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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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瑤英再次見到阿瑪琳的時候,她和其他北戎女人一起坐在帳前織毛氈。

    日頭很暖和,阿瑪琳卻穿了一件夾皮襖,動作小心翼翼。

    其他女人告訴瑤英:阿瑪琳可能懷孕了。

    因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阿瑪琳不用擔心再被送回關押俘虜的地方。她坐不了一會兒就嚷嚷腰酸背痛,叉著腰站起來圍著曬毛氈的場地慢騰騰地走一圈,倚著柵欄和其他人說笑,過一會兒又說困了要打個盹,一整天下來別說織毛氈了,連羊毛都理不順。

    士兵知道她現在肚子裏揣了合赤的孩子,不敢催促她。

    她做不了的活計自然就落到其他女奴頭上,女奴們忍不住抱怨:“你自己的活自己做!別總是攤派到我們頭上!”

    阿瑪琳撫著自己的肚子:“我現在是雙身子,做不了那些粗活。”

    “漢人的文昭公主貴為公主,得王子看重,每天還是會按時來和我們一起織毛氈,還教我們怎麽織出新鮮花樣,她怎麽沒你那麽多借口!”

    阿瑪琳冷笑一聲:“那是她沒用,生了張漂亮臉蛋又怎麽樣?還是得肚子爭氣!她要是能懷上阿陵王子的孩子,王子舍得讓她來織毛氈嗎?”

    女奴們憤憤然。

    接下來幾天,阿瑪琳織毛氈的時候照舊敷衍了事,還諷刺其他女奴一輩子都隻能在北戎營地裏靠織毛氈過活。

    女奴們義憤填膺,卻也無可奈何。

    事情不知道怎麽傳到海都阿陵耳朵裏,這天清晨瑤英給他換藥的時候,他無意間掃過她纖瘦的腰肢,想起阿瑪琳的話,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心裏微微一動:如果李瑤英懷了他的孩子,生下來一定很漂亮。部落裏的老人說,母親美麗,生出來的男孩女孩都好看。

    這個念頭不過是瞬間的事,他嘴角勾起,道:“公主今天不用再去織毛氈了,我這帳中都掛不下了。”

    瑤英心裏對他翻一個白眼,眉眼低垂,手裏一圈一圈幫他纏上紗布,暗暗想,如果她像阿青那樣會武藝就好了,可以直接用紗布勒死眼前的男人。

    下毒她也想過,可惜海都阿陵實在警醒,每樣藥物都經過醫者再三查驗,她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想辦法讓他傷口感染也沒用,他身體健壯結實,異於常人,傷口愈合很快。

    她心裏默默盤算,忽然發現周圍闃寂無聲,帳中其他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退了下去,海都阿陵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他沉默的時候麵孔愈顯剛硬,金色眸子冰冷淡漠,沒有一丁點溫情,讓人難辨他的喜怒。

    瑤英假裝渾然不覺,一絲不茍地為他換藥。

    “你還是會去織毛氈,是不是?”

    頭頂傳來海都阿陵的聲音,平靜冷漠。

    瑤英點點頭,拿起剪子,手腳麻利地剪掉紗布,道:“王子當初說了,我每個月必須織出十張毛氈,完不成活計,要去馬棚睡一夜。今天王子大發善心,我受寵若驚,不過我怕月底的時候王子又想起這件事,罰我去馬棚睡。”

    海都阿陵垂眸看她,不知道是該惱還是該笑。

    這確實是他親口說過的話。

    “既然讓你不必去,自然不會反悔。”

    他冷冷地道。

    從上次她生病之後,他什麽時候真的讓她去睡馬棚了?

    瑤英擡頭,拂開鬢邊散落的發絲,看海都阿陵一眼,一笑:“那就多謝王子了。”

    她本就生了一雙修長的媚眼,這麽歪著腦袋看人,臉上似笑非笑,眼波流轉,近看幾乎攝人心魄。

    海都阿陵銳利的鷹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瑤英。

    瑤英早已經起身退開,端著托盤出去,腳步輕快,似乎隻要在氈帳裏多待一刻就會讓她無法呼吸。

    海都阿陵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眉頭緊皺,揚聲叫來等在帳外的托木倫:“找個女人過來。”

    托木倫臉上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恭敬地應是。

    ……

    瑤英還是去了織毛氈的地方,徑自走到阿瑪琳麵前。

    阿瑪琳昨晚被合赤嗬斥了幾句,要她以後別私自議論文昭公主,正滿心不舒服,看她走過來,心頭慌亂,餘光瞥見周圍女人一臉幸災樂禍,不願當著人前服軟,冷哼一聲,色厲內荏地道:“公主還沒爬上阿陵王子的床呢!這是把自己當成王子的女人,管起我來了?”

