那,地磚縫隙突然鑽出蘆葦根須纏住其腳踝。
朱柏玄裳上的龍紋遊至心口,他抓起裂開的澄泥硯砸向星圖廢墟。
墨汁在積水中暈開時,東北宮牆外夯歌聲陡然拔高,竟與地底傳來的汩汩水聲形成和鳴。
值更太監燈籠照亮的暗門處,濕腳印裏的黑粟突然發芽,根須刺破地磚勾住半幅薊州衛戰袍。
"報——!"第二聲馬嘶撕裂雨幕,傳令兵背插的翎羽隻剩半截:"開封府三十裏處出現懸河倒灌!"他跪地時甩出的塘報在積水中漂浮,朱批"速遷"二字正被蘆葦根須纏繞吞噬。
朱柏五指扣住禦案龍首,檀木裂紋中突然滲出冰碴。
當第一片雪花落在《河防一覽》殘頁上時,屏風後的銅壺滴漏竟逆時針旋轉起來。
朱柏霍然起身時,禦案上的澄泥硯台應聲炸裂,墨汁順著檀木龍紋淌成蜿蜒溪流。
他抓起浸透雪水的《河防一覽》,明黃絹帛在指間寸寸繃緊,紙頁裂帛聲竟壓過了殿外轟鳴的雷暴。
當鎏金封皮撕作兩半的刹那,碎紙邊緣在龍涎香霧中凝成冰刃,割破了徐輝祖蟒袍上三寸金蟒的右眼。
"工部聽旨!"皇帝將殘卷擲入銅錢方孔濺起的水花裏,裂開的"遵"字銅錢突然迸出火星,"征發三十萬民夫,沿開封至歸德三百裏河道築束水堤。"
他玄裳下擺掃過丹墀積水,水麵倒映的龍紋竟生出雙角,"十日之內,朕要看到九丈青石壓住河圖洛書方位!"
工科給事中楊漣突然扯斷烏紗帽翅,銀絲般的白發被穿堂風卷成亂麻。
他官袍前襟的獬豸紋不知何時已化作赤目獠牙的鎮墓獸,繡線崩裂處露出內襯的粗麻喪衣:"陛下可知商紂王為何容不下比幹?"
他五指插入發間扯下縷縷銀絲,發梢垂落的血珠在積水裏凝成卦象,"非因七竅玲瓏心,實為不肯咽下那句''社稷將傾''!"
徐輝祖蟒袍上的金蟒突然睜開流血的右眼,他踩住楊漣散落的烏紗帽厲喝:"放肆!"帽簷玄鐵薄刃應聲彈起,卻在觸及楊漣咽喉前被朱棣箭袖卷住。
燕王指間夾著的冰刃折射出禦案裂縫,眾人這才驚覺地磚縫隙裏滲出的濁水竟已凝成霜花。
"楊給諫不妨細看。"朱棣靴尖輕點積水,冰麵下浮出半幅薊州衛輿圖,"束水攻沙乃元人故智,當年脫脫丞相征發十七路民夫,結果如何?"
他玄色箭袖掃過冰麵,輿圖上的紅點突然滲出血色——正是三年前黃河決口的三十八處險灘。
楊漣赤腳踏碎冰麵,獬豸紋官袍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燕王殿下博古通今,可還記得王景治河遺策?"
他抓起被冰封的《河防一覽》殘頁,紙頁間突然鑽出蘆葦嫩芽,"束水堤需留三十六處分洪閘,否則青石壘得越高..."嫩芽在他掌心瞬間長成荊棘,刺破的傷口滲出黑如玄水的血。
"否則如何?"朱柏玄裳上的龍紋突然遊至眉心,他抓起半片龜甲擲向銅壺滴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