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道人正襟危坐，心中沒有半點喜悅，反而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
    他的攻心之計是建立在對手不敢與他以“禪心”為題論道上，可如今楊淩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那麽壓力反而來到了他這一邊。
    換做是其他人，他可能還會猜測對方是不是故作玄虛，但此刻坐在他麵前的是一位人教弟子！
    因此他不敢有任何的僥幸。
    他深吸一口氣，望著楊淩正色道：“今日能與人教的道友探討禪心之妙，實乃一件幸事。”
    簡單的開場白後，日光道人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接著道：“禪心無形，卻能映照萬物；禪心如鏡，卻能照見本性……道友覺得這麵‘心鏡’如何？”
    聽到這話，四周一眾仙神頓時都麵露茫然思索之色。
    隻有藥師和月光這兩位西方教弟子微微頷首。
    楊淩略一思忖，淡然道：“心鏡常清，不被塵垢所染。心如止水，意隨心轉，待到心如明鏡之時，自可照見本性。
    不過心鏡若被妄念所遮，又當如何？”
    日光道人微微頷首，麵色更加凝重。
    經過剛剛的試探，他已經可以肯定對方絕對不是故弄玄虛，而是真的對“禪道”有所了解。
    不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回答了他的問題，並且還順勢反詰一句。
    日光道人手中的念珠輕輕轉動，正色道：“心如明鏡，照見本性，此乃禪道修行之根本。
    若是妄念起時，當以‘禪定’之法，定住妄念，回歸本心，便如那明鏡需要時常拂拭般，禪心也需禪定來相輔。”
    說罷，日光道人也順勢提出詰問：“若心鏡被遮蔽，道友又該如何？”
    楊淩略一沉吟後，微微一笑：“禪心本無相，明鏡亦如是，一切皆是虛妄，何來遮蔽之說？”
    “禪心既無相，那道友如何以無相之心，應對世間萬象？”日光道人追問道。
    楊淩眼中精光一閃，似是早已料到他會這麽問，高聲道：“世間萬象，皆由心生。禪心不動，萬象自息。心若不動，何來萬象之擾？”
    日光道人似是被這個詰問難到了，陷入了長時間的思索。
    楊淩倒是依舊平靜如常，隻是靜靜地看著對手。
    看到這一幕，同為西方教弟子的藥師和月光麵色也凝重起來，他們兩個作為西方教聖人弟子，對於禪道自然有著深刻的感悟。
    隻是，他們從未想過，楊淩這個人教弟子對於禪道竟然也有如此之深的領悟，甚至在某些特定角度上，他的見解比他們還要高深。
    此時高坐上首的幾位大能也都微微頷首，相互交換了一下意見，眼中都有讚賞之色。
    顯而易見，這些讚賞都是衝著楊淩去。
    侍立在青鳥仙子見狀，心中暗自點頭，通過元神傳音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那楊淩果然是有所準備。”
    西王母微微一笑，她的目光如同看穿了一切，淡然回應道：“即便是有所準備，但他一個人教弟子在禪道上有如此造詣，足見其十分不凡。
    爾等日後在他麵前，萬不可有所輕慢！”
    青鳥仙子連忙道：“娘娘放心，借我們幾個膽子也不敢！”
    下方，龍吉公主激動不已，傳音道：“姑姑快看，這位人教上仙果然厲害！那個日光道人八成是要敗了！”
    “不錯！他真的很厲害！”
    雲華回應著龍吉的同時，自己也是心潮起伏，一股難以言喻的欣喜和自豪在心底盤亙，隻是卻無法表現出來。
    這時，日光道人似是想通了什麽，讚歎道：“道友果然精熟禪道，貧道深感佩服。
    道友的問題，貧道暫且回答不出。
    不過貧道也有一個困擾許久的問題，若是道友能夠答出，這場論道自然便是道友勝了。
    道友覺得如何？”
    聽到這話，不少仙神全都眉頭一皺。
    如果按照約定成俗的規矩，此時日光道人既然回答不上來楊淩的詰問，那麽就應該認輸了，而不是反過來詰問對方。
    不過楊淩卻是毫不遲疑地道：“雖然我對禪道隻是略懂一二，但我等於此坐而論道，互相切磋，不就是為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