    瑤英淡淡一笑,拎起阿瑪琳麵前的氈毯掃了兩眼,“你以為懷了合赤的孩子就能高枕無憂了?”

    阿瑪琳嘴角撇了撇:“等我生下合赤的兒子,我就是合赤的妻子!”

    瑤英拋開毛氈,走近幾步,掌心貼在阿瑪琳肚子上。

    “你也說了,得等你生下合赤的兒子才行。”

    阿瑪琳汗毛豎起,抽身往後退,其他女奴圍攏過來,擋住她的去路。

    遠處的士兵往這邊看了幾眼,視線掃過瑤英,不僅沒有上前,居然轉頭離開了。

    阿瑪琳嚇得腳底發軟,怒視瑤英:“你們想謀害我的孩子嗎?等我告訴合赤,合赤不會放過你們!”

    瑤英輕輕撫摸阿瑪琳的小腹:“沒有人想要謀害你的孩子……不過我如果是你,絕不會在還沒有生下孩子時就得罪整個營地的女人。你確定自己一定能生下兒子?合赤回伊州以後真的會娶你?”

    阿瑪琳臉色蒼白。

    瑤英收回手,示意其他女奴離開,“阿瑪琳,你能靠這個孩子脫身,這是你的本事。其他女奴生死難料,她們隨時可能被拉去討好男人,所以我教她們織氈毯、毛錦,有一技傍身,不管落到什麽境地,總還有條活路。誰都想好好活著,你可以拋下以前共患難的族人,去做你的夫人,但是你不該回頭笑話她們。”

    她們都在掙紮求生。

    “你在北戎毫無根基,如果合赤厭倦你了,誰為你主張?你要怎麽在北戎活下去?你別忘了,合赤的女人不止你一個。”

    阿瑪琳輕輕哆嗦了幾下。

    瑤英擡腳走開,幫其他女人晾曬拍打毛氈,偶爾有女奴過來請教她怎麽編織,她耐心地教導她們,趁人不注意,把一隻羊皮囊塞進毛氈底下。

    等下午奴隸過來幫忙收毛氈的時候,謝青他們會找到這隻羊皮囊。

    她必須保持和謝青他們的聯係,不能每天待在海都阿陵的大帳裏,出來幹活是她傳遞打探消息、收買人手的最佳機會,她不會放棄。

    ……

    大帳前,托木倫和幾個親隨站在旗杆旁說笑話,氈簾晃動,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哆哆嗦嗦著沖了出來,臉上似有淚痕。

    托木倫愣了一下,海都阿陵召女人過來服侍,不滿一個時辰絕不會完事,他身上的傷不算重,今天這女人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而且還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北戎哪個女人不是做夢都想著和王子這樣的勇士一度春宵?

    他遲疑半晌,掀開氈簾往裏看,一副嬉皮笑臉模樣:“王子,這個不懂事,我再去找一個更聽話的來?”

    海都阿陵坐在獸皮椅上,眉頭緊擰,淡漠地搖搖手。

    他從不委屈自己,欲.望來了,那就找一個溫順的女人來解決,想要討好他的女人數不勝數,他從不缺女人。

    剛才那個女人使勁渾身解數伺候他,可是他一看到她的臉,興致立刻淡了。

    眼睛不夠漂亮。

    頭發也不夠烏黑。

    他大馬金刀地坐著,冷冷地看著女人的臉,直到在女人賣力的取悅中釋放,依然麵無表情,鷹眸泛著噬人的寒光。

    女人嚇壞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頭猛獸。

    海都阿陵眼前浮現出瑤英騎馬在草原上奔馳的模樣,紅衣如火,回眸間笑意盈盈,朱唇榴齒,臉上淺泛微紅,分外誘人。

    他以為自己會很有耐心。

    先服輸的人應該是她。

    氈帳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親隨挑簾入帳:“王子,葉護死了!大汗要你交出那個漢女!”

