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破壁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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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西的護城河在黎明前泛著墨色,水麵漂浮的荷葉被晨露壓得低垂,像無數雙斂目的眼睛。秦鋒趴在北岸的土坡後,指尖摳進潮濕的泥土裏,草根帶著腥氣鑽進指甲縫 —— 這是他第三次檢查炸藥的引信,導火索被油紙仔細包裹著,露出的部分泛著健康的暗紅色,證明幹燥完好。
五十名突擊隊員呈扇形分布在坡後,每個人的動作都輕得像貓。王二柱的火槍隊趴在最左側,槍管架在削尖的木樁上,瞄準鏡裏能清晰看到城牆垛口後燕軍哨兵的剪影。這個太行軍的老兵正用麂皮擦拭槍管,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嬰兒的臉頰,槍管上的烤藍在薄霧中泛著幽光。
“還有一炷香。” 傳令兵的聲音裹著露水滾過來,秦鋒抬頭時,看見易林的帥旗在兩裏外的高坡上微微晃動,像株紮根在晨霧裏的古鬆。昨夜工兵營挖的爆破通道深三丈,剛好夠容納三十箱黑火藥,通道盡頭的藥室貼著城牆根基的承重磚 —— 那裏是老卒手繪的城防圖上標注的最薄弱點。
“都檢查好綁腿。” 秦鋒壓低聲音,喉結在緊繃的脖頸上滑動,“進城後巷戰,絆倒就可能沒命。” 他身邊的年輕士兵小李慌忙拉緊褲腳,甲胄碰撞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引來王二柱的瞪視。
王二柱比秦鋒年長十歲,從安祿山起兵時就守在潼關,見過太多新兵因為緊張送命。他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塞過去塊幹餅:“吃點東西,保持力氣。” 餅渣掉在地上的瞬間,他突然按住小李的頭 —— 城牆上的哨兵正朝這邊張望。
哨兵的剪影在垛口後晃動片刻,似乎被薄霧迷惑,轉身縮回了箭樓。王二柱鬆了口氣,對秦鋒打個手勢:“換崗了,現在是最鬆懈的時候。”
秦鋒看了眼懷表,銅殼上的指針指向四更四刻。他掏出油紙包著的沙盤,借著微弱的天光指點:“三班守缺口,一、二班跟我沿西大街推進。注意左側的綢緞莊,閣樓適合弓箭手埋伏;右側的酒坊有地窖,可能藏著伏兵。” 他的指尖點在沙盤中央的鍾樓,“目標是這裏,敲鍾為號,讓後續部隊知道我們站穩了腳跟。”
王二柱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指向城牆下的陰影 —— 那裏有團黑影在蠕動,仔細看去是隻被驚醒的刺蝟,正慌不擇路地爬向護城河。這個微小的生機讓緊繃的空氣鬆動了些許,有個新兵忍不住低笑,被秦鋒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
五更的梆子聲從洛陽城深處傳來,第一響剛落,易林在高坡上舉起了令旗。猩紅的綢布在晨霧中舒展的瞬間,秦鋒猛地拽動手中的麻繩,連接著三十箱黑火藥的總引信被同時點燃。
“滋滋 ——”
燃燒聲在寂靜的黎明裏被無限放大,像無數隻秋蟬在同時振翅。導火索吐出的火星在薄霧中格外醒目,沿著預設的路線蜿蜒爬行,穿過工兵挖的淺溝,鑽進城牆下的爆破通道。秦鋒數著數:“一、二、三……”
第七個數剛出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了洛陽的黎明。
最先襲來的是光,刺目的白光穿透薄霧,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染成慘白。緊接著是衝擊波,像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摁在秦鋒胸口,他感覺五髒六腑都錯了位,趴在地上的身體被掀得離地半尺,又重重摔回土坡。
然後才是聲音。轟鳴聲仿佛從地心深處炸開,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土坡上的碎石簌簌滾落,砸在頭盔上發出密集的脆響。秦鋒抬起頭時,看見西城牆像塊被頑童踢中的泥塊,從根基處斷裂、隆起、坍塌,磚石混合著木料、屍體、旗幟在空中拋飛,形成道遮天蔽日的煙塵幕牆,連東邊的啟明星都被吞沒了。
