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焉耆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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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懷亮與張小七和李恪都不同,他慣會使計,心眼兒太多,這固然是一個優點,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在打感情牌方麵,他的說服力就大打折扣,即便他說得有理,也難免給人一種他在耍奸使詐的錯覺。
尤其是宇文霞這種跟他交過手的人,對他本就心存芥蒂,再加上胖公主的一通攪鬧,他就算說破大天也無濟於事了。
所以說,談感情最好還是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的,虛頭巴腦、耍小聰明的人往往會叫人覺得不靠譜啊。
言歸正傳,宇文霞一走,張小七眾人緊急開會,商討對策,可就在這時,他們又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大唐出兵了!蘇定方統率一萬精騎,兵發焉耆,焉耆王龍突騎支派人冒死突圍,前來求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張小七乍一聽消息,難以置信,“怎麽會這樣?龍突騎支不是一向與大唐交好嗎?將軍為什麽要出兵打他?報信的人在哪裏?快快帶我們前去!”
“是!”
軍兵帶著眾人來到前殿的隔間裏,那名突圍出來的焉耆將領就躺在床上,渾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此時,楚恒、侯五、陶公義、朱老大、吳老三、吐迷度都在房中,一個個神情焦急,手足無措,就等著張小七過來拿主意呢!
張小七分開人群,來到床前,俯下身看了看那將領的傷勢,問道:“你是焉耆人?現在還能說話嗎?”
“大、大漠王,焉耆危在旦夕,求、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陛下吧!”
“好!你先告訴我,大唐究竟因何要突然進攻你們呀?”
“是、是因為我、我”將領剛說了個開頭,就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楚恒言道:“王上,這一定是路上太過勞累,失血過多所致呀!”
“恩,快去請大夫好生醫治,走,咱們出去說話!”
眾人回到前殿。
張小七就說:“龍突騎支是咱們的朋友,咱們來西域這一路上蒙他多次搭救,這回他有難,咱們絕不能坐視不管。”
楚恒大駭,“王上!您可要想清楚,這次進攻焉耆的是大唐蘇將軍的部隊呀!難道你真要與他為敵嗎?一旦交兵,引火燒身,咱們恐怕也得有滅頂之災呀!”
“誒,去了也未必就是打仗,咱們可以從中調停嘛!以咱們和將軍的交情,料想他必會買咱們的賬,對焉耆網開一麵的。”
“哎呀,王上,您想得太簡單了,蘇將軍出兵必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命大如天,就算您跟蘇將軍是莫逆之交,他也不可能為了您抗旨不尊哪!”
“好了,你不必再勸了,此事我已決定,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蒙難,袖手旁觀。”
楚恒急得直跺腳,“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程懷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大人,你就聽王上的吧!朋友麵前,還是不要太過計較利害得失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我們隨機應變,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張小七旋即下令道:“時間緊迫,咱們必須馬上行動,還是老規矩,楚大人、陶員外,你們帶五百人留守,其餘人即刻回去準備,半個時辰後,咱們兵發焉耆!”
楚恒沒辦法,隻得遵命,“王上,還有一事,疏勒王父女尚在咱們這裏,你們走後,若他們問起,我該如何解釋啊?”
張小七想了想,“這事瞞不住的,你據實相告便是。”
“好吧!”
書說簡短,當晚,張小七點兵出發,率眾趕赴焉耆。
行軍途中,程懷亮趁著身邊無人,悄悄對張小七道:“小七兄,我知道咱們身邊的奸細是誰了。”
“哦?”張小七一驚,忙問道:“是誰?”
“奸細就是侯五!”
“不可能!”
“哎呀!你小點聲!”程懷亮慌忙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小七兄,你要相信我,此事我絕不是信口開河,剛才咱們到前殿時,大家都在,我特意對每個人都觀察了一番,我發現侯五晃動袖子的時候,他的袖口裏露出了黑色的夜行衣!這一定是他偷聽咱們講話時,被咱們察覺,迅速逃回前殿,倉促之間來不及更換所致!”
“不可能,不可能”張小七連連搖頭,還是不相信。
“小七兄,我知道你和侯五的情誼,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你也不能自欺欺人哪!本來宇文霞之事一出,歸義城必然對咱們有所警覺,如果再放任這個眼線刺探咱們的動向,咱們恐怕就更加被動了。”
張小七一擺手,“別說了!三當家跟你一樣,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不管怎樣,我都信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盡快趕到焉耆,救下龍突騎支,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唉!也罷!你知道此事就行了!”程懷亮拗不過他,也隻得答應。
大軍一路急行,先是往東繞過守備空虛的石頭鎮,接著又往北翻越沙漠,六日後,才趕到焉耆城外。
而此時,焉耆城頭上已經插滿了大唐的旗幟。
張小七手搭涼棚看了看,歎了口氣,“唉,終究還是來晚了!”
程懷亮就說:“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天兵到此,這小小的焉耆城又如何能撐過六天呢?”
“說的也是!”張小七遂轉頭對吐迷度道:“俟斤,我和殿下他們要入城了解情況,你暫且率軍後退三十裏駐紮,等我消息!”
“遵命!”吐迷度帶兵後撤。
張小七、李恪、程懷亮、翟珊、阿史那雲五人催馬來到城下,張小七高聲喊喝:“城上的唐兵聽著!我是大漠王張小七,我有要事求見蘇定方將軍,請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可他一連喊了數遍,也沒有回應。
“怎麽回事?難道將軍他不願見我?”
