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如此江山,怎不讓人留戀?

字數:6613   加入書籤

A+A-


    朱柏玉帶扣迸發的青光在觸及血碑時化作遊龍,龍須掃過處顯露出大寧衛糧倉的虛影——成堆的粟米袋正在滲出血水,每粒脫殼的米芯都刻著朵顏部圖騰。
    "兒臣昨夜觀星..."年輕皇帝指尖撫過心口北疆輿圖,居庸關雉堞上的戍卒虛影突然齊聲呐喊。
    這聲浪震得紫檀木匣殘片騰空而起,在空中拚出半幅殘缺的《山河社稷圖》,圖中黃河故道的位置正滲出靛藍磷火。
    朱元璋獨眼中龍鱗紋路突然逆時針旋轉,蟠龍杖挑起的血珠在半空炸開,化作靖難之役陣亡將士的名冊。
    當第七個"張玉"的名字浮現時,孝陵地宮傳出的編鍾聲竟與居庸關外的馬頭琴聲共鳴,音波震得冰麵下的白骨手臂節節斷裂。
    "你要用紫微帝星壓貪狼?"老皇帝突然用斷筆挑起飄落的青銅碎片,鋒刃割破掌心時濺出的血珠裏裹著半枚玉璽殘角。
    這抹血色滲入碑文"甲申"凹痕的刹那,整座紫金山的鬆針突然倒轉向北,針尖凝聚的霜花拚出燕山屯兵圖。
    朱柏袞服宗彝紋遊走的袞龍突然昂首,龍睛射出青光穿透層層雪幕。
    當光束觸及孝陵寶頂裂痕時,滲出的血水突然沸騰,在雪地上勾勒出朱標臨終前未完成的北伐路線——箭頭指向處,赫然是寧王府圈養的海東青正在啄食的漠北地圖。
    冰層下的"戊"字軍令突然睜開所有複眼,每隻瞳孔都映出朵顏三衛正在焚燒的糧草堆。
    年輕皇帝靴底碾碎最後一片鬆針圖案時,神道石像生眼眶裏凝固的鐵水突然流動,澆鑄出的調兵虎符表麵顯現金川門血跡未幹的撞痕。
    寒風卷著碑林血沫掠過朱元璋的蟠龍杖,杖身纏繞的垂柳突然暴長三丈。
    帶刺的冰花在觸及朱柏冕旒時突然綻放,每片花瓣都映出當年白溝河浮屍千裏的慘狀。
    老皇帝喉間滾動的龍吟與冰層下白骨抓撓聲重疊,震得翰林學士懷中跌落的奏折突然自燃,灰燼在雪地上拚出"熒惑守心"的天象讖言。
    朱柏突然抬手接住一片龍鱗狀雪片,指腹撫過鱗紋時,冰晶內部顯露出欽天監密室裏的渾天儀。
    當儀樞指向井宿的青銅勺柄突然斷裂,他玄色皂靴悄然碾碎了雪地裏成型的"削藩策"殘頁。
    "昨夜醜時三刻..."年輕皇帝指尖突然凝出一滴血珠,墜落在冰麵時竟化作紫微垣星圖。
    當代表帝星的光點掠過朱元璋殘缺的左臂,老皇帝蟠龍杖上纏繞的垂柳突然枯死,帶刺冰花盡數化作應天府教坊司飄來的琵琶殘音。
    整座碑林的投影突然扭曲成傳國玉璽形狀,缺角處滲出的血水在雪地上匯成淮西河道圖。
    朱柏按住心口北疆輿圖時,居庸關雉堞上的戍卒突然齊聲高唱《破陣子》,聲波震得神道兩側守陵衛的鋼刀齊聲歸鞘,刀鞘撞擊聲裏藏著寧王府信鴿折斷的羽翅。
    當最後一縷血痕滲入"洪武"碑文,朱元璋獨眼裏的赤金色突然褪成渾濁。
    老皇帝殘缺身軀映在冰麵的倒影逐漸縮小,最終化作建文元年春獵時射出的那支卡在虎睛中的鳴鏑——箭羽上的朱砂字跡正在雪水中緩緩暈開,依稀是"削藩"二字起筆的鋒芒。
    朱柏冕旒垂落的玉珠突然停止顫動,十二旒珠簾在雪光中映出十二個時辰的刻度。
    子時方位的裂痕裏滲出靛青霧氣,當霧氣漫過年輕皇帝繡著金龍的箭袖時,冰層下所有睜開的複眼突然閉合,北伐陣圖背麵的"戊"字軍令裂成三百塊龜甲,每塊龜甲裂紋都指向大寧衛馬場新添的釘馬掌鐵印。
    紫金山巔的風雪不知何時染上了檀香味,朱柏抬手接住一片帶著香灰的雪片時,指尖突然顯露出昨夜子時批閱奏章留下的墨漬。
    那抹烏色在觸及雪片的刹那,竟化作半闕未寫完的調兵手諭,最後一個"戊"字的捺筆正悄悄指向奉先殿簷角新結的冰淩——那裏倒映著北鬥第七星的光芒,比往日暗了三成。
    奉先殿的冰棱在檀香風雪中發出細碎的鳴響。
    朱柏冕旒上的十二旒玉珠忽明忽暗,他望著冰階下蜷縮在虎皮褥裏的枯瘦身影,喉結微動:"昨夜欽天監奏報,紫微垣星輝驟減三成。"年輕帝王的玄色箭袖拂過冰鑒,帶起沾著香灰的雪粒,"恰是父皇當年......"