    海都阿陵麵色冷沉。

    ……

    不一會兒,瑤英也得知葉護慘死的消息。

    托木倫驚慌失措地拉著她躲到營地後麵:“公主,葉護被人殺了,王子根本沒有傷他,一定是大王子下的手,葉護是他叔叔啊!他們嫁禍給王子,大汗勃然大怒,要王子交出你,不然就奪了王子的兵權。沒了兵權,王子就沒活路了,他這一次不會救你,你先躲起來,千萬別出去!”

    瑤英心機飛轉:假如她被大王子的人帶走,有沒有逃生的機會?還是和海都阿陵周旋更安全?

    假如能和瓦罕可汗見一麵,她倒是有自保的法子……不過就怕來抓她的人是大王子……

    她一聲不吭,托木倫隻當她嚇壞了,沒有多想,叮囑她藏好,探頭探腦張望一陣,剛踏出幾步,周圍腳步聲圍了過來:“托木倫!把葉護和王子爭搶的那個漢女帶出來!”

    托木倫臉上血色抽盡,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她已經跑了!”

    腳步聲跟了過去。

    托木倫轉身,塞了一張銅符給瑤英:“他們來得太快了,營地裏不安全,公主拿著我的銅符,趕緊往東跑,騎上那匹棗紅色的馬,那是我的坐騎,跑得越遠越好!我想辦法引著他們去西邊!”

    瑤英心口劇烈跳動,接過銅符,“謝謝你,托木倫。”

    有了這張銅符,沒人會攔著她。機會千載難逢,她來不及多說什麽,轉身跑開,沒有直接去找那匹馬,而是找到一個女奴,和她耳語幾句,飛奔著找到棗紅馬,一提馬韁,往東邊馳去。

    先借著這個機會逃離海都阿陵,他忙著應付瓦罕可汗的人,顧不上找她,謝青他們很快會從女奴口中知道她逃脫了,她之前和他們討論過這種情形,得去約定的地方等著和他們彙合。

    瑤英騎在馬背上,感覺到自己咚咚直跳的心跳聲。

    她覺得自己跑了很久,營地早被她遠遠拋在身後,可天際處的巍峨群山依舊那麽遙遠,她咬牙揮鞭,催促棗紅馬加快速度。

    身後隱隱傳來一陣落雨似的輕響。

    瑤英身上發顫。

    瓦罕可汗的人往西邊去了,不會來得這麽快……也許是謝青他們找過來了?

    她閉了閉眼睛,回頭看去。

    原野一望無際,綠草如茵,起伏的綠浪中,蹄聲此起彼落,十幾騎矯健肅殺的身影從山坡飛馳而下,策馬朝她追了過來。

    不是謝青。

    瑤英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下一瞬,她回頭看向前方,揚鞭催馬,繼續奔逃。

    蹄聲越來越近,勢如奔雷,大地震顫。

    瑤英暗暗捏緊匕首。

    眨眼間,宛如雷鳴的馬蹄聲已經近在耳畔,一匹高頭大馬追到她身邊,剛剛靠近,馬背上的男人遽然俯身,展臂攬住她的腰,直接將她從疾馳的棗紅馬上抱了起來,攬到自己身前。

    瑤英劇烈掙紮。

    男人皺眉,鐵臂鉗住她的腰,沉聲道:“別動了,是我!”

    駿馬還在飛馳,耳邊風聲呼嘯,瑤英顫抖著擡起匕首,狠狠刺了過去。

    男人一驚,一手攥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沒抓穩,韁繩脫手而出,被疾馳的坐騎甩出馬背。瑤英被他緊緊攬在懷中,也跟著一起摔落。

    追上來的士兵嚇了一跳,驚呼出聲,連忙勒馬停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上前。

    男人抱著瑤英重重地摔在地上,幾個翻滾卸了去勢,傷口撕裂,悶哼了幾聲,一把拍開瑤英手裏的匕首,撕開頭巾:“看清楚了,是我!”

    瑤英天旋地轉,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手臂、腿上全都擦傷了,腳踝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有沒有摔斷。

    瓦藍的碧空,一隻雪白的鷹隼在半空盤旋。

    她當然知道追上來的人是海都阿陵,看到他策馬疾奔的身影出現在山坡時,她就認出來了。

    他一次次這樣玩弄她,她怎麽會認不出來。

    海都阿陵皺眉看著瑤英。

    她被嚇著了。

    海都阿陵冷笑:“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會把你交給大王子的人。下次別跑了,好好在大帳裏等著!”