“衝!” 秦鋒嘶吼著躍出土坡,喉嚨裏湧上腥甜 —— 剛才的衝擊波讓他咬破了舌尖。突擊隊員們緊隨其後,五十道黑影像離弦之箭衝向缺口,腳下的土地還在震顫,仿佛大地也在為這場爆破戰栗。
煙塵中傳來燕軍的慘叫,混雜著滾石墜落的轟鳴和木質結構斷裂的嘎吱聲。王二柱的火槍隊搶先抵達缺口兩側,三腳架剛架穩,就看見三個渾身是血的燕軍從煙塵裏衝出來,他們的鎧甲被氣浪掀飛,手裏還攥著斷裂的長矛。
“放!” 王二柱的吼聲帶著硝煙味。
鉛彈呼嘯著穿透煙塵,三個燕軍像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瞬間倒在血泊裏。小李的火槍卡殼了,他慌亂地用刺刀撬開槍管,卻被秦鋒一把推開 —— 缺口處突然湧出更多燕軍,他們顯然是被爆炸聲驚醒的預備隊,舉著刀在煙塵中盲目衝鋒。
“手榴彈!” 秦鋒甩出腰間的炸藥包,引線在半空燃燒的滋滋聲清晰可聞。炸藥包在燕軍隊列中炸開,氣浪掀飛的碎石成了天然的霰彈,缺口處的慘叫陡然密集起來。
王二柱趁機調整陣型,火槍隊呈三排輪射,鉛彈在煙塵中織成密集的火網。秦鋒帶著突擊隊踏著滾燙的磚石衝進缺口,靴底陷入溫熱的血泥,黏稠的液體順著鞋底的紋路往上滲,踩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 “咕嘰” 聲。
……
登上城牆廢墟的瞬間,秦鋒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
坍塌的城牆像條被攔腰斬斷的巨蟒,磚石堆裏嵌著斷裂的肢體、扭曲的兵器、撕碎的旗幟。有個燕軍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麵,手裏還死死攥著塊啃了一半的馬肉,眼睛圓睜著望向洛陽城的方向 —— 那裏曾是他誓死守護的 “大燕” 疆土。
“將軍!左側箭樓有動靜!” 王二柱的吼聲將秦鋒拽回現實,火槍隊的槍聲已經響成一片。
秦鋒抬頭,看見殘存的西側箭樓裏閃過寒光,三支羽箭呼嘯著飛來,最前麵的突擊隊員應聲倒地,箭頭穿透了他的咽喉,鮮血像噴泉般湧出。王二柱的火槍立刻反擊,鉛彈擊碎箭樓的木窗,裏麵傳來短促的慘叫。
“一班跟我清箭樓!” 秦鋒拔出短刀,刀刃在晨光裏閃著冷光,“二班守住缺口兩側,搭人牆掩護後續部隊!”
箭樓的樓梯已經被爆炸震鬆,踩上去發出令人心悸的 “嘎吱” 聲。二樓的燕軍顯然慌了神,倒油的陶罐砸在秦鋒腳邊,火折子還沒扔下來就被王二柱的鉛彈擊中,慘叫著從窗口墜落。
“守住樓梯!” 秦鋒的短刀刺穿最後一個燕軍的胸膛,溫熱的血濺在臉上,他抹了把臉,突然發現這燕軍的鎧甲裏還穿著件補丁摞補丁的布衣 —— 多半是被強征的壯丁。
占領箭樓的瞬間,秦鋒推開殘破的窗欞,洛陽城的街巷在晨光中鋪展開來。西大街像條被剖開的長蛇,青石板路在薄霧中泛著冷光,兩側的店鋪門窗洞開,有的掛著 “大燕” 的旗幟,有的還殘留著唐軍火箭灼燒的焦痕。最遠處的府衙鍾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鍾繩垂在半空,像根等待被拉動的絞索。
“將軍!燕軍從北大街反撲了!” 樓下傳來呼喊,秦鋒低頭看見黑壓壓的燕軍舉著盾牌衝鋒,最前麵的旗手扛著 “安” 字大旗 —— 顯然是安慶緒的親衛營,這些人雖然麵黃肌瘦,卻比普通士兵悍勇得多。
王二柱的火槍隊正用輪射壓製,鉛彈打在盾牌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卻難以穿透。秦鋒抓起箭樓裏的投石機石彈,對身邊的士兵吼道:“掀瓦片!砸他們的陣型!”
瓦片像暴雨般從箭樓墜落,燕軍的盾牌陣頓時出現缺口。王二柱抓住機會,命令火槍隊抬高仰角,鉛彈越過盾牌,擊中後麵的弓箭手,陣型瞬間混亂。秦鋒趁機吹響號角,城牆下待命的唐軍主力像潮水般湧過缺口,與燕軍在西大街展開激烈的巷戰。
……
衝進西大街的瞬間,秦鋒才明白巷戰的恐怖。
寬闊的街道突然被橫七豎八的拒馬樁截斷,兩側店鋪的門後突然潑出沸水,燙得最前麵的士兵慘叫著翻滾。王二柱的火槍隊剛想射擊,閣樓裏就扔下浸油的棉絮,火折子點燃的瞬間,整條街變成了火海。
“撤到兩側屋簷下!” 秦鋒拽著小李翻滾到綢緞莊的門廊下,灼熱的氣浪燎焦了他的鬢發。燕軍的弓箭手從對麵酒坊的窗口探身,羽箭帶著風聲掠過頭頂,釘在門柱上,箭羽還在嗡嗡顫動。
王二柱的火槍隊在煙火中艱難瞄準,鉛彈擊碎酒坊的窗欞,裏麵傳來玻璃破碎的脆響和燕軍的咒罵。這個老兵突然扯掉浸透汗水的頭巾,露出額頭上猙獰的刀疤 —— 那是在潼關保衛戰時留下的紀念:“火箭準備!燒了那破樓!”