    "孽障!"
    朱元璋獨目中的渾濁突然炸開赤金鋒芒,殘缺的右臂竟震得鎏金暖爐火星四濺。
    冰麵上那些閉目的複眼驟然睜開,倒映出老皇帝脖頸暴起的青筋:"當年你大哥咳血改詔,臨終前攥著咱的袞龍袍說"四弟眼裏有火"——你如今眼裏的火倒是燒到紫微星上去了?"
    朱柏繡金蟠龍紋下的肌肉驟然繃緊,朱元璋枯枝般的左手已按在他心口。
    老皇帝斷裂的指甲深深掐進五爪金龍的眼睛,龜裂的指甲縫裏滲出黑紅血珠:"知道朱標為何傳位於你?"冰鑒裏浮動的星圖突然扭曲,映出洪武二十五年東宮病榻前飄動的藥幡。
    "因為建文元年春獵那支鳴鏑?"朱柏喉間滾著鐵鏽味,他望著神道上未化的積雪——那裏隱約浮著三年前燕王府八百裏加急的蹄印。
    朱元璋獨目中的赤金突然凝成冰錐,老皇帝殘缺的牙齒咬破舌尖,噴出的血霧在冰麵凝成"戊"字軍令:"是你娘用馬皇後金冊換了北伐陣圖!"沾血的枯掌猛地扯開朱柏領口,露出心口處暗紅的"戊"字烙痕,"真當咱不知道大寧衛馬場的釘馬掌藏著什麽?"
    簷角冰淩突然墜地,北鬥第七星的光芒穿透檀香雪幕。
    朱柏指尖的墨漬在星光照耀下化作半幅遼東輿圖,圖上山川竟與冰層下的龜甲裂紋完全重合。
    他望著朱元璋袖口露出的半截調兵虎符——那上麵還沾著三年前玄武門的血跡。
    "父皇可還記得母後衣冠塚前的白鹿?"朱柏突然握住朱元璋枯腕,年輕帝王掌心的墨痕竟沿著老皇帝的血管蔓延成調兵手諭,"當年您射中白鹿左眼時,鹿角上纏的可是大哥的束發金冠?"
    風雪驟急,奉先殿藻井垂落的冰錐突然折射出三百道寒光。
    朱元璋獨目中的赤金倏然熄滅,他殘缺的身軀在冰麵投下的影子竟化作建文元年那支未射出的鳴鏑。
    老皇帝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枯掌下的蟠龍紋已滲出血絲:"你以為紫微星暗是凶兆?
    當年你娘......"
    一聲馬嘶刺破雪夜,神道盡頭傳來八百裏加急特有的銅鈴聲。
    朱柏睫毛上的雪粒突然凝成冰晶,他望著檀香風雪中若隱若現的北鬥七星,喉間那句"削藩手諭"終是混著血沫咽下。
    年輕帝王繡著金龍的箭袖拂過冰鑒,未寫完的調兵手諭在星光照耀下竟顯出馬皇後金冊的紋樣。
    雪粒撲在朱柏睫上凝成冰晶,神道盡頭馬皇後衣冠塚的漢白玉碑忽然在風雪中扭曲。
    年輕帝王玄色冕服上金線繡的北鬥七星暗了三分,他望著碑前未掃的鬆枝——那分明是建文元年春獵時朱標教他張弓的姿勢。
    冰鑒裏浮動的星圖突然泛起暖黃光暈,朱柏恍惚看見兄長月白蟒袍上的鶴紋在晨光裏舒展。
    那年杏花壓滿宮牆,朱標握著他的手搭上雕龍弓,箭簇堪堪擦過麋鹿左耳釘在銀杏樹上。
    "四弟的箭總往偏處射。"朱標笑著摘下他發間的鬆針,白玉扳指在弓弦上磨出細碎金粉,"不是弓弦太緊,是心太急。"兄長指尖的墨香混著檀香沁入朱棣的箭袖,把北鬥第七星染成杏花顏色。
    奉先殿簷角突然墜下冰錐,朱柏猛地驚醒。
    掌中未寫完的調兵手諭不知何時凝成半片銀杏葉,葉脈裏滲出的墨汁竟與三年前東宮案頭那方鬆煙墨如出一轍。
    年輕帝王喉結滾動,繡著金龍的箭袖拂過冰鑒時,北鬥七星的光恰好穿過檀香雪幕,在朱元璋袖口的虎符上燒出個"燕"字。
    "起駕!"
