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朕要守住這大明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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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柏的蟒袍突然灌滿鹹濕海風,袖中奏折的館閣體字跡在潮氣裏暈染開來。
他看見自己批注的"以商製夷"四字正在炭火中扭曲,逐漸變成建文帝登基時禮炮炸開的血色煙花。
當北鬥第七星的光芒再次穿透窗紙時,星光竟在青磚地烙出雙嶼港炮台的布防圖。
暖閣突然陷入死寂,唯有炭火爆裂聲在梁柱間遊走。
朱柏的佛珠無端沁出冷汗,三年前他站在泉州港望海樓上看紅毛夷商船進港時,兄長朱標的咳血聲正順著閩江潮水湧入耳膜。
此刻那枚帶血的犀角棋子突然在棋奩中顫動,底部"兄友弟恭"的篆文滲出黑霧,在炭火映照下化作浙東學派奏折上的朱批。
檀香灰燼在青磚地上蜿蜒如蛟,朱元璋玄鐵鑄就的義肢突然插入灰堆,五指收攏時竟將整塊金磚捏出蛛網裂痕。
老皇帝獨目裏倒映著鎏金棋奩上跳躍的火星,喉頭滾出悶雷般的低吼:"紅毛夷的炮艦敢過雙嶼港,就該讓他們的船帆裹著屍首沉進珊瑚礁!"
"父皇,海禁之事......"
朱柏的勸諫被玄鐵義肢掃落棋枰的巨響截斷。
檀木棋盤撞上殿柱時,十二顆犀角棋子化作流光沒入雪幕,其中刻著"爪哇"二字的黑棋正釘在《坤輿萬國圖》的南洋海域。
老皇帝殘缺的左手突然扯開輿圖,指腹碾過發黃的宣紙,爪哇島頓時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當年標兒在泉州港咳血,手裏攥著的就是紅毛夷的航海圖。"朱元璋喉結滾動的聲音混著鬆脂焦味,玄鐵義肢劃過炭盆時濺起的火星,竟在輿圖上燒出當年太子朱標巡視海防的路線,"他臨終前說''四海皆兄弟'',如今這些蠻夷倒成了催命閻羅!"
三更梆子撞碎雪幕的刹那,五道黑影從殿頂倒垂而下。
錦衣衛千戶的魚鱗甲上凝著冰晶,懷中密報卻被朱元璋的玄鐵義肢淩空截住。
老皇帝獨目掃過火漆封印的"燕"字,突然將密報按進炭盆,跳動的火苗裏隱約可見"居庸關"三字化作灰蝶。
"傳令五軍都督府。"朱元璋殘缺的牙齒咬得密報錦帛咯吱作響,喉頭爆裂聲似二十年前鄱陽湖的火攻號令,"把神機營的火龍出水,給朕架到泉州港的望海樓!"
千裏之外的居庸關,朱棣的玄色大氅正在朔風中凝出冰甲。
關寧鐵騎的馬蹄聲壓碎了長城垛口的冰棱,八百重甲胸前的護心鏡上,隱約倒映著應天府方向飄來的雪雲。
燕王突然勒馬回望,手中馬鞭指過蜿蜒如蟒的城牆:"當年藍玉在此破北元,今日這冰霜倒比胡虜的彎刀更冷。"
親衛統領張玉正要答話,卻見燕王解下腰間玉帶扣。
鎏金螭紋在雪光下泛著幽藍,內壁"兄友弟恭"的篆文竟與應天暖閣中顫動的犀角棋紋分毫不差。
朱棣突然將玉帶扣拋向關外雪原,墜落的軌跡恰與北鬥第七星重合。
"報——"
傳令兵滾鞍下馬的瞬間,懷中密函已被朔風掀開一角。
朱棣望著函上熟悉的飛白體火漆封印,玄鐵護腕突然壓住正在融化的冰甲。
當他的拇指撫過"加急"二字凹陷的紋路時,一縷雪水正順著護腕龍紋滲入密函夾層。
應天城的雪夜突然響起鍾山書院報時的銅磬。
朱柏腕間佛珠無端崩斷,十八顆沉香木念珠墜地時,竟在青磚上拚出浙東海防圖的輪廓。
皇帝俯身拾珠的刹那,袖中突然滑落半截泛黃宣紙——正是三年前朱標在病榻上教他摹寫的《出師表》殘頁。
"陛下!八百裏加急!"
