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臥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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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張小七在程懷亮的再三要求下,不得已跟他一起設了個圈套,要騙出潛伏在他們身邊的奸細。

    作出這個決定,張小七的心情格外沉重,這些兄弟們跟自己都有過命的交情,這些年來,一起出生入死,曆盡磨難,在自己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候,都沒有離開過自己。這次若真的抓到了誰,自己又如何能接受這個現實啊?

    可是現實就是殘酷的,張小七最不想看到的局麵終究還是發生了,當他抓住侯五的那一刻,萬千的感傷和苦澀一股腦地湧上了心頭。

    侯五神色驚慌,想要說話,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了片刻,張小七忽然把手鬆開了,“你走吧!快點離開這裏!”

    侯五愣住了,“幫主,為什麽?”

    “快走!這是圈套,一會兒程懷亮他們就進來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幫主,你為何要放了我?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麽人嗎?”

    “我隻知道你是我兄弟!有這一點就足夠了,我不想看到你出事,聽我的,趁現在快走!”

    “幫主!保重!”侯五眼圈一紅,朝張小七施了一禮,轉身出帳而去。

    “快!抓奸細!別讓他跑了!”大帳外火光四起,翟珊、李恪、阿史那雲、程懷亮眾人帶著大隊軍兵一擁而入。

    他們一眼看到張小七若無其事地站在案幾旁,都驚詫萬分,“小七兄,奸細在何處?”

    “誒?瞧你們大驚小怪的樣子!哪有什麽奸細呀?”張小七故作輕鬆道。

    “不可能!方才我明明看到他進帳了!”程懷亮刨根問底,“小七兄,他人去哪兒了?是不是你把他放走了?”

    “啊?恩,那個?”張小七張口結舌。

    “相公!你該不會真把他放走了吧!”翟珊驚道。

    “侯五不是壞人,他就是好奇,想看看這錦囊裏的信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你們不要誤會了!”

    “哎呀!壞事了!”程懷亮氣得蹦了三蹦,“小七兄,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嗎?隻要侯五上鉤,咱們就動手,現在人贓俱獲,你怎麽還心軟了?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翟珊和阿史那雲也都惋惜不已。

    張小七自知理虧,隻好賠笑道:“大家都消消氣,何必這麽較真呢?我敢用性命保證,這就是個誤會,侯五肯定不會害咱們的!”

    程懷亮也是實在拿他沒辦法,“唉,人都被放了,我生氣又能怎樣?誰讓你是頭兒呢?就是不知道侯五打探到咱們多少事情,他這一走,會不會對咱們的計劃構成威脅呀?”

    “咱們白天才剛剛從將軍那接到任務,侯五又怎會這麽快就知道呢?你們都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就好了,還是按原計劃行動!”

    “唉!好吧!聽你的!”眾人無奈,帶著士兵退出大帳,悻悻而回。

    次日一早,張小七眾人正聚集在帳中談論事情,報信的軍兵傳來消息,蘇定方已率軍連夜啟程,離開焉耆,返回安西都護府了。

    “好!該輪到咱們行動了!傳令眾軍,即刻拔營,抄小路進兵焉耆!”

    “是!”

    大軍迅速行動起來,一路馬不停蹄衝到焉耆城下,直接發起了突襲。

    現在的焉耆城,沒了就是一座空城,唾手可得,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攻克了。

    張小七兵不血刃,率眾進入了焉耆王宮。

    龍栗婆準萬沒想到張小七敢對自己動手,倉促間根本來不及逃走,就在他還沒坐熱乎的龍椅上被張小七的軍兵提溜下來,五花大綁。

    “張小七!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攻占大唐的城池!你就不怕蘇將軍返回來,殺光你的雜兵,將你千刀萬剮嗎?”

    張小七坐在他的龍椅上,翹著二郎腿,一臉輕蔑地看了看他,“哎呦,死到臨頭,還想搬出大唐來嚇唬我!你也知道,我是大唐的叛徒啊!我怕什麽!我今天就是要替龍突騎支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你想怎樣?難道你要殺了我不成?”

