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霸王井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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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麽熱鬧?”李衍望著遠處,有些詫異。還沒看到紫陽湖,便見前方燈火照夜,鑼鼓喧天,各種戲腔回蕩。“李少俠有所不知。”跟來的一名衙役連忙上前一步,笑道:“這紫陽湖周圍,都是好景致,多有城中富戶修建的大宅,還有些酒樓客棧,請了不少戲班子搭台唱戲……”佛門忙碌,衙門同樣如此。這些衙役白天維持龍舟大賽秩序,還要排查過往船隻,本就累的夠嗆,大晚上的被人叫來,自然心中不爽。但眼前這李衍,可是武昌城最近紅人。他們同樣不敢得罪,隻得將不滿藏在心中。李衍見狀,已知這些人想法,啞然失笑道:“諸位,就是去看一下,不一定能找到什麽,正巧還沒吃飯,待會兒找個館子,請諸位喝酒。”大雄寶殿煉心,令他拭去心頭塵埃。說實話,他原本就不是什麽悶葫蘆,但這一年來曆經不少劫難,雖說都安然度過,但難免壓力不小,性子也變得沉悶。這一下,倒是恢複了不少本性。此番出來遊蕩江湖,本就是見識世間萬物,萬事隻求問心無愧,即便有天塌之災,坦然麵對即可。“這…這怎麽好意思。”“無需客套,但待會兒得找個好去處,若是酒肉差了,在下可就不掏錢了!”“定讓李少俠滿意!”三兩句話,便拉近了關係。他們拐過一條街道,迎麵豁然開朗,出現一片巨大湖泊,湖麵平靜如水,沿岸柳樹成蔭。正如衙役們所言,這裏不少城中富戶宅邸,就連茶館酒肆也都還在營業。臨時的戲棚子,隔著數百米就有一個,中間還有撂地畫鍋的藝人、擺攤賣大力丸的腥掛子…不少百姓往來遊走,很是熱鬧。見此情形,李衍心情也不錯。這個時代的神州各地,大多數百姓入夜便會安歇,眼前這熱鬧,平日可少見。可惜,這次來偏偏碰上了妖人作祟。沙裏飛要忙著製作火器,王道玄和呂三要學習修煉,順道護著田家人,隻有他一人能出來。“這位可是李少俠?”沒走幾步,便有幾人從街旁走來,皆是一襲黑衣錦袍,周圍人紛紛躲避,正是都尉司的人。不同於宜昌、鄖陽那邊,自來到武昌三城後,李衍便很少和都尉司的人打交道。畢竟沒什麽事,誰也不想招惹這種衙門。見此人攔路,李衍笑道:“大人何事?”眼前之人個子魁梧,皮膚黝黑,聞言開口道:“本官武昌衛所百戶於勝,負責城中巡夜,李少俠此來,可是發現了什麽?”本來他不想上來搭話。這裏可是武昌城,李衍名聲再大,跟他們也沒什麽關係,反倒還要費事,多記錄一些情況。畢竟監察江湖,也是都尉司職責。但李衍身後還跟著衙役,那就肯定有事。“於大人。”身後的衙役連忙上前,陪笑拱手道:“寶通禪寺托李少俠查看霸王井,我等奉命引路配合。”“哦,原來如此。”那於百戶一聽,眼中警惕頓時少了許多,沉聲開口道:“霸王井水突然變渾,弄得人心惶惶,還有些富戶添亂,找了不著調的巫婆神漢做法事,一個個胡說八道,都已被我們趕走。”“李少俠若能查清,也是件好事,若有需要,隨時能喊都尉司幫忙。”“多謝大人。”“應該的。”一番詢問後,都尉司的人便迅速離開。李衍瞥了一眼,發現人群中和一些酒館二樓,都有目光飄來,隨著於百戶離開,才轉移視線。顯然,都是都尉司的人馬。這次的行動,武昌三城的力量,可謂是全部調動,看似一片雜亂,卻各有側重。執法堂主要負責法事,防止玄門中人搗亂。而都尉司,則主要關注江湖,畢竟如此大的活動,匯聚而來的江湖客數不勝數,肯定有妖人同夥混跡於其中。