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 子非魚

字數:5259   加入書籤

A+A-


    “老師,再見,我下周再來。”
    十來分鍾之後,琴房的門從內打開,聽到聲音,程瑞月和趙頁頁立刻看了過去。
    剛出門的小女孩被餓狼的眼神嚇得後退。
    夏夜霜跟在小女孩的身後,看到程瑞月和趙頁頁的眼神,不滿道。
    “看什嘛,不準看我的學生!”
    “沒看啊,我就看看門,這門挺不錯的,我回家也安一扇。”趙頁頁言之鑿鑿。
    程瑞月震驚地看向她,然後立刻跟上。
    “我也隻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靠耳朵聽出你鋼琴的牌子。”
    倆人講的話一個比一個鬼扯,夏夜霜賞給了她們兩個大大的白眼。
    “我送你出去。”
    夏夜霜對著那個小女孩則是換了一種語氣,看得程瑞月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兒,姐妹,你家裏才最該請高人。
    剛才她來的時候,夏夜霜就已經在琴房裏上課了,所以她沒看見夏夜霜對學生的態度。
    但現在看到之後,她跟見了鬼似的。
    眼睜睜的看著夏夜霜送那個小女孩離開了屋子,程瑞月講話都結巴。
    “她她她她......”
    “我雖然見了很多次,但我每次也是這種反應。”趙頁頁眨眨眼睛,老老實實地說道。
    程瑞月頓感友情脆弱,控訴道。
    “我以前去找她玩,讓她送我到門口,她可是直接說的讓我跳陽台啊?!”
    趙頁頁無語,“那能一樣嗎?”
    “你去找霜霜天天都是空著手去,滿載而歸回來,沒給你腿打斷都算姐妹情深了。”
    “喔,也是。”程瑞月回憶了一下。
    好像她以前去找夏夜霜隻有兩件事......
    除了找夏夜霜出去玩隨時斷手斷腳的冒險活動,就是去掃蕩夏夜霜的吃的喝的穿的。
    雖然那些東西她也都有吧。
    但不知道是不是祖輩的血脈,總覺得戰鬥之後掃蕩來的東西用著更爽。
    程瑞月背著手走到了床邊,往樓下看。
    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夏夜霜和那個小女孩剛剛走到那裏。
    “看什麽呢?”趙頁頁靠在沙發背上。
    看著程瑞月因為被吊著一隻胳膊,所以隻能一隻手背在身後的搞笑樣子,她笑出了聲。
    “趙頁頁,你說......”
    程瑞月這次沒有跟趙頁頁打鬧,而是目光緊緊落在樓下的夏夜霜身上。
    “你說這值得嗎?”
    “給人上半天一天的課,就賺那點兒錢,在這兒吃苦哪兒有回家舒服。”
    在樓下,那個小女孩已經上了車。
    但夏夜霜似乎是個挺盡職盡責的老師,那小女孩也喜歡她,落下車窗專門跟她拜拜。
    夏夜霜停留在原地,也衝那小女孩揮手。
    她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短褲,那頭金發長發散落在夜風中,像獵獵作響的戰旗。
    可她的身旁不再是精致昂貴的雕塑和藝術品,而是飄著白煙和熱氣的路邊攤。
    從高處往下看。
    程瑞月看不清夏夜霜的神色,隻看得到那張白皙精致的側臉。
    “怎麽不回家呢。”
    如果回家了,那麽坐在價值高昂的保姆車上,隨時司機車接車送的就是夏夜霜了。
    怎麽就舍得放棄這些東西呢。
    聽到程瑞月的喃喃自語,趙頁頁嘴角的笑容落下,她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程瑞月身邊。
    往下看。
    夏夜霜並沒有回家,而是抬眼看到了對麵賣糖葫蘆的小攤販。
    她左顧右盼,注意來往車輛。
    而後像隻敏捷的小獅子,跳躍在堅硬漆黑的路麵上,眨眼間便到達了街道對麵。
    她彎腰張望著小車裏各種各樣的糖葫蘆。
    拿出以前在奢侈品店裏指點江山的架勢,點了好幾個口味的糖葫蘆裝盒。
    她手裏攥著一串冰糖草莓咬了一口,抱著盒子裏其他的糖葫蘆,邁著腿穿越長街。
    她靈活的穿過笨重的車輛,金色長發落在她身後飄揚,像上帝給天使降下的聖光。
    程瑞月和趙頁頁沉默地看著這個畫麵。
    良久。
    程瑞月腦海裏回想著剛才的那個畫麵,不知道在問誰,總之突然開口道。
    “她還會回去嗎?”
    從前跟夏夜霜一塊在奢侈品店買買買的時候,還沒她咬一口冰糖草莓笑得開心。
    看著那頭金色長發給黑白的街道增添色彩時,這個問題突然縈繞在心頭。
    趙頁頁無法回答。
    她的內心期望夏夜霜能夠回家,可夏夜霜堅持的時間已經足夠久了。
    趙頁頁輕聲問道,“你怎麽想?”
    對於她們這些沒有經過風吹雨打的人來說,在外麵多待一天都是折磨。
    更別說習慣了養尊處優,處處高貴的人,開始拉下臉賺錢養活自己了。
    “我怎麽想?”
    程瑞月盯著跑進樓裏,消失在視線中的夏夜霜,轉頭看向趙頁頁,突然開口。
    “牛逼!”
    趙頁頁:“......你口水噴我臉上了。”
    “你不覺得牛逼嗎?”
    “你,我,還有咱們的朋友們,誰不是花家裏的錢啊?”
    “我之前有個朋友為愛離家出走。”
    “結果真的,兩天都沒堅持到,就背著包灰溜溜的回家了,也不談愛不愛的了。”
    程瑞月轉身,靠在窗邊,感慨地說。
    “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啊。”
    “有錢過,享受過,那才知道錢的好,而越知道錢的好,越難以舍棄它。”
    “那句話咋說的來著?”
    “擁有過再失去才是最痛的,尤其是在這個金錢社會裏。”
    “我覺得霜霜的境界大了。”
    前段時間她去了南極考察站,直接閉關了,就昨天才回來,想著來看看夏夜霜。
    “真好。”程瑞月有些感慨。
    “我以為我回來會見到一個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怨婦,但是現在看來是我境界太低。”
    夏夜霜真的在好好的生活。
    程瑞月伸出那隻完好的手,輕輕撫上了放在陽台上那幾盆用毛線編製成的向日葵花。
    “這些是霜霜自己做的?”
    “當然不是。”趙頁頁笑了,“她要是能懂針線活,我死也得叫她給我織條圍巾。”
    “這是在外麵買的。”
    “本來打算養真的花花草草的,但是任何植物拿回來被她養三天都得上西天。”
    “她為了不再造孽,買了這些假的。”
    程瑞月逐個拍了拍那些針織花的葉子,葉子被烈日炙烤過,帶著暖意。
    “多美好。”
    砰——
    房門突然被踹開,程瑞月和趙頁頁齊刷刷抖了一下。
    門軸震顫的餘波驚起浮塵,那頭卻金發無比的耀眼奪目。
    夏夜霜嘴裏嚼著冰糖草莓,堅硬的牙齒破開草莓外包著的一層糖衣。
    糖衣碎裂的脆響像冰雪消融,鮮紅草莓滲出的汁水漫過唇畔。
    夏夜霜抱著糖葫蘆盒子,粉嫩舌尖卷過唇邊汁水,含糊不清地問。
    “吃糖葫蘆嗎?!”
    裹挾著糖蜜的聲音,衝蕩一切憂鬱,像一輪正在冉冉升起的驕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