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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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天可憐見,公子你終於回來了!”

    自那日西海湖中逃出生天,玉央與阿英休整一夜後,便回到了西寧州琳琅山莊。二人失蹤整整一個月,衆人心急如焚,他們自朔月聖地死裏逃生後便馬不停蹄召集人手在日月山中大規模搜尋。

    沐浴更衣,稍作打理,玉央召過杜衡議事。

    杜衡稟報道:“洛陽諸事一切順利,黃河幫那廂也傳來消息,府中亦有飛鴿傳信,不知公子先聽何事?”

    玉央不答,隻問道:“查到她的身份了嗎?”

    雖未指名道姓,可杜衡還是心知肚明,這個“她”指得是誰,當下回道:

    “屬下無能,此人便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家世師門查不到半點來歷。”

    這般身手不凡之人,總該在江湖上留下過名號,除非她乃是喬裝易容,假名假姓,如此便更難查了。

    杜衡頓了頓,又道:“但那毒丫頭在太華山跟著她一路,應當是能尋到些蛛絲馬跡,可要傳信於她詳查究竟?”

    其實最簡單的法子莫過於將其本人製住,威逼利誘,嚴刑拷打,往常這般半途雇來之人,最終的結局不外乎是招攬或滅口,哪有什麽顧及。但杜衡是何等察言觀色的人精,方才玉央進門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細心命人安排那姑娘的飲食起居,這般看重之態是他跟了公子這麽些年都沒見過的。

    他心中明鏡,這二人失蹤整整一月,必是發生了不少事,可這便不是他能得知的了。

    玉央聽罷,頷首應允,稍稍沉默片刻後,卻是問了件不相幹之事:

    “天山雪蓮開花了嗎?”

    “算日子,應當是這七日內開花無疑。”杜衡下意識回道,隨即一喜,“公子,你想通了?”

    玉央不置可否,隻垂眸低聲道:

    “或許人生在世,活著也沒什麽不好......”

    .

    阿英在房中梳洗妥當,正欲出門,甫一開門,即遇見了站在門外的玉央。

    玉央上下掃了她一眼,開口問道:

    “為何沒換其他衣裳?”

    阿英知他命侍女為她送來不少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可最終她還是穿了自己那身素雅青衣。

    “我不習慣穿金戴銀,多謝你的好意。”

    玉央麵色不虞,沉默片刻,輕聲一嘆:

    “去用膳吧。”

    於是二人入廳堂用膳,在山穀裏風餐露宿一月,如今終於重見天日,都是忍不住好一番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最終杯盤狼藉,桌上卻唯獨剩下了一道蒸魚無人下箸。

    二人相視一望,心知肚明,不禁莞爾。

    這一遭可真真是將魚吃夠了!

    飯後飲茶之時,阿英正猶豫著如何將所思之事說出,誰料玉央卻先開口道:

    “我有要事須親自前往西域一遭,明日即出發。”

    阿英一愣,“去做什麽?”

    “天山北巔生有一種紫雪蓮,寥寥幾株,百年一開花,花開隻有三個時辰,我需要這花。”

    玉央看了她一眼,不容辯駁道,“你跟我走,我們一起。”

    阿英心中一顫,下意識道:

    “我不能......”

    是“不能”,而不是“不願”。

    “為何?”

    阿英苦笑了一下:“我說過。”

    國仇家恨,她背負太多,怎能耽溺兒女私情,輕易拋下一切,隨他而去?

    沉默片刻,她開口:

    “你要去多久?”

    “速去速回,快馬加鞭,七日即可。”

    “那我等你七日。”阿英定定看向他,“七日過後,我便不會再留。”

    他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此去路途奔波,或遇險境,你多加小心。”她垂眸輕聲道。

    “好。”

    她放在桌上的手忽而被人握了住,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低聲道:

    “英英,等我回來。”

    阿英心中如投石入湖,蕩起了絲絲縷縷的漣漪。

    英英,從來沒有人這樣喚過她,親昵得仿佛不像是叫自己。

    她咬了咬唇,又補充道:

    “我隻等七天。”

    此時此刻此人此情,叫她堅如磐石的心也生出三分柔軟,明知不該在此地耽擱,她卻還是神使鬼差的與他定下了這七日之約。

    她隻等七天。

    七天之後,一切橋歸橋,路歸路。

    這是她所能做,最大的讓步了。

    .