掌印太監的驚呼聲中,朱柏的蟒袍廣袖已被殿外湧入的雪片灌滿。
他看見呈報密函的錦衣衛魚服上結著冰淩,飛魚補子裏的金線正在炭火映照下扭曲成兄長朱標最擅長的飛白筆畫。
當他的指尖觸及密函上熟悉的火漆紋路時,暖閣梁柱間突然炸開一聲炭火爆響。
朱柏指尖懸在火漆封印上方,龍涎香混著雪沫的氣息在喉間凝成冰刺。
炭盆裏爆開的火星突然竄上密函邊角,將"燕"字燒出半闕殘影,恍惚竟與二十年前兄長朱標教他臨帖時,飛白筆鋒掃過的"兄"字重疊。
"陛下......"掌印太監的驚呼被玄鐵護腕掃落的雪片封在喉間。
朱柏用拇指抹開焦黑的封印,泛黃宣紙上躍出的飛白體如利劍破空——"清君側"三字竟與朱標臨終前寫在藥方上的筆跡分毫不差。
鎏金燭台突然爆響,一滴滾燙的蠟油正落在"側"字末筆,蜿蜒如當年太子咳在《平倭策》上的血痕。
暖閣梁柱間垂落的冰棱突然齊聲斷裂,十八顆沉香木念珠在青磚上彈跳著拚出浙東海岸線。
朱柏俯身拾起刻著"雙嶼"二字的珠子,耳畔炸響三年前暴雨夜兄長攥著他手腕的嘶吼:"柏弟記住,海疆烽煙起時,飛白體絕不可現於軍報!"
"啟稟陛下!"錦衣衛千戶的魚鱗甲撞碎滿地冰晶,護心鏡上映出朱柏驟然收緊的下頜線條,"居庸關八百裏加急,燕王稱奉天靖難,要清君側!"
暖閣死寂中,炭火爆響的劈啪聲竟似當年鄱陽湖火攻戰船的轟鳴。
朱柏突然低笑出聲,腕間殘餘的佛珠串掃過案上《皇明祖訓》,鎏金書頁翻動間露出朱元璋用朱砂批注的"親王戍邊"四字。
他屈指彈飛即將燃盡的密函,看著火星在炭盆裏旋出北鬥七星的軌跡:"傳旨光祿寺,給燕軍送三百壇紹興黃。"
掌印太監的拂塵僵在半空,暖閣外巡夜的梆子聲恰好敲破雪幕。
朱柏拾起滾到輿圖邊的犀角棋子,指腹擦過"爪哇"二字時,突然發現棋枰裂痕竟與泉州港的暗礁分布暗合。
炭火將他的冕旒投影在《坤輿萬國圖》上,十二串玉藻恰似當年鄭和船隊的旌旗,垂在錫蘭山的位置微微晃動。
"陛下,是否召五軍都督府......"
"取朕的紫貂氅來。"朱柏打斷稟報,玄色蟒袍掃過滿地念珠時,十八顆沉香木竟自發滾向遼東都司的位置。
他彎腰拾起刻著"大寧"二字的珠子,突然瞥見棋枰裂縫裏嵌著半片藍玉的箭簇——正是七年前那個雪夜,朱元璋在此處杖斃私通北元的衛所指揮使時濺上的。
三更天的雪片突然變得綿密,應天城九門方向同時傳來馬嘶聲。
朱柏站在暖閣檻窗前,看著五軍都督府的傳令兵舉著火把衝進風雪,飄搖的火光裏恍惚映出朱棣在居庸關拋擲玉帶扣的殘影。
他伸手接住一片六棱冰晶,看著掌紋間融化的雪水滲進《出師表》殘頁的"漢賊不兩立"字跡。
"擺駕鍾山書院。"皇帝突然將殘頁按在滾燙的燭台上,焦糊味混著鬆煙墨香騰起的刹那,暖閣梁柱間垂落的冰淩突然同時墜地,在青磚上拚出半幅海防圖輪廓。
當龍輦碾過玄武門結冰的禦道時,朱柏的指尖正無意識摩挲著紫貂氅內襯的暗紋。
三年前兄長握著他的手在裘衣上繡"忍"字時,針腳恰與此刻輦外飄舞的雪片軌跡重合。
他突然掀開簾幕,看見金川門甕城的陰影裏閃過半截玄鐵義肢的寒光,旋即被漫天風雪吞沒。
龍輦碾碎冰碴的脆響在金川門甕城回蕩,朱柏忽覺冕旒被鐵鉗般的手掌攥住。
太上皇朱元璋蟒袍上的五爪金龍擦過他眉骨,鬆枝混著雪片的氣息噴在耳畔:"天子當有九鼎壓肩的定力。"
朱棣七日前呈上的北元叛首首級在朱柏眼前浮現,那些覆著冰霜的頭顱在暖閣地磚上洇開的血水,此刻仿佛正沿著冕旒玉藻倒流進脖頸。
他喉結滾動著咽下辯詞,瞥見父皇玄鐵義肢的機簧裏嵌著三年前靖江王謀逆案的青銅殘片。
"兒臣謹記。"朱柏指尖掐進掌心,紫貂氅內襯的"忍"字暗紋刺痛肌膚。
甕城箭孔漏下的殘陽將朱元璋的白須染成赤金,太上皇突然拽斷三根冕旒玉藻,琉璃珠滾落在車轅凹槽裏,恰與當年朱標監國時墜落的藥碗碎片重合。
車駕駛出甕城刹那,朱柏聽見孝陵方向傳來石龜趺裂的悶響。