李衍也沒有理會,在街邊隨意買這份糖炒栗子,一邊吃,一邊跟著衙役們在擁擠人潮中穿梭。在他們走後,一名漢子才抬起了頭。他身著粗布衣、獸皮靴,一副鄉下獵人的打扮,手中還舉著個架子,上麵掛滿了烏龜、長蟲、四腳蛇等物,全部已經幹透。這是皮門打扮,俗稱賣野藥的,走街串巷,兜售自己的家傳配方,主要是春藥和打胎藥。管用倒是管用,但都是虎狼之藥,有時能治好病,有時吃了就一命嗚呼,報官也找不到人。這種人太多,就連百姓也知道他們手段。但有些事,就是這麽無奈,窮家戶看不起醫生,拖著是等死,還不如買上一包賭命。這就是人窮命也賤。這賣野藥的漢子看著李衍離去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凶光,邊在人群中閑逛,邊大聲吆喝:“不賣老藥嘍賣新藥,新藥名叫隔山澆,諸位鄉親您聽好,撒尿撒不高,就吃隔山澆。吃了隔山澆,迎風撒尿八丈高……”都是走江湖常見唱詞,但他故意加重幾個音節,變換曲調,就能無聲無息傳遞出消息。很快,消息便來到一處暗室。“霸王井?”“跟咱們無關,莫要搭理。”“這姓李的三番兩次壞事,將來肯定饒不了他,但如今卻不能打草驚蛇,那邊準備好了嗎?”“已經安排妥當…”“嗯,小心點,別被鷹犬發現。”……“李少俠,就是這裏。”領頭的衙役指向前方。這裏已相對偏僻,人群稀少,距離湖邊數百米,夾在幾條街巷之中。所謂的霸王井,就是一口石井,上麵搭了個涼亭,周圍還有神龕,香灰堆積如山。那名衙役見狀解釋道:“李少俠,傳聞當年西楚霸王劈開此井,一道龍氣藏於其中,因此有了井龍王。”“有傳聞此井與紫陽湖、東湖相連,還能通到長江,但無論湖水如何暴漲,井中水位始終不變,所以百姓常年供奉井龍王…”“井龍王?”李衍上前幾步,看向井中,但見裏麵漆黑一片,無需施展神通,就能聞到一股惡臭。這臭味有些古怪,不像是魚蝦**,倒有些像河中淤泥的腥臭。他搖動軲轆,打上一桶水。果然裏麵渾濁無比,還帶著泥沙。那衙役嘖嘖道:“要我說,就是地下水脈改道,引來了河底汙泥,百姓們不懂,才胡亂傳謠。”李衍則搖頭道:“若是單純水脈改道,寶通禪寺又何須叫我前來查看?”說著,掐動法訣深深吸了口氣。各種味道湧入鼻腔,果然,其中有股淡淡的陰氣殘留,若非全力施展神通,根本發現不了。李衍眉頭一皺,對著衙役開口道:“有勞幾位,找來附近百姓,我有事要詢問。”這種事,衙役們自然在行,沒過一會兒,便找來了幾名老頭老太婆。此地已遠離岸邊,因此居住者都是普通百姓。見他們顫顫巍巍的模樣,李衍安慰道:“諸位莫怕,我是受寶通禪寺之托,前來處理此事。”聽到寶通禪寺,老頭老太們明顯鬆了口氣。“這井水是何時變渾?”“回大人,是在半個月前。”“當時可有何征兆?”“這…一覺醒來,井水就變得渾濁,朝廷派了人查看,富戶們也請了端公做法,都沒找到原因。”就在這時,後麵的一名老頭猶豫道:“回大人,老朽倒是發現些異常。”“老朽身體不好,半夜要起夜十來回,根本睡不著,我記得那天晚上,似乎聽到什麽東西在地下嘶吼,但隻是吼了一聲。”“莫非,是井龍王在示警?”旁邊衙役聞言,連忙訓斥道:“你這老頭,可莫要胡說八道!”說著,對李衍拱手道:“李少俠,這些天亂七八糟謠言,還有說楚霸王真身埋在地下的,這不胡扯麽!”他有些不耐煩。這幫老頭老太整天閑著沒事幹,就喜歡胡說八道,很多謠言,都是他們編造而出。那老頭也急了,“我親耳聽到,豈是胡說?”衙役訓斥道:“怎麽就你一個人聽到?其他人都聾了?肯定是半夜糊塗了…”旁邊的百姓也搖頭道:“我們都沒聽到。”“這…”老頭有些委屈,卻也不再多說。“都別吵了。”李衍止住眾人,又向衙役詢問道:“朝廷沒有請術士前來查看?”他說的術士,自然不是指普通巫婆神漢。衙役低聲道:“聽說王府的高手也來看了,但也沒發現什麽,隻說是水脈改道。”