    “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把你送給你的老朋友白訶黎布失畢,當年你們曾裏應外合一起對付你親哥哥,想來也算是誌同道合呀!可現如今,時過境遷,嘖嘖,真不知道他會怎麽對待你!”

    “不!我是大唐臣子,是大唐忠烈!你不能這樣對我!”

    “快快!找塊抹布來,把他的臭嘴給我堵上!別汙了我的耳朵!”

    “是!”一個軍兵忙不迭地找來了一塊破布,撲上去就往他嘴裏塞。

    龍栗婆準又怎能輕易就範呢?他一邊晃動著腦袋躲避抹布,一邊還在不屈不撓地抗爭,“你們這幫宵小,跳梁小醜,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欺辱大唐忠烈,大唐皇帝陛下不會饒了你們的!我,嗚……”

    張小七見他的嘴總算被塞上了,長出了一口氣,“快!把他給我帶下去!裝進囚車!”

    幾個士兵得令,衝上來,將他拖出大殿。

    程懷亮隨即催促道:“小七兄,事不宜遲,咱們也得趕緊出發,去龜茲吧!”

    張小七用手捂著胸口,還沒緩過勁來,“他娘的,聽得我直反胃!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小七兄,走吧!”

    “好了!我知道了!”

    張小七的大軍再次啟程,離開焉耆,一路向西趕往龜茲。

    五日後,大軍到達龜茲城外,張小七命眾軍安營紮寨,他和李恪、程懷亮、翟珊、阿史那雲五個人押解著龍栗婆準的囚車,來到城下,求見龜茲王白訶黎布失畢。

    白訶黎布失畢自然早就打探到消息了,見張小七到了,便帶著一隊人馬迎了出來。

    “哈哈哈哈!大漠王!真是稀客呀!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張小七忙一抱拳,一本正經道:“龜茲王一向可好,小七這廂有禮了!”

    “哎呦哎呦!大漠王實在太客氣了,不知你率軍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呀?”

    “實不相瞞,在下此番前來,一來是為了感謝你參加我的稱王慶典,這二來嘛,想必你也知道了,已經攻破了焉耆,唇亡齒寒,西域的形勢危在旦夕,在下想與你和大汗一起商討應對之策呀!”

    “哦!太好了!你來得正是時候,現在大汗也在我城中,咱們正可以入城一敘!”白訶黎布失畢說著,一眼瞧到了張小七身後的囚車,“誒?這是怎麽回事?囚車裏押的是誰呀?”

    “啊!龜茲王,這個人你認識,他就是龍栗婆準啊!”

    白訶黎布失畢一愣,麵露尷尬之色,“大漠王,你、你這是何意?”

    “龜茲王不要誤會,龍栗婆準賣主求榮,投靠了大唐,被李世民立為新任的焉耆王了,在下氣不過,趁蘇定方撤走之時,偷襲了焉耆,把他擄來了!”

    “一個叛徒而已,你直接殺了不就行了!何必帶到這兒來呀?”

    “誒,畢竟龍栗婆準跟龜茲王你有舊,在下又怎敢擅自動手啊?為避免誤會,還是把他交給你和大汗處置,比較穩妥一些。”

    “哎呀!大漠王真是多慮了!”白訶黎布失畢想都沒想,朝手下士兵一招手,“來人!把這個叛賊給我就地處決,人頭懸於城門上示眾!”

    “是!”軍兵們如狼似虎,衝過去打開囚車,把龍栗婆準架走了。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殺豬一般吼叫聲,“啊!我是大唐忠烈……”

    “噗!”

    張小七不禁一陣惡心,“他娘的!一聽這叫聲,我就恨不得把他剝皮抽筋!”

    白訶黎布失畢笑道:“好了好了!大漠王,別生氣了,快隨我進城吧,大汗正等你呢!”

    張小七五人跟著白訶黎布失畢入城,來到龜茲王宮。

    阿史那欲穀親自迎出殿外,“大漠王!太好了!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張小七趕忙施禮,“拜見大汗!小七此次盡起麾下所部,前來為大汗效命,共抗!”