    但有疑問，盡管說來聽聽。”
    這番話一出，兩人高下立判。
    前者輸了不認賬，還想通過反詰對手來翻盤；而後者卻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隻為貫徹此次論道明麵上的意義。
    這一刻，在許多仙神眼中，楊淩已經贏了！
    西王母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
    她隱隱有種感覺，這個人教弟子很可能和她是一路人。
    日光道人麵色更加凝重，望著楊淩沉聲問道：“若禪心不動，如何應世？若禪心應世，又如何不動？”
    楊淩聞言眉頭微皺。
    假如之前的問題對他來說難度都是6分的話，那麽這個問題的難度直接飆升到了100分。
    就好像本來是做著小學數學題的時候，突然給你來了道奧數大賽上的難題。
    事實上，這個問題也是不久前西方教教主接引聖人，用來考校日光道人的問題，結果他卻沒能答上來。
    此時他眼見獲勝無望，這才把這個問題搬了出來，想著隻要楊淩也答不上來，那他就能扳回一城。
    楊淩思索片刻，眉頭舒展開來，緩緩開口道：“心應世而不動，動而不染，是為禪心。禪心如鏡，萬象映照其中，卻不沾不滯。”
    日光道人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追問道：“若禪心如鏡，如何麵對心中之魔？若心中無魔，又何須禪心？”
    楊淩淡淡地道：“心中之魔，亦是心之幻象。禪心不動，魔自退散。禪心若亂，魔由心生。
    禪心之妙，在於明鏡亦非台，無魔亦無禪。”
    說罷，他望著日光道人沉聲喝道：“如此你可明白？！”
    這聲音如晴天霹靂，當頭棒喝，使得日光道人猛地一顫，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竟是緩緩閉上了雙眼，麵上露出一抹自然輕鬆的笑意。
    下一瞬，他身周彌漫出一股玄奧的道韻，腦後更是亮起了一個金色的圓環。
    在西方教修行的法門中，那是代表智慧的光環。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日光道人，他悟道了！
    西王母猛地起身，麵上滿是驚異之色。
    昆侖論道舉行過很多次了，還從未有人如日光道人這般當場大徹大悟，進入深層次的悟道狀態。
    悟道本就是難事，更何況還是這等大徹大悟？
    哪個不是需要長時間的閉關，將所有精力全都專注在感悟大道上，方才有幾率進入這種玄之又玄的悟道狀態。
    沒想到日光道人竟然隻是聽楊淩回答了他的問題，就當場大徹大悟，原地悟道了！
    這其中有諸多巧合。
    最大的原因便是這個問題本就是日光道人苦思許久而不得解，現在楊淩幫他解出了答案，他心中許多問題都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
    西王母眼中閃過一抹驚異，同時也帶著幾分欣慰。
    毋庸置疑，這一幕將會被無數仙神傳唱，未來注定會傳遍三界，讓昆侖論道的含金量直接提升一個台階。
    場中一眾仙神全都震驚不已，若非親眼所見，他們實在是難以置信。
    望著日光道人腦後那一輪明亮的智慧光環，不少仙神心中羨慕不已，紛紛稱讚楊淩不愧是人教弟子，能在一言一行中顯現大道，令人在不經意間有所感悟，實乃非凡。
    楊淩麵色古怪，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此刻他甚至有點想伸手去把那日光道人搖醒，論道就論道，你突然跑去悟道了算怎麽回事？
    好在同為西方教弟子的藥師和月光及時來到場中，他們清楚這樣的悟道狀態極為珍貴，不能受到半點幹擾。
    於是兩人小心翼翼地將日光道人收進一方小千世界中，以保證他的悟道過程能夠順利進行。
    隨後，兩位西方教弟子鄭重其事地向著楊淩稽首一禮，口中連聲道謝，並表示自己也有困擾許久的問題想要請教。
    楊淩：“……”
    怎麽著，伱們也想悟道是吧？
    盡想些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