“不會吧?”李恪質疑道,“蘇將軍行事一向坦蕩,應該不至如此!再等等,若他還不開城門,咱們就直接衝進去!”
“好!”
他們剛說到這兒,一個人立刻訕訕地笑著從城上探出頭來了,“諸位別急嘛!本王放你們進來就是!”
五人忙仰頭觀瞧,一看之下,都不禁火冒三丈,原來此人正是龍突騎支的弟弟,那個焉耆的叛徒龍栗婆準!
張小七厲聲罵道:“狗賊!你為何在此?”
“大漠王何必生氣嘛!實不相瞞,如今我業已投唐,已被大唐皇帝陛下冊立為新任的焉耆王,也算是大唐的臣子了。”
“哦,原來如此,老家夥,你倒挺能投機鑽營的,費盡心思,總算如願以償把你親哥哥扳倒了!當叛徒當成你這樣,也算是登峰造極了!”
“嗬嗬,要論起當叛徒,我可比不過你們哪!當日,也是在這座城牆上,你們大放厥詞,口口聲聲自詡大唐忠烈,可短短數月,竟然脫唐自立了,還當了個大漠王,想想真是叫人不勝唏噓呀!”
“老家夥!我不想跟你浪費唇舌,我要麵見蘇將軍!”
“好啊!我這就開城門放你們進去,不過蘇將軍可沒我這麽好說話,進去了可要小心你們的腦袋哦!”龍栗婆準有些尷尬,虛張聲勢地喊了一句。
城門一開,張小七五人也沒理他,徑直入城,趕往王宮。
此時王宮大殿內,蘇定方和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都在。
見五人進來了,蘇定方忙抬手摒去左右,起身向前迎了兩步,“大漠王,你不在於闐做你的國王,匆匆前來,所為何事呀?”
張小七滿腹怨氣,一看他還在賣關子,實在憋不住火了,“將軍,我就是要來問問你,為什麽要打焉耆?”
“怎麽?大漠王是找本將軍興師問罪來了?”
“別叫我大漠王!我當這個什麽鳥王,還不是拜你所賜?”
程懷亮嚇了一跳,急忙拉住張小七,“哎呦,這事你怎麽可以隨便亂說啊?”
蘇定方笑了笑,“沒關係,今天這裏沒外人,說出來也無妨。小七,你剛才問我為何要打焉耆,那我就告訴你,焉耆王龍突騎支首鼠兩端,背信棄義,撕毀了與大唐的盟約,轉而投靠了西突厥阿史那欲穀,不再向大唐進貢,皇上雷霆震怒,下旨令我出兵剿滅焉耆。”
“這、這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問他!一個小國,還妄圖跟大唐周旋,討價還價,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這”張小七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李恪歎道:“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許這隻是父皇進攻西域的一個借口罷了!”
“殿下說得沒錯,西域四國,皇上誌在必得!”
“可是,可是龍突騎支隻想自保,並無犯唐之意,父皇為何非要這樣呢?”
“殿下切不可如此說,皇上可不是窮兵黷武之君哪!龍突騎支雖未犯唐,可他卻依附西突厥,而西突厥狼子野心,近年來,屢冦甘涼,就在前些日,咱們還在播仙鎮阻擊了阿史那欲穀的攻唐大軍,難道你們都忘了嗎?現在他們雖然式微,可我們也不能因婦人之仁,對其放任不管,若待其壯大,終為邊患。
況且西域控製著從大唐西去的商路,若能占據此地,便可保證商路暢通,貿易繁榮,咱們大唐因此每年所獲之利難以計數,這受益的不光是朝廷,更是大唐的黎民百姓啊!
我在入宮見駕時,皇上曾跟我說過,咱們大唐懷柔萬方,恩濟天下,可對待那些心懷異誌,敢於犯邊騷擾的賊寇也不會手下留情,五胡亂華,中原數百年黎民塗炭,這切膚之痛決不可忘,所以我們必須要趁現在兵強馬壯之時,徹底蕩平周邊的逆賊,不能再為後世留下禍根!”
聞聽此言,張小七登時被說得沒脾氣了,沉吟了半晌,道:“這國家大事我是不懂,可龍突騎支確實是個好人哪!你把他的焉耆滅了也就算了,為何還要扶持他那個混賬弟弟龍栗婆準啊?此人心術不正,賣國求榮,絕非善類呀!”
阿史那社爾解釋道:“張將軍誤會了,這其實是我給皇上獻的一個計策”
他還沒說完,就被蘇定方打斷了,“誒,不必多說,小七,我隻能跟你說,無論好人壞人,隻要能為我大唐所用就行,皇上讓龍栗婆準當焉耆王,自有皇上的深意,這和讓你做大漠王是一樣的!”
“恩,我知道了,皇上讓我當這個大漠王,該不會就是想把我拖在於闐,防止你進兵焉耆時,我從中阻撓吧?”
“你會嗎?”
“唉!”張小七哀歎一聲,“龍突騎支現在何處?”
“他已被我囚禁在王宮的偏殿裏,不日就將被押往長安。”
“皇上會如何處置他?會不會殺了他呀?”
“應該不會,皇上仁慈,從不濫殺無辜,不過他想要再回來,恐怕是不可能了!”
“我想去見見他!”
“好啊!但是你可要抓緊時間,再有不到半個時辰,他就該上路了!”
“知道了!”張小七五人出了大殿,在一個士兵的引領下,來到一處偏殿外。
張小七正要邁步往裏走,無意中一抬頭,正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在屋頂上一晃而過,“誒?那不是白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