裹著硫磺的火箭呼嘯著飛過街道,精準地擊中酒坊的閣樓。幹燥的木梁瞬間燃起大火,濃煙中傳來燕軍的慘叫,有個弓箭手慌不擇路地從窗口跳下,摔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三班清理拒馬樁!” 秦鋒指著橫在街心的障礙,那些削尖的木樁上還掛著前幾日衝鋒士兵的殘肢,“用炸藥包!快!”
炸藥包的轟鳴震落了兩側店鋪的招牌,“綢緞莊” 的匾額砸在地上,濺起的木屑劃傷了秦鋒的臉頰。他趁機帶領一班衝過街道,占領了對麵的藥鋪,藥櫃裏彌漫的草藥味混雜著血腥味,形成種詭異的氣息。
“將軍!藥櫃後麵有密道!” 搜索的士兵突然喊道,秦鋒掀開沉重的梨木藥櫃,果然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裏麵隱約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王二柱的火槍立刻對準洞口:“出來!不然扔炸藥了!”
片刻的死寂後,五個穿著燕軍鎧甲的士兵舉著手爬出來,為首的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甲胄明顯不合身,磨破的肩膀滲著血。“別殺我們……” 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是被抓來的民夫……”
秦鋒的目光掃過他們磨破的手掌 —— 那是長期勞作的痕跡,不是握刀的手。“放下武器,到後麵集合。” 他的聲音緩和了些,“唐軍不殺俘虜,更不殺百姓。”
少年們剛放下刀,街道盡頭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秦鋒衝到藥鋪門口,看見數十名燕軍騎兵舉著彎刀衝來,最前麵的將領戴著鐵麵具,坐騎的馬鬃上係著紅綢 —— 那是安慶緒親衛營的標誌。
……
“是安慶緒的鐵麵具營!” 王二柱的聲音帶著凝重,這個營隊是燕軍的精銳,個個以一當十,“將軍,咱們被盯上了!”
秦鋒迅速掃視四周,西大街在此處與北大街交匯,形成個十字街口,府衙鍾樓就矗立在交匯處的東北角,樓高五層,頂部的銅鍾在晨光中閃著冷光。“搶占鍾樓!” 他當機立斷,“那裏視野開闊,能壓製整個街口!”
突擊隊員們立刻衝向鍾樓,鐵麵具營的騎兵已經衝到街口,彎刀劈砍的風聲越來越近。小李抱著炸藥包跑在最前麵,突然被馬韁絆倒,眼看騎兵的馬蹄就要踏下來,王二柱的火槍精準地射中馬眼,驚馬人立而起,將騎兵甩落在地。
“快!” 秦鋒拽起小李,兩人連滾帶爬地衝進鍾樓大門。這座唐代遺留的建築異常堅固,木門厚達半尺,足以抵擋騎兵的衝擊。
鍾樓內部陰暗潮濕,盤旋而上的石階被歲月磨得光滑,踩上去打滑。秦鋒剛爬到三樓,就聽見樓下傳來劇烈的撞擊聲,鐵麵具營在用撞木攻擊大門,木屑飛濺中,門閂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往石階上倒油!” 王二柱指揮士兵們搬倒鍾樓裏的油燈,燈油順著石階流淌,在底層形成片滑膩的油膜。當燕軍終於撞開大門衝進來時,迎接他們的是點燃的火把。
“轟” 的一聲,底層瞬間變成火海,衝在最前麵的騎兵慘叫著滑倒,後麵的人躲閃不及,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火舌迅速舔上他們的鎧甲,整座鍾樓都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
鐵麵具營的攻勢暫時被遏製,秦鋒趁機爬上頂樓。敲響銅鍾的瞬間,洪亮的鍾聲穿透煙塵,在洛陽城上空回蕩,像道振奮人心的宣言。遠處的缺口處傳來歡呼,那是後續部隊聽到了信號。
“將軍!看那邊!” 小李突然指向東大街,秦鋒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隊燕軍正押著數十名百姓往東門撤退,為首的將領騎著匹神駿的黑馬,雖然隔著距離,卻能隱約看到他耳後有顆醒目的朱砂痣。
“是安慶緒!” 秦鋒的瞳孔驟縮,“他要跑!”
