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唱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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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0日,臘八節。
常威和王書記交接工作,王書記調任,常威接任為肉聯廠第一書記,名副其實的常書記。
同時,嶽虹榮升為紀檢的副書記,商業局調來一個副廠長,接替湯炎初的位置,廠長一職空缺。
兩任廠長都出了岔子,這次賣人情安插進來的湯炎初,竟然是個潛伏的特務,和他密謀的幾個人身份也不低。
算是65年底的一個大的間諜案件,由此引發的地震可不小。
商業局高層默許常威書記廠長一肩挑,就怕常威又出手,牽連出他們中的某一位。
這小子真是邪門了,誰算計他,他能從誰身邊薅出一個特務。
好像特務是專門為他立功準備的。
陳琳知道這事兒,也是一頭霧水,同床共枕的男人怎麽就變成正處級一把手了,世界變化有點快。
常威左手抱著小雪,腿上站著安安,爺仨嗯嗯啊啊,安安努力教小雪說話,常威捂著安安的嘴不讓他教,啥口音啊,把我閨女都帶歪了。
安安很生氣,用腳踹常威,被摁在爸爸腿上打屁股。
安安哭著找媽媽,“爸爸,壞,打我,疼。”
不等陳琳發火,常威抱著女兒走了,臭小子,越大越煩人。
小魚正在做高中幾何題,聞到一股奶香味,回頭看到笑嘻嘻的爸爸,還有可愛的妹妹。
“爸,我做題呢,你就不能自己帶一會兒妹妹,那麽大人了,一點耐心都沒有。”
“妹妹想姐姐了,我帶她來看看姐姐。”
小魚一臉不信的樣子,“爸,你已經是肉聯廠書記了,你成熟一點好嗎?”
常威用手在小魚腦袋上一陣撲嚕,“知道我是書記還不來討好我,別人想幫我帶孩子我都不讓呢,家裏除了奶奶和媽媽,就你帶的孩子最好。”
“爸,你又來,你就喜歡忽悠人。”
“都沒把你忽悠瘸了,證明我功力不夠,好好帶妹妹,我要去做飯。”
幹爹走進廚房,手裏拿著一個妝奩匣子,“這是給小雪預備的。”
常威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打開匣子一看,忍不住驚歎:“嗬,好家夥,這套頭麵哪兒弄的。”
“十二件小配套,我這個當爺爺的要給孫女留點嫁妝壓箱底。”
“那你還有什麽好寶貝,都拿出來吧,早點分給我兒子和閨女。”
王大爺哼哼了兩聲,“給你,那不等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嘿,這老頭,格色啊。
1966年,元旦,七口人圍著大八仙桌吃牛腩牛雜煲。
花姨看著空位,暗示家裏湊夠八個多好,陳琳紅著臉不吱聲。
打從嫁進來,基本沒做過家務,除了自己的內衣自己洗,每天下班回家,婆婆已經把飯菜做好,家裏衛生有許三丫和小魚做,院子裏衛生有幹爹做。
帶孩子,除了喂奶以外,洗衣服換戒子拆被褥換洗,都是全家人幫忙,除了懷孕時候辛苦點,再生一個好像也不錯。
常威指著小魚,“以後小魚結婚了,咱家何止八個,十個都有了。”
“爸,我才十五歲,過了年才十六,你那麽想讓我嫁出去?”
“別看你現在說不嫁,等你遇到意中人,全家攔著你都要嫁。”
小魚跟花姨告狀,“奶奶,有了妹妹以後,爸就總欺負我,我過了年申請住單位宿舍去。”
花姨沒說話,常威瞪起眼睛,“你敢,你去住宿舍,誰陪奶奶,誰照顧弟弟妹妹,誰幫媽媽幹活?把你養大,就圖你工作搬出去住的嗎?老實在家給我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陳琳有些擔憂看著常威,好好的,怎麽跟小魚吵架了,養了五年多了,一直當親閨女,這麽說話是不是有點功利。
小魚撅撅嘴,眼睛深處湧出複雜的情緒。
晚上常威陳琳兩口子躺在床上,邊哄孩子邊聊天。
“我為啥今天那麽對小魚說話,這孩子大了,心事多了,不知道聽誰說了啥,還是書上看了啥,總覺得她是收養的,給我們添麻煩了,所以我讓她多幹活。”
陳琳親了親閨女,“自打我生了小雪以後,她總看著小雪發呆,以前家裏沒女兒她是寶,現在生了小雪,她怕失寵。”
“就是這麽回事,你說我把她帶回家,開始想當妹妹養,她要當女兒,差八歲差一輩兒也沒啥,反正我早熟,我姐我都當女兒養呢。”
陳琳撲哧一笑,“哎呀,你又胡說八道,讓姐聽到又該生氣了。”
“讓她男人哄她,我現在沒空搭理她。小魚她媽再婚懷孕,她被圖家嫌棄,心裏那疙瘩一直在呢,所以我讓她多幹活,照顧弟弟妹妹。就是讓她有存在感,也讓她明白,她是家裏的大姐,以後前院媽住那房子是她的。”
“你這麽早就分配好了,幹爹那房子是安安的,東耳房是小雪的。”
常威揪著安安的丁丁,“暫時那麽分吧,以後咱家房子會越來越多,提前分好三份,以後哪個孩子也別跟我喊不公平。老子赤手空拳打下的基業,愛給誰給誰,有本事自己掙去,別想啃老。”
陳琳拍了掉常威的手,把兒子都揪疼了,“你總欺負安安幹嘛?我生個兒子讓你欺負的,安安,今晚跟媽媽睡。”
常威跳下床抱起小雪就跑了,終於能帶著女兒睡了,臭小子折騰他媽去吧。
王書記沒等到小寒就走了,肉聯廠仿佛是他背的包袱。
常威逗著他,說別人是霸王卸甲,他是王八脫殼。
王書記終究沒說什麽難聽的話,常威就是個掃把星,沾誰誰倒黴,跟他吵架,一年運氣都不好。
肉聯廠平穩過渡,度過三年自然災害後,市麵物資也放開不少,因為涉及到給蘇還債,工業總產值雖然增長26.4%,棉花增產26.2%,棉紡和工業品還是稀缺。
好在吃食上豐富了,糧食全年萬噸,比上年增長3.7%,農業總產值增長8.4%.