    翌日一早,玉央便帶杜衡一幹手下離去,隻留阿英一人在琳琅山莊中。

    宅中仆從不多,寥寥幾個婢女小廝花匠廚子,卻是將阿英照顧得當,飲食起居無不精細。

    她信守承諾等了七日,但是玉央終究是七日未歸。

    第八日起她開始頻頻詢問玉央歸期,可眼前低眉順眼的婢女翻來覆去便隻有一句話:

    “公子處理完要事自會歸來,還請姑娘耐心等待。”

    阿英要走,婢女們嘴上殷切挽留卻未出手阻攔。然而阿英走出房門才發現,她們不曾出手,不是因為不通武藝,而是因為她們根本不需要動武。

    雖地處西北荒涼之地,這琳琅山莊卻是仿照江南庭院所建,花草樹木,小橋流水,處處精致。而此時此刻,院中的一草一木皆為迷障,一山一石皆成阻隔,眼見有路,卻前行不得,目之所及,卻邁步不至,東繞西繞,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令人頭暈眼花,如入迷夢。

    原來這琳琅山莊乃是一處按照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所造的莊園,平日不顯山不露水,必要之時,隻要將幾處關鍵景物稍加挪動,便能將人困在其中,上天不能入地無門。

    阿英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軟禁了。

    金屋藏嬌?甕中捉鼈?

    她猜不透他這般做的目的,不知他究竟要將她困到何時,亦或者說,她不願知曉。

    是夜,她坐在案前,欲留書信一封,提筆落紙,剛寫了一個“玉”字,卻驟然頓住。

    其實除去彼此姓名,他二人對彼此可謂一無所知,而連著區區姓名二字,也未必是真。

    多奇怪,她與他萍水陌路,卻一度將性命相交。

    墨滴浸紙,她自嘲一笑,揉皺了廢紙,又取過一張,不再提稱呼,隻寫下一句:

    絕處逢生,望君珍重,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而後她起身走到門前,推開了房門。

    屋外夜深人靜,月上中天,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邁出了腳步——

    春秋穀一衆師叔伯中,便屬她二師伯張月鹿最精於星象占蔔、陰陽五行之術,他篤信“天機不可洩露”,故而獨食獨宿,甚少與師兄弟交談,常常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他開口,但每每說話皆是畫龍點睛,一語中的。阿英雖隻隨其學過一點皮毛,卻也受益良多。

    幾日查探下來,她已看出些門道,這庭院中的陣法是自伏羲六十四卦中演化而來,但具體解法,仍有諸多變數。

    存著賭一把的心思,她決定試探著破上一破。

    院中景物早已熟記於心,她闔上雙眸,以避眼目所擾,默念方位步法,提氣而行。

    始坎、二兌、三坤、四震、複中宮......

    她腳踏九宮八卦步,運起輕功在院中穿梭,踏闌幹,鑽假山,轉屏風,繞回廊,時而欲撞上影壁,時而將將跌落湖中,置之死地,卻在下一瞬絕處逢生,驚險萬分。

    如此忽左忽右,東繞西轉,一柱香的功夫後,真就叫她走出了生路,穿亭過榭,山莊的後門轉眼就出現在了眼前。

    宅中人根本不曾料到她能破解陣法,故而後門隻有一個看守小廝睡得正酣。

    過去的月餘日子裏,追月一直養在琳琅山莊中,並不知主人幾番險象環生,在馬童的精心照料下,被養得膘肥體壯,令阿英哭笑不得。

    她離開時自然不會忘記將這老友牽走,便如同來時一般,她一襲青衫,背負斬鯤,身跨追月,一騎絕塵,頭也不回。

    ......

