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黑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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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頭摸爬滾打超過一個月的人,對NCPD的登門拜訪早就習以為常。
    在這片地方混飯吃的人,尤其是那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家夥,如果從來沒被NCPD找過麻煩,反而會讓人懷疑是不是和條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特別他們還是些販賣高危違法義體的亡命徒,他們早就備好了應付NCPD的預案。
    但KK的出現,徹底撕碎了他們的準備。
    地下黑診所的義體醫生從卷簾門外的監控畫麵中瞥見那道身影時,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抄家夥,不是拉警報,而是直接拍下緊急防護程序的啟動鍵——他連手術台上半開的胸腔,已經被改造到一半的顧客都顧不上了,更別說通知地下室的同夥,當防爆金屬閘開始降下的瞬間,他已經掀開地板暗門,像隻受驚的老鼠般鑽進了散發著腐臭的下水道。
    無論是誰,被KK找上門都是會這麽做的,這名非法義體醫生對於自己秒賣隊友的行為不曾存在有半點羞愧,因為他知道如果換做是他的那群因為利益而拚湊起來的同伴,他們也會這麽做。
    非法義體醫生是第一個跑的,而他也是第一個被抓的。
    “這地方簡直臭得跟屠宰場一樣。”
    黑暗中,他的改造義眼捕捉到一道黑白相間的身影——一條會說話的狗?隨後,他的意識便徹底斷線了。
    與此同時,地下診所。
    防爆金屬閘轟然落下的巨響震得手術器械嗡嗡顫動。
    “操!什麽情況?”地下休息室裏,幾名黑診所成員猛地跳了起來,“樓上手術出問題了?在線嗎?喂!”
    通訊頻道裏隻有沙沙的雜音。
    “發生了什麽了?”
    眾人在黑暗中麵麵相覷,如果是誤觸防護程序,樓上早該罵罵咧咧地解釋了;如果是遭遇突襲,此刻頭頂早該槍聲大作,可眼下——隻有死寂,仿佛整棟建築突然被扔進了真空。
    地下室中一共有十四人,其中算是領頭的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顯然都感覺到了隱隱約約的不妙感。
    他們本是兩夥外來者,上個月才踏進夜之城的地界,一場火並後,雙方發現誰都啃不動對方,索性握手言和。酒桌上,他們發現彼此竟意外地互補,一方掌握高危義體貨源,一方精通地下手術,於是,一個“發財計劃”就此誕生。
    籌備兩個月,黑診所開張,短短三十天,利潤已經遠超預期,按這個速度,再幹半年,全員都能帶著幹淨的身份和鼓脹的錢包遠走高飛。
    直到今晚,突然發生了這種沒有任何人回應的意外為止。
    到底是怎麽了?
    黑暗中,十四個人都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少人已經摸出了槍械,在這片死寂中對準這個地下室連接著樓上的路口。
    “呲呲——”
    無人回應的通訊聲回蕩在地下室之中,兩名領頭人對視一眼,連點頭都顯得多餘,這段時間的默契讓他們同時拔出槍,一前一後地向樓梯摸去。
    做老大的,就得在最前麵。
    這是他們從街頭混戰時就明白的道理,在巷子裏搶地盤,誰縮在後麵,誰就永遠別想讓人服氣,現在雖然混出了點名堂,成為小團體的老大了,但骨子裏的本能沒變——危險來了,他們得先上。
    兩人都裝了皮下護甲,不是軍用級的重型防護皮下護甲,但擋幾發普通子彈綽綽有餘,真要是挨了槍子,他們也能立刻退回來,炸開事先準備好的逃生牆,鑽進下水道溜之大吉。
    可他們不想逃。
    這間地下診所花了兩個月籌建,又花了一個月才在黑市裏打出名聲,客戶、設備、渠道,每一樣都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就這麽放棄?不甘心。
    也許隻是虛驚一場,也許樓上那個做手術的蠢貨不小心電暈了自己,觸發了防護程序,也許.
    也許他們還能挽回局麵。
    更自信的那個已經摸到了門邊,手指抵在門板上,這扇門做過特殊處理,被遮擋在一處可挪動同色牆麵中,推開時不會發出半點聲響,隻要輕輕一推——
    他就能看到,診所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名走在前頭的老大推開了門。
    黑診所中那有些昏暗的光芒中,他一雙義眼掃視著診所。
    他沒有看到任何人。
    本應該在樓上負責手術的部下此刻不知道去了哪裏,而屬於門的地方已經啟動了防護程序,沒有看到任何破壞痕跡。
    他給背後的人員打了個手勢,而後小心地拿著手槍走進了診所之中。
    一步,兩步。
    沒有埋伏,沒有陷阱,隻有無菌燈管發出的電流嗡鳴,緊繃的神經反而讓後頸的皮下護甲傳來刺痛——這不對勁。
    難不成真的是意外,但自己的部下去哪裏了?
    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的餘光捕捉到了一點光影的顫動。
    那光影來自於一張沾滿了血跡的鋪巾。
    鋪巾這種東西,本來是手術時用來鋪在患者身下,經過嚴格無菌消毒的布,但是放在黑診所中,這東西被當做了防止手術時血液噴濺,垂掛起來的遮擋布,而在這名老大的眼中,在他對著的掛起鋪巾後,有東西在顫動。
    他給身後之人打了個手勢,微微吸了一口氣,而後慢慢得靠近了那掛起的鋪巾後。
    接著,他左右手同時探出,左手猛地扯開掛起的鋪巾,右手拿著槍指向那顫動的事物,準備隨時不對勁就開槍去射擊那顫動的事物。
    “咯吱——”
    而在鋪巾被扯開的聲音中,他看清了鋪巾後的事物是什麽。
    那是一個人,一個手術中的人,他的胸腔被打開至第四肋骨,裸露的肺葉隨著殘存麻醉效果微弱起伏,手術刀切口呈現異常的平滑,甚至能看見義體肺部外膜上刻寫的微型編號,他的手指神經質地抽搐著,像被剝皮的青蛙仍在條件反射地蹬腿。
    這是客人。
    這名老大認得這人,這是今天預定好過來做手術的客人。
    可客人在這裏,給他做手術的部下又去了哪裏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客人在這兒,但操刀的部下呢?
    答案在手術台旁——一塊被掀開的地板暗門,黑洞洞的通道像張開的食道,逃了,那個貨居然在手術中途啟動防護程序,直接從逃生通道溜了。
    可究竟是什麽,能讓一個親手鋸開過三十多具活體的屠夫連通訊都來不及發就——
    “隻剩下你了。”
    正道這名老大疑惑的時候,他的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
    那是一隻動作帶著些溫和感的手。
    十分的溫暖。
    但是這聲音.
    熟悉得有如從地獄中走出的閻王。
    “KK。”
    他閉上了眼。
    難怪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