“嗯。”李衍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這種事也極有可能,鄂州乃千湖之地,地下水脈極其豐富,大小支流無數,改道很正常。若是連同了什麽湖泊,將水下陰煞之氣引來,就會出現這種情況。當然,為防自己看走眼,他還是掐動法決,小指輕輕一勾。嗖!腰間皮囊內,一個芻靈紙人頓時飄起,在空中上下飛舞,隨後沒入井中。眼前景象,看的周圍百姓瞪大了眼睛。這可是真正的玄門術法。他們平日所見,大半都是裝神弄鬼者,哪見過這種手段?李衍也顧不上搭理,雙眼緊閉。芻靈紙人最擅於探查,即便裏麵一片漆黑,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這霸王井確實年代古老,周圍井壁都是青石壘砌,一片斑駁,布滿青苔。水位距地麵約五六米,一座石製神龕鑲嵌在井壁上,看模樣就年頭不少,被渾濁汙水淹沒了半截。這神龕內,供奉著一座石像,龍頭人身,穿著官服,並無異常氣息。但神像頭顱上,卻出現幾道裂縫,看痕跡竟是最近才出現。除此之外,便沒發現什麽。李衍眉頭一皺,撤去手訣,那芻靈紙人頓時燃燒,化為飛灰落入水中。隨後,李衍睜眼,轉身詢問道:“這井龍王,你們供奉了多久?”其中一名老頭開口道:“聽祖上說,自唐宋之時便開始供奉,是因為兵災一度中斷,但年景安穩時,周圍住戶都會按時供奉。”“哦。”李衍又看了看水井,若有所思。裏麵確實有井龍王,但卻並非真龍氣,而是百姓常年供奉而誕生的俗神,和土地爺有些相似。這類俗神,一般都無壞處,饗食香火,頂多能保持水質清澈,消除陰煞之氣。如今看來,多半是地下水脈變動,俗神井龍王也煙消雲散,因此陰煞之氣上升。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真有什麽問題,憑他如今的玄水遁術,還沒法在水脈中穿行。想到這兒,李衍搖了搖頭,“很可能就是水脈變道,估計再等個數月半年,水質才會恢複。”“聽到了沒?!”衙役連忙開口道:“這位可是真正的大師,他說的話,你們還不信?今後別亂傳了…”李衍沒發現的是,芻靈紙人化為飛灰,落入水中,殘留的氣息不斷下落。渾水之中,忽然卷起水流,將這些飛灰連同氣息,盡數卷入水脈深處。在一個黑暗角落,碩大冰冷的眼睛緩緩睜開…“好了,就這吧!”那為首的衙役訓斥了一番後,才驅散百姓,轉身對著李衍笑道:“李少俠,咱們走吧,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裏的驢肉可是一絕…”話音未落,李衍便汗毛聳立,猛然轉身。呼~隻見水井之中,一股黑煙呼嘯而出,在空中一個翻滾,恐怖的氣息,讓在場眾人心中發涼。李衍更是瞪大了眼睛。這股氣息,他曾經聞過,正是在前往簸箕墩的路上,湖中那頭神秘巨鼉!不等他有所反應,黑煙便呼嘯而來,直接鑽入了那名衙役嘴裏。“李少俠,這,這…”此情此景,嚇得周圍衙役渾身發抖。而被附身的衙役,則頭顱低垂,踮著腳尖,口中痰鳴作響,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別亂動!”李衍連忙嗬止眾人,隨後拱手道:“前輩陰神前來,不知有何要事?”他可是知道,眼前這玩意兒,和神秘的雲中君神闕有關,而且道行高深,一旦發怒,他們都要倒黴。突然現身,肯定有原因。果然,那衙役適應了一會兒,才呼嚕著嗓子,用生硬的腔調說道:“叫…那小子來…有事…交易…”李衍頓時了然,這巨鼉要找呂三!他們穿過擁擠街道,直奔西南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