    老太監的唱喙刺破冰麵,玄武門方向傳來玉罄清響。
    朱柏望著車輦碾過神道積雪時浮起的血色冰屑,忽然想起建文元年那個春夜——朱標咳著血在遼東輿圖上畫圈,咳出的血沫在"居庸關"三字上凝成北鬥七星。
    車輪碾過冰麵的聲響突然變得沉悶,朱柏繡金蟠龍紋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心口烙痕。
    冰鑒裏浮動的星圖突然映出馬皇後金冊上的雲紋,那些鎏金篆字竟與遼東山脈走勢完美重合。
    年輕帝王玄色冕服上的北鬥七星暗了又亮,最終在車簾掀起的刹那化作建文元年那支未射出的鳴鏑。
    雪幕深處,玄武門獸首銅環上凝結的冰花突然綻開三百六十道裂痕。
    朱柏指尖的墨漬在玉罄聲中化作半幅《削藩策》殘頁,年輕帝王繡著金龍的箭袖拂過車簾時,北鬥第七星的光芒恰好刺穿他心口暗紅的"戊"字烙痕。
    宮牆陰影裏,素白袍角掠過未掃的積雪。
    冰層下隱約浮起建文元年的血字軍令,卻比三年前燕王府八百裏加急的蹄印還要暗上三分。
    雪粒打著旋兒落在朱允炆懷中的鎏金暖爐上,素白袍角掃過神道旁未化的冰碴。
    少年親王垂首盯著青銅爐蓋上跳動的火苗,指節因用力而泛青的《削藩策》正巧翻到染血的"燕"字條款,頁腳暗褐色的血漬與北鬥第七星的光暈重疊成詭異的紫。
    車輦碾碎冰麵的脆響傳來時,朱允炆突然咳嗽著跪進雪堆。
    素色大氅下擺掃開積雪,露出三年前燕王親衛在玄武門留下的半枚箭簇。
    他望著朱元璋獨臂掀開車簾時崩落的冰晶,喉間突然湧上建文元年那碗鹿血的腥甜。
    "孫兒給皇祖父問安。"朱允炆叩首時暖爐微傾,炭火映得他眉間那顆朱砂痣恍若滴血。
    染血的《削藩策》頁腳掃過冰麵,在北鬥星光裏拖出蜿蜒的蛇形陰影,"寅時三刻燕王府送來八百裏加急,通政使說......說火漆印是狼首吞日的圖騰。"
    冰鑒裏浮動的星圖突然凝滯,朱柏繡金蟠龍紋的指尖無意識劃過心口烙痕。
    車輦垂落的玄色帷幕被風吹起,年輕帝王瞥見朱允炆袖中露出的半截金絲——那分明是馬皇後當年係在鳴鏑箭尾的穗子。
    朱元璋殘缺的左臂突然暴起青筋,老皇帝獨目中的赤金光芒刺破檀香雪幕。
    他枯枝般的五指深深摳進暖爐鎏金紋飾,竟將四爪蟒紋捏成扭曲的龍形:"狼首吞日?"沙啞的笑聲震得車轅積冰簌簌墜落,"當年徐達破元大都,傳國玉璽上沾的就是這種火漆!"
    奉先殿簷角冰淩突然齊根斷裂,三百六十道寒光在雪地上拚出殘缺的星圖。
    朱允炆懷中的《削藩策》無風自動,染血書頁嘩啦啦翻到遼東輿圖那章。
    少年親王蒼白的指尖撫過"居庸關"三個篆字,暗紅血漬竟與冰層下浮起的北鬥裂紋嚴絲合縫。
    "加急文書現在何處?"朱柏玄色冕服上的金線北鬥倏然亮起,年輕帝王的嗓音裏混著冰碴相撞的脆響。
    他望著朱允炆發間沾的雪粒——那分明是建文元年春獵時,朱標替他拂去的鬆針凝成的冰晶。
    玄武門方向突然傳來玉罄九響,驚起寒鴉掠過神道旁的馬皇後衣冠塚。
    朱允炆膝行半步,懷中暖爐的炭火突然映亮他脖頸處暗紅的勒痕:"通政司值守的劉侍郎說...說塘報匣子裏的血腥氣隔著三重漆封都壓不住......"
    老太監手中的鎏金拂塵突然墜地,在冰麵砸出北鬥七星的裂紋。
    侍衛們玄鐵重甲相撞的聲響驚飛了簷角冰錐,卻壓不住風雪中突然響起的、似有若無的狼嚎。
    朱柏繡著金龍的箭袖拂過車輦垂簾,年輕帝王望著朱允炆大氅下擺露出的半片銀杏葉——葉脈裏滲出的墨跡竟與三年前東宮案頭的《削藩策》初稿如出一轍。
    朱元璋殘缺的牙齒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濺在車轅雕著的五爪金龍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