他掀開繡龍簾幕,看見朱允炆跪在孝陵斷碑前的雪窩裏,《皇明祖訓》的鎏金封麵映著殘陽,像團將熄未熄的炭火。
三十裏外鍾山書院飛簷上的銅鈴突然齊鳴,朱允炆凍得青紫的手指正要拾起飄落的《皇明祖訓》,夾頁裏忽地滑出半幅泛黃絹帛。
血書"老四類我"四字被北風卷著貼上麵頰,他瞳孔驟縮——這分明是父親朱標薨逝當夜咬破指尖寫就的絕筆。
"皇爺爺..."朱允炆的嗚咽被呼嘯的穿堂風絞碎,孝陵衛戍卒的腳步聲驚起寒鴉。
他慌忙將血書塞回典籍時,一片六棱冰晶恰落在"我"字最後一捺,新雪很快覆住淋漓血跡,如同七年前燕王奉詔入京時,大雪掩去玄武門階前的三百鐵甲。
護城河冰層在此刻迸裂,春汛暗流裹挾著前朝沉船的青銅炮在冰下轟鳴。
朱柏耳畔響起三年前劉伯溫觀星時的讖語:"水龍破冰日,蒼狼叩宮時。"他猛地按住腰間螭紋玉帶,卻觸到兄長朱標臨終前贈的魚腸匕,匕鞘上北鬥七星的銀釘正對應著孝陵方位。
"陛下小心!"錦衣衛指揮使的暴喝撕破暮色。
一匹快馬踏碎護城河薄冰疾馳而來,狼頭圖騰號旗掃過宮牆垛口時,驚起棲在洪武年間"驅除胡虜"碑刻上的夜梟。
馬上騎士麵甲結滿冰棱,背負的玄鐵匣子隨著顛簸震開縫隙,漏出的羊皮殘角隱約可見居庸關烽燧圖樣。
朱柏抬手製止了張弓的禁軍,看著那匹口吐白沫的青海驄在十丈外人立而起。
騎士滾落馬背的姿勢讓他想起藍玉平定雲南時,那些渾身插滿毒箭依然衝鋒的土司死士。
玄鐵匣"砰"地砸在禦道裂冰處,飛濺的冰渣在暮色中劃出北鬥七星的軌跡。
"居庸關八百裏加急..."騎士撕開胸前護心鏡,掏出浸血的蠟丸時,朱柏瞥見他虎口處靛藍刺青——正是三年前被朱元璋廢止的錦衣衛秘諜"夜不收"的標記。
蠟丸在禦前侍衛傳遞途中突然融開豁口,半片帶火漆的狼皮堪輿圖飄落在朱允炆方才跪拜的雪窩位置。
暮鼓聲自觀星台傳來,朱柏彎腰拾取狼皮圖的刹那,孝陵斷碑方向突然騰起蒼鷹。
那猛禽爪間銀光閃爍,竟是半枚刻著"寧"字的玉帶扣,與燕王七日前拋在居庸關城牆的那枚恰成一對。
太上皇朱元璋的拐杖突然重重頓地,杖頭鑲嵌的傳國玉璽殘玉竟與孝陵方向傳來的鷹唳產生共鳴。
"起駕奉先殿!"朱柏攥緊狼皮圖的動作讓袖中《出師表》殘頁簌簌作響,焦糊的"漢賊不兩立"字跡染花了掌心。
當禦駕轉過神烈山拐角時,他回頭望見金川門甕城陰影裏浮現藍玉生前佩劍的輪廓,劍柄紅纓在風雪中擺出的軌跡,恰與三年前削藩詔書上的朱批如出一轍。
子時的梆子聲被朔風扯得支離破碎,奉先殿簷角的銅鈴突然齊刷刷轉向北方。
朱柏摩挲著案上那枚帶箭痕的"大寧"玉珠,聽見更漏的滴水聲裏混進了某種規律的馬蹄叩擊。
當他湊近察看狼皮圖上居庸關外的陌生山脈時,燭火突然將他的影子投在《皇明祖訓》"親王戍邊"的條款上,那影子的手勢竟與朱元璋白日攥他冕旒時的姿態分毫不差。
突然,殿門被猛地推開,一股寒風裹挾著雪花灌了進來。一名渾身是血的錦衣衛踉蹌著衝進殿內,“陛下,居庸關……居庸關失守,燕王大軍已過通州!”
朱柏的手猛地一抖,案上的玉珠滾落,在地上彈跳幾下。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毅,“傳朕旨意,京城戒嚴,五軍都督府即刻整軍備戰!”
此時,太上皇朱元璋緩緩開口,“柏兒,莫慌。當年朕以布衣之身得天下,如今這小小燕王,何足懼哉!”朱柏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狼皮圖。他望向殿外紛飛的大雪,心中盤算著對策。
就在這時,一道流星劃過天際,拖出長長的尾巴,好似一把利劍指向京城。
朱柏心中一動,莫非這是上天的預兆?他快步走到窗邊,凝視著北方,仿佛看到了燕王那冰冷的眼神和玄色的大氅。
“朕定要守住這大明江山!”
朱柏低聲說道,聲音裏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