鐵麵具營顯然是在掩護主力撤退,他們的撞擊聲越來越瘋狂,三樓的樓板已經出現裂痕。王二柱的火槍隊彈藥快耗盡了,正用弓箭和石塊頑強抵抗。
“王二柱帶一半人守住鍾樓!” 秦鋒突然做出決定,“其他人跟我衝出去,咬住安慶緒!”
當他們從鍾樓後側的密道鑽出時,正好落在府衙的後院。秦鋒回頭望了眼濃煙滾滾的鍾樓,王二柱的火槍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著 —— 這個老兵在用自己的方式為他們爭取時間。
“跟我來!” 秦鋒拔出短刀,朝著東大街的方向狂奔,晨霧在身後漸漸散去,露出洛陽城布滿彈痕的街巷,像張被血浸透的網。他知道,真正的追逐,現在才剛剛開始。
……
衝出府衙後門時,秦鋒的靴子踩進片積水,倒映出張沾滿血汙的臉。他抹了把臉,發現手上的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 剛才在鍾樓搏鬥時,肩胛骨被劃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順著手臂流進袖口,黏住了火槍的扳機。
東大街的石板路上,安慶緒的親衛營正在快速撤退,馬蹄卷起的血泥濺在兩側的店鋪門板上,像幅抽象的畫。被押解的百姓們步履蹣跚,有個老婦人摔倒在地,立刻被親衛用馬鞭抽打,慘叫聲像針樣紮進秦鋒的耳朵。
“放箭!瞄準親衛!” 秦鋒的火槍隊在巷口架起陣型,鉛彈呼嘯著掠過街道,最前麵的兩個親衛應聲落馬,押解的隊伍頓時混亂起來。
安慶緒在黑馬背上回頭望了眼,眼神陰鷙得像淬了毒的冰。他突然拔出佩刀,砍下身邊一個民夫的頭顱,鮮血噴濺在其他百姓臉上:“誰敢停下,這就是下場!”
百姓們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再放慢腳步。秦鋒的火槍隊投鼠忌器,射擊節奏明顯放緩。就在這短暫的停滯中,安慶緒的親衛營已經衝到東門,吊橋開始緩緩升起。
“擲彈筒!” 秦鋒嘶吼著,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隨軍攜帶的輕型火炮上。
擲彈筒的炮彈呼嘯著飛過街道,精準地落在吊橋的絞盤處。鐵鏈斷裂的脆響中,吊橋重重砸在護城河上,激起巨大的水花。安慶緒的黑馬前蹄人立,他勒轉馬頭,狠狠瞪了秦鋒一眼,轉身帶著親衛營鑽進東門附近的小巷 —— 那裏有通往城外的密道。
秦鋒衝到吊橋邊時,隻抓住了幾個跑得慢的民夫。老婦人撲到他腳下哭喊:“將軍!救救我兒子!他們把他押去當壯丁了!”
遠處的鍾樓傳來最後聲槍響,然後歸於沉寂。秦鋒望著東門方向的炊煙,知道王二柱多半已經犧牲。小李的眼睛紅了,攥著空火槍的手指關節發白:“將軍,追嗎?”
秦鋒搖搖頭,看向身後漸漸趕來的唐軍主力。朝陽已經完全升起,陽光灑在洛陽城的街巷裏,照亮了滿地的瓦礫、血跡和插在斷壁殘垣上的旗幟。他突然想起出發前易林的話:“破城容易,安民難。”
“先救治傷員,安撫百姓。” 秦鋒的聲音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派人守住所有城門,搜索殘敵,但不許擾民。” 他抬頭望向東門的方向,那裏的晨霧已經散盡,露出邙山起伏的輪廓 —— 安慶緒就藏在那片山巒裏,像條暫時縮回洞穴的毒蛇。
“將軍,鍾樓的火滅了。” 小李輕聲說,秦鋒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王二柱的屍體被抬了出來,這個老兵還保持著舉槍的姿勢,手裏緊緊攥著半塊沒吃完的幹餅。
秦鋒脫下頭盔,對著鍾樓的方向深深鞠躬。風吹過洛陽城的街巷,帶著硝煙和血腥氣,卷起地上的紙頁—— 那是燕軍來不及帶走的賬簿,上麵記錄著強征的糧草、殺害的百姓、掠奪的財寶,字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進城!” 秦鋒戴上頭盔,聲音重新變得沉穩,“讓這座城,喘口氣。”
突擊隊的身影消失在街巷深處,腳步聲與遠處的鍾聲、百姓的哭聲、士兵的呼喊交織在一起,在洛陽城的黎明裏,譜寫成一曲破碎卻充滿希望的樂章。城牆的缺口處,後續部隊正源源不斷地湧入,他們的旗幟在朝陽中獵獵作響,像無數隻振翅欲飛的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