    “好!咱們裏麵說話!”

    眾人進殿,各自落座。

    阿史那欲穀問道:“大漠王一路辛苦了,你從焉耆過來,有何收獲?可摸清了的動向?”

    “不瞞大汗,我起初率兵去焉耆,本是想營救龍突騎支,並不想與大唐為敵,可沒想到蘇定方翻臉不認人,全然不顧念舊情,不僅不放人,還對我一通訓斥,威脅我說,若我還一意孤行,他就把我等一並抓回大唐,按律治罪。

    唉,若真的被抓回去,我倒死不足惜,可害我的弟兄們跟著受株連,我於心何忍哪?況且據我觀察,是決意要攻占西域了,覆巢之下無完卵,這種時候,咱們西域各國隻有精誠團結,才能共渡難關哪!故而我才下定決心,投效大汗!”

    阿史那欲穀頻頻點頭,“你這麽做就對了!這才是明智之舉嘛!你放心,本汗決不會虧待於你,他日待咱們擊退了,我封你為葉護,讓你統領西域四國!”

    “多謝大汗!”張小七忙起身拜謝。

    阿史那欲穀接著道:“此次我從北庭帶來了十萬鐵騎,再加上龜茲王的三萬兵馬和你的萬餘回鶻兵,咱們就有十五萬之眾,我欲就在這城外與決戰,一戰定勝負!”

    “正合我意,小七所部願奉大汗號令,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好!大漠王勇冠三軍,得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正這時,一個士兵跑進殿中,跟白訶黎布失畢耳語了一番。

    白訶黎布失畢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又看了張小七幾眼,起身道:“大汗,大漠王一路風塵,旅途勞頓,正需要休息,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應該先讓他們在宮中安歇,咱們明日再議?”

    “恩,還是龜茲王想的周到!”

    “哎呀,這個嘛!龜茲王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軍中尚有些軍務還未處理,我看我們還是回去歇息,不必勞煩龜茲王了吧?”

    白訶黎布失畢執意道:“誒,大漠王此言差矣,這是在我龜茲的地麵上,這裏方圓百裏都遍布著我的斥候哨探,安全得很。我敢保證,你的軍隊不會遇到一點麻煩的,你就安心住下吧!”

    “不可不可,這怎麽能行呢?”

    “大漠王該不會還對我心存顧忌,不敢留宿在我宮中吧?”

    “哪有的事?龜茲王多慮了!”

    “既然如此,大漠王你就別客氣了!我做主,你們今晚就不要走了,都留在王宮!”阿史那欲穀做了決定,“我好歹也是大汗,大漠王不會不賣我這個麵子吧?”

    張小七實在推脫不掉,萬般無奈之下,也隻好同意,“好吧!大汗如此盛情,小七從命便是!”

    當晚,張小七五人就被分別帶至王宮各處宮殿安歇。

    次日一早,張小七剛起床,侍衛便進來傳話,“大漠王,大汗和陛下請您去前殿議事!”

    “啊,知道了!”張小七整了整衣服,跟著侍衛出門。

    進了大殿,他就發覺房中的氣氛不太對勁,左右的侍衛比昨晚增加了不少,一個個盔甲鮮明、全副武裝,自己的四個同伴也不在,就隻有阿史那欲穀和白訶黎布失畢端坐在殿前,神色嚴峻,冷冷地盯著自己。

    “誒?這是怎麽回事?我的手下都去哪兒了?”張小七問道。

    白訶黎布失畢咧嘴幹笑了兩聲,“大漠王,別急嘛!你的部下們還在宮中,我已安排專人將他們看護起來了!”

    “你是什麽意思?你軟禁了他們?”

    “大漠王,瞧你說的,來來來,快請入座,大汗有話要問你!”

    張小七氣呼呼地坐下來,問道:“大汗,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恩,大漠王是爽快人,我就不跟你囉嗦了,是這樣,龜茲王的手下從歸義城得到情報,說你和蘇定方玩苦肉計,你表麵上投靠我,實則是要暗中助唐,我對此頗為不解,想請大漠王解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