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候選人記憶被動，卻查不出問題，找不到痕跡。
    這種事，放在任何人麵前，都會讓人頭皮發麻，避之不及。
    無論背後是某種未知技術、罕見病症，還是更高明的陰謀，這都早已超出尋常麻煩的範疇。
    聰明人應該到此為止了。
    最好的選擇是不參與，更次一點的選擇就是問到這裏就夠了。
    已經夠情麵了，剩下的事情不應該問了。
    這是夜之城正常人或許會有的選擇。
    但是這不是卡爾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傑佛遜佩拉雷斯話語中‘父親的責任’這句話打動了他，也或許是卡爾就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家夥。
    總之。
    他很好奇。
    卡爾，起了興趣。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感覺自己的記憶被更改的，你記憶更改的地方，有哪些地方是和澤奇所說的對不上，能跟我說說嗎？”
    麵對隻想保護住女兒，自己雖然恐懼，但是還是打算麵對的傑佛遜佩拉雷斯，卡爾卻是開口問出了多餘的話語。
    那充滿著好奇感，聽起來就像是隨口一問的話語，讓傑佛遜和澤奇都愣住了。
    因為盡管卡爾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無比，但是他話語中的意思，卻還是通過言語透露出來了。
    他打算探究。
    探究這個聰明人，不應該碰的東西。
    傑佛遜的嘴唇微微張開，怔怔地注視著卡爾，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剛才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他是真心希望卡爾能庇護他的女兒——但也僅此而已。
    在這座城市裏，他從未指望真會有人蠢到主動卷入這種顯而易見的麻煩，他已經把風險的輪廓明明白白地攤在了桌麵上：這不是被迫卷入的調查，而是隻要卡爾願意，隨時可以抽身離去的選項。
    他之所以說出真相，也隻是為了讓卡爾保護自己的女兒，但是卡爾卻是問起了他相關的事情。
    卡爾難道不知道，他要是問清楚了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幕後黑手，那麽那個人是絕對不會放過卡爾的嗎？！
    這.
    這就是KK嗎？
    傑佛遜佩拉雷斯感覺自己好像第一次認識到了KK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
    明明過去聽聞過無數次KK這個稱呼，也無數次知道過有關於KK的傳聞，但是這一切的一切，跟如今真真正正和KK見麵時的感受相比，都是那麽的不值一提。
    百聞不如一見啊。
    KK，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
    然而.
    傑佛遜緩緩搖頭。
    “我很感謝你，KK先生。”
    他在稱呼中加上了敬語，這是對卡爾由衷的尊重。
    “但請允許我拒絕你的好意。”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先前那些迷茫與恐懼已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的平靜，以及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知道您是個好人——雖然你可能不喜歡這個評價，但這是我此刻最真實的感受，正因如此，我更不該將您拖入這潭渾水，也不該讓澤奇承擔這份風險，有您剛才那句話，已經足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保護好我的女兒。”
    傑佛遜深深注視著卡爾，語氣中帶著一種了然的感慨：
    “你比起來這座夜之城真的很不一樣，現在，我終於相信這座城市正在發生的改變，確實是因為你的存在，有你的存在，我執政的夢想，讓窮人家的孩子們也能得到教育，過上更好的生活，或許能實現，所以，我不應該再牽扯上你了。”
    傑佛遜佩拉雷斯感到一種自發覺記憶異常以來，從未有過的釋然與平靜，他朝卡爾鄭重頷首，隨即站起身來，深深望了女兒一眼。
    “澤奇就拜托您了，KK先生。”他聲音沉穩，卻透著一種托付之意，隨即轉向女兒，語氣溫和而堅定：“澤奇，好好為KK先生效力，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麵對自己父親，這幾乎算得上遺言的話語，澤奇的手在桌下緊緊攥成了拳，她看著父親輕鬆的笑容，那雙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睛裏，是她從未見過的釋然與決絕。
    她全都明白。
    明白父親這是在交代後事，明白他打算去麵對那個連麵目都看不清的敵人，他甚至不敢擁抱她，生怕這最後的溫情會動搖赴死的決心。
    “我明白的，父親。”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平靜，隻有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我會留在KK先生身邊，我會好好活下去，為KK先生效力。”
    這是父親為她求來的生路，她沒有任性拒絕的資格。
    如果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出事了，那麽她就是這個家最後剩下的佩拉雷斯了，輪到她當家做主了。
    她得做好覺悟，做好麵對父母親離世，和在KK的庇護下，為他們報仇的覺悟。
    澤奇的聲音很平靜，她沒有展現出任何在臉上的感情波動，因為她不能讓父親帶著牽掛離開。
    傑佛遜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剛剛成年的女兒這過於成熟而克製的回應，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反複切割。
    即使記憶支離破碎，那份深植於血脈中的父女連係依然讓他瞬間明白——澤奇已經做出了決斷，準備獨自在他和妻子離開後承受這一切。
    而他，竟連一句安慰都無法給予。
    因為他不確定明天的自己是否還會記得這個瞬間，是否還會記得眼前這個強忍淚水的女兒，這種連記憶都無法守護的無力感，讓他什麽都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尚且清醒的時刻，用目光最後一次描摹女兒的輪廓，將這畫麵刻進靈魂深處——哪怕記憶會被篡改，但此刻的痛楚與深愛，他希望至少能留下些許痕跡。
    “保重。”
    “您也是。”
    簡單的道別，兩人都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麽。
    再多的，隻是增添悲痛和哀傷而已。
    就在傑佛遜決絕地轉身欲走時，卡爾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坐下。”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讓父女兩人愣住了。
    他們呆呆的看向卡爾。
    而卡爾環顧著愣住的父女二人，隨後隨意地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菜都快上了。”他的語氣平常又輕鬆，“有什麽事，坐下邊吃邊聊。”
    他用手指點了點桌子。
    “這是我說的話，而你們.”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不容置疑。
    “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