    出了西寧州,阿英一路奔金城而去。

    匆匆趕至徐家客店,她正與那掌櫃的詢問之時,忽聽身後一人驚喜喚道:

    “姑娘!”

    她回頭看去,來人正是卓航。

    “航二哥!”

    那日阿英與玉央遇險失蹤後,卓航隨玉央手下等人險之又險的逃出了聖地,他牢記與阿英之前的約定,這一個月內一直死守在此,誓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入得房中,阿英便將那日與玉央跌落斷崖後發生的種種,三言兩語簡述於他,包括日前險些被軟禁之事。

    “會不會是姑娘的身份洩露被他察覺?”

    阿英腦海中飛速回憶這些時日她的一言一行,肯定自己並沒有在他麵前露出破綻,但朝夕相處間,稍有疏忽之處,也不得而知。

    “即便是,那他的目的又是為何?”

    “姑娘,我隱約覺得這玉公子怕是與北燕朝廷有幹係。”卓航沉吟道,“雖然觀他言行舉止與漢人無異,但他出行這般前呼後擁的做派,與尋常武林世家卻是不同。這段時日,那杜衡一直帶人在山中搜索玉公子和你的下落,我暗中跟隨,親眼所見杜衡調動那尋人陣仗,成千上百,令行禁止,雖未著軍衣,但八成是官府軍營中人,不是蒙兀人,不是吐蕃人,也決計不是我大宋之人。”

    卓航上過沙場,眼力絕不會有錯,阿英眼皮一跳,隻覺得胸腔一顆心重重的墜了下去。

    “如此看來,這個玉公子不是投靠了燕廷的江湖人,就幹脆一開始便是燕廷中人,與我們......”她沉聲吐出四個字,“是敵非友。”

    “不錯,姑娘你身份特殊,不得不防,可要我前去暗中一探究竟?”

    阿英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再睜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不必節外生枝,我們盡快離開此地,但願日後不再碰麵了。”

    定了定神,她又問道:

    “梁家兄弟可有信傳來?有菁妹的下落嗎?”

    “沒有。”

    “這丫頭究竟被何人救走了?”阿英皺眉,“讓梁家兄弟繼續打探罷,若有消息及時傳遞。”

    卓航應下,而後問道:“不知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可是要回師門?”

    阿英一怔,沉默片刻,卻是長長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

    自師公逝世,她在春秋穀守孝三年,足不出戶,未嘗不是有三分逃避之心。國仇家恨,夙夜不忘,但她答應過一人,若不能光明正大申冤洗罪,便永遠不能提報仇之事。諸般法子皆已用盡,而今她孤身一人,勢單力薄,當真束手無策。

    卓航知她難處,不禁勸慰道:“姑娘不必太過自責,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那奸相權傾朝野,燕狗又如日中天,貿然行事,不過以卵擊石。須知天道好輪回,我們隻要靜待時機。”

    “我又何嘗不知?隻是我一想到,一想到......”

    一想到昔日那沙場之上,萬箭穿心,馬蹄踏屍;想到金鑾殿前,十麵埋伏,血濺華庭;想到鷂子嶺中,殺機四伏,刀光劍影......隻要她一想到,她便一刻也不能入眠!

    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無人知曉她是如何煎熬而過。

    卓航沉吟片刻:“姑娘不如去碧波寨吧,寨中諸人都甚為想念你,無論是叔父,阿菁,還是霖兒。”

    “霖兒...”提起霖兒,阿英不由微愣,“霖兒今年也有七歲了吧,他還記得我?”

    “當然,霖兒早慧,如今已找先生開蒙念書,叔父每日親自教他習武。這小子聰穎伶俐得緊,隻是,隻是不甚愛笑......”

    是了,裴霖既然還能記得她,自然也記得三年前雙亡的父母,記得和她一般的國仇家恨。她尚且煎熬至此,稚子年幼,又該如何釋懷?

    阿英心中酸澀難當,低聲道:“好罷,我和你回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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