    瑤英咬牙站起身,右腳落地,整個人疼得瑟瑟發抖,雙唇緊咬,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海都阿陵目光在她咬得發白的唇上轉了轉,眉頭皺得愈緊,長臂一展,勾住她的腰,打橫抱起她送到馬背上。

    “回去。”

    瑤英看一眼東邊的方向,緩緩閉上眼睛。

    回到營地,海都阿陵抱著瑤英回帳,要塔麗過來照顧她,回到自己的大帳,撕開衣衫,紗布底下果然有血跡沁出。

    醫者為他重新上藥。

    部下圍了過來:“王子,大王子連葉護都殺了,不會善罷甘休,您不如先把文昭公主交出去,平息大汗的怒火!”

    海都阿陵冷哼一聲:“大王子幾次試探,現在變本加厲,我將計就計,在營地養傷,他還是不肯罷手,文昭公主隻是個借口罷了!送一個女人出去就能平息事端嗎?!”

    部下道:“不管怎麽說,先拖延一陣再說!”

    海都阿陵擺擺手:“大汗派來的人我去應付,你們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李瑤英是他的戰利品,他不會輕易交出去。

    部下麵麵相覷,暗嘆一聲,告退出去。

    “托木倫,你留下。”

    托木倫神色微變,轉過身,跪倒在地,握拳抵在胸前:“王子,屬下知罪。”

    海都阿陵俯視著他:“你有什麽罪?”

    托木倫伏在地上:“屬下同情文昭公主,怕王子為了避禍把她送給大王子,放文昭公主離開……”

    海都阿陵沉默了一會兒,唇角一勾:“文昭公主美嗎?”

    托木倫汗如雨下,心一橫,道:“美,公主是屬下見過最美的女郎。”

    海都阿陵點點頭,接過醫者手裏的紗布,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淡淡地道:“男人喜歡美麗的女人,天經地義。你仰慕文昭公主,我不怪你,她是我的人,你喜歡她,就得先打敗我,才能從我手中搶走她。否則,一輩子別起其他心思。”

    托木倫明白海都阿陵沒有動怒,連忙道:“屬下絕沒有這種心思。”

    海都阿陵頷首:“大汗派來的人是斷事官挑的。騎兵沒辦法突破佛子的弓.弩車陣,大汗很可能要退兵,和佛子議和,這種關頭,大汗不會真的處置我。你們準備準備,我們要去沙城。”

    托木倫呆了一呆,麵露喜色。

    ……

    瑤英的腿真的摔斷了,醫者幫她接骨,她疼得一身的冷汗。

    塔麗哭著幫她擦洗:“公主,您就從了王子吧,別再想著逃走了。王子聽說您孤身逃走,不顧自己有傷在身,馬上去找您,王子是狼窩裏長大的,暴虐成性,能對您如此,您……”

    她欲言又止。

    瑤英笑了笑,擡起頭,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你是不是想說我不識擡舉?”

    塔麗眼神躲閃。

    瑤英身上發燙,意識逐漸模糊:“我是被他搶來的!陪我和親的親兵、我的烏孫馬,他們一個個死在我麵前,上個月謝錦也因為傷勢太重沒了,阿青不敢告訴我……我都知道,我不能倒下,我要帶他們回去,讓他們魂歸故裏……我不會忘記,他羞辱我,折磨我,把我當成玩物……我熬了過來,所以成了一個特別的玩物……”

    她是李仲虔帶大的,雖然多病,但是沒有受過什麽委屈,她有兄長疼愛,有忠心的部曲,她是一個人,好端端一個人,她不稀罕海都阿陵折磨她之後的那一點施舍!

    可是他太強大,北戎太強盛,想要逃走真的太難了。

    瑤英渾身都在疼,指甲陷進柔軟的織物,勾起幾條金線。

    她睜開眼睛。

    床上鋪著的不是尋常毛毯,而是一張旗幟,是她從葉魯部帶出來的,塔麗偷偷幫她收著。

    王庭的旗幟,雪白金紋,有種遺世獨立的傲岸。

    瑤英攥緊身下的旗幟。

    曇摩羅伽。

    一個慈悲的僧人,王庭的君主。

    她還有機會,她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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