肉聯廠今年同比去年增長9.5%,上交後剩餘的都作為福利發給幹部職工。
讓大家過個肥年,感受下紅色主義國家的幸福。
嶽虹說常威真大方,廠子裏都不留點。
“留什麽?一切都是國家的,是集體的,是人民的,肉聯廠都是兄弟合作單位,年底結算,每個月都有盈餘,截流多了容易滋生貪汙。”
常威牢牢把控財務和人事,兩個科長前年就已經投靠過來,常威用的還算順手就沒動,其他部門他不操心,都是草台班子。
李來福已經成為屠宰、分割兩個車間的大主任,裝車隊被保衛科劃為預備隊,
如今常威有錢有人。激蕩十年間,生世如轉蓬。
托身白刃裏,殺人紅塵中。
當朝揖高義,舉世稱英雄。
新年吃過年夜飯,一家五口人圍著爐子。
花姨和幹爹熬不起除夕的夜,回屋小憩。
小雪三個月,滴溜著眼珠四下打量,安安齜牙咧嘴正跟常威頂腦門。
陳琳和小魚白天睡多了,晚上很有精力守夜。
安安贏了,歡快滴拍巴掌,贏了一塊奶酪放嘴裏,妹妹看著哥哥吃,也咿咿呀呀叫著。
實在太無聊了,三個大人決定打撲克,鬥地主貼紙條的。
半夜十一點,花姨睡醒了,起來招呼煮餃子。
客廳裏陳琳貼了幾張紙條,小魚滿臉紙條,安安也是一臉紙條。
常威正用唾沫舔紙條,花姨過來抽了常威一下,“多大人了,欺負孩子,你看小魚和安安臉上全紙條。”
“小魚輸了自己貼的,安安是陳琳貼的,她耍賴啊,說什麽母子一體,兒替母受難,陳琳自己輸的紙條全貼兒子臉上了。”
“那你怎麽一張沒有。”
“奶奶。”小魚用手撥開滿臉的紙條,露出可憐兮兮的小臉。
“爸玩賴,把把都贏,他肯定偷牌換牌了。”
“休地胡言,我常威行得正走的直,江湖把戲怎麽能用到自家人身上呢,我不需要換牌,看你臉色就知道你抓了什麽牌。”
“我不信,我不信,我兩鬼三個2都輸了,你肯定玩賴了。”
常威煮好了餃子,給幹爹送了三小碗,老規矩,他們王家爺仨一起吃。
吃餃子時候,小魚一直盯著常威,嘴巴裏做著‘玩賴’的口型。
花姨和陳琳看的就笑,家裏這點樂就靠父女兩個維持。
常威撕了點餃子皮給安安吃,“兒子,人生起起伏伏,出來混,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別學你姐,輸不起,耍賴包。”
安安搶過常威手裏的餃子餡肉蛋,夠著夠著給小魚,“姐姐,吃。”
小魚一點不嫌棄,用碗接過肉蛋,一口吃了,對著常威得意地齜牙笑。
安安看到姐姐把肉蛋吃了,又哭了。小魚得意地對著安安張嘴,露出嘴裏的肉餡。
安安哭的很傷心,要找爸爸抱。
常威給他擦手擦嘴,又剝了一個餃子肉蛋給他,“吃吧,下次知道不能假大方了吧,你以為人家不要,人家真要了呢?你給不給啊?誰讓你好麵子啊,不給就拿回來自己吃啊,她還能揍你,還得誇你是機靈的孩子。”
陳琳夾了一個餃子放常威碗裏,“你再這麽教,以後兒子跟你耍心眼,看你怎麽辦?”
“剛才他給小魚肉蛋就是耍心眼呢,孩子不能慣,他憑什麽覺得,我的東西他就可以做主隨便送人,我給他的才是他的。”
“你這麽大人,跟孩子計較,趕緊吃吧。”
花姨把剩的半盤子餃子都倒常威碗裏,“我的東西隨便你做主,愛給誰給誰。”
“媽,你這樣影響我教育孩子。”
十二點半,給小雪換了尿戒子。
常威怕閨女冷,把腦袋鑽進被子裏換的,陳琳說這女兒以後要上天,她爸都得幫著搭梯子。
“爸,以前你守夜還讀詩唱歌,這幾年怎麽都沒了。”
“人都變庸俗了,再讀詩豈不是玷汙了純真的心。”
“讀一首吧,我也好久沒聽過了。”
“馬年,是我的本命年,一首詩人顧城《我唱自己的歌》。
我唱自己的歌,
在布滿車前草的道路上,
在灌木的集市上,
在雪鬆和白樺樹的舞會上,
在那山野的原始歡樂上。
我唱自己的歌,
在熱電廠恐怖的煙雲中,
在變速箱複雜的組織中,
在砂輪的親吻中,
在那社會文明的運行中。
細長的月亮從海邊向我走來
輕輕地問:為什麽?
你唱自己的歌。”
常威抱著安靜的常九安,低聲吟唱不知名的曲調。
“下一次,也許是十年後,也許再也沒有,願我們全家團團圓圓,未來都能唱自己的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