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慕語禾的回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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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夜。
    星光寂寥,月華如煉,如一麵琉璃明鏡,懸掛中天,冰冷的映照著世間。
    “咳…”
    幽暗囚籠內,女孩半靠在鐵欄杆上,低垂的睫羽輕顫了一二,口中咳出的氣息在月光下化作了絲絲縷縷的寒霧。
    不知何時起,每至夜深,女孩體內就不曾有過溫暖,全身的血液像是流動著的冰碴,心髒的每次跳動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煎熬。
    在一開始,她還會啜泣,還會流淚,可到了現在……
    女孩緘默的抬起頭,眸中早已失了神采,死寂如幽潭,隻是靜靜的透過囚籠上苫蓋的遮掩,仰望著月亮出神,一層細密白霜漸漸攀上了她背靠著的鐵欄杆上。
    月光如刀,細細勾勒出她清秀憔悴的輪廓,也將她本就沒什麽氣色的臉顯得更加病態蒼白。
    這樣的日子,她已經不記得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唯一的慰藉隻剩下了這輪遙不可及的月亮。
    或許,就快死了吧。
    女孩凝視著月亮,心中是這般期待的想著。
    “咳…”
    又是一陣剜心的痛,女孩纖眉緊鎖,低眸忍耐了片刻,再抬首時,一道身影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身影承著皎皎清光,仿佛是從月華中走出的謫仙,叫人有些看不真切,也許是離得近的緣故,那一襲白衣顯得比月亮還要光亮,令幽暗的囚籠都亮堂了好些。
    女孩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兒,一時竟有些看愣了,嘴角不自然噙起抹微笑,就連身上的痛楚好像也減輕了不少。
    “這…又是哪兒?”
    許平秋打量著四周,黑白分明的眸中閃爍起一縷疑惑,看著眼前的女孩,輕聲的問了句。
    鐵欄在月光的照耀下,於地麵投射出冷然的紋路,籠內除了眼前的女孩外,還有好些個身影,她們緊湊在一起,將單薄的毯子堆疊在一起,築起一道溫暖的屏障,陷入了熟睡。
    而在籠外,是個寬敞的院子,放置了很多相似的籠子,都蓋著苫蓋,布了簡易的隔音陣法,隱約還能看到些體型龐大的獸影在無聲的朝天嘶吼。
    “……”
    女孩沒有回話,又或者說還沒回過神來,直到那個好看的身影伸手一指點在了她的眉心。
    刹那間,體內的冰碴像是都融化了,久違的溫暖從眉心慢慢充盈到了全身,痛苦也如霧釋冰融,女孩這才懵懂的反應了過來,仰望著許平秋,小聲無力的回道:“天…天聖城。”
    “天聖城?”
    許平秋聞言,眉宇微皺,陷入了思索。
    他感覺這三個字怪耳熟的,是在哪裏聽過見過呢?是在……
    不對!
    許平秋冷不丁的反應了過來,這不是那個被白龍一巴掌拍沒了的天聖城嘛?!
    怵異誌中記載,蒼茫舊曆,歲在玄枵,白龍東遊,摧天聖城!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許平秋一激靈,猝然抬頭,目光炯炯,洞穿了囚籠上遮掩的苫蓋,看向了天穹。
    好消息,自己沒那麽倒黴,那位白龍現在不在頭頂。
    壞消息,歲星顯現,且已橫移至玄枵,縱使星光暗淡,也格外顯眼,白龍摧城,近在眉睫!
    危機感有,但不多。
    因為天聖城的覆滅看似極突然,可實際上,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話說難聽點,這卸磨殺驢也得等驢拉完了磨不是。
    所以,當務之急是得弄清楚天聖城這頭驢拉磨拉到了什麽程度,然後……然後當然是考慮怎麽摻和一手了!
    這誰能忍住啊?
    反正搞事心旺盛的許平秋是按耐不住,當即就來到了囚籠邊緣,伸手一掰,將鐵欄杆掰了開來。
    但他起身剛想往外走,目光不自然的落在了一直注視自己的女孩身上。
    天聖城覆滅的時候,死去的性命不計其數,眼前的這個女孩…
    籠內的所有人,其他籠中不知道是不是人,乃至於買賣他們的人,結局似乎都已經注定了死亡。
    那自己…要救嗎?能救嗎?一個,還是…全部?
    猶豫了一瞬,許平秋很快意識到自己冒出的想法都是不切實際的,且十分容易招來道君的鐵拳,除了在心中罵一句溝槽的玩意開擺外,別無他法。
    盡管心中已經做出了抉擇,但看著女孩的眼眸,許平秋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走不?”
    “我…我嗎?”女孩有些不相信許平秋是在問自己,目光遲疑的挪到了囚籠外,蒼白的唇輕輕抿起,最終掙紮的低下了頭,埋在膝間,低落的說道:“我…我是個奴隸。”
    “那就是沒拒絕了!”許平秋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隨後手掌一翻,變戲法似的,在女孩麵前變出了一塊糕點,“先吃這個填填肚子。”
    “給…我的嗎?”女孩微微抬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糕點,黯淡的眼眸微亮了亮。
    “嗯!”許平秋重重點頭,將糕點塞到她的手中後,又拿出了一個葫蘆,將其打開,確定裏麵是水而不是裝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後,才放到了女孩身旁,叮囑道:“我先離開一會,等你吃完糕點,我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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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女孩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聽話的應了下來,雙手小心翼翼的將糕點捧在了手中,怯生生的看著許平秋,“謝…謝謝!”
    許平秋鑽出囚籠,禮貌的又將鐵欄杆掰回了原樣,女孩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有些緊張的將糕點捂緊,遞到了嘴邊,張開小口一點點品嚐著,生怕掉了一點碎屑,也害怕被人搶了去。
    隨著糕點的甘甜在口中回味,女孩眼中黯淡的神采似乎也逐漸恢複,記憶裏,她似乎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更多的時候,是吃不飽的。
    人牙子從不會讓奴隸吃飽,餓著,才不會想太多不該想的內容,幹不了不該幹的事,同時這也是種簡單好使的調教手段。
    因為它會激起奴隸間的互相爭鬥,畢竟吃不飽可不就搶別人的嘛,你不搶,總會有別人搶的。
    這樣的爭鬥,人牙子從來都是默許縱容的,甚至還會給予“勝者”些許微不足道的特權,比如額外的食物。
    到了這,也就成了,因為“勝者”享受的特權本質上是對於人牙子的順從,因為他們會清晰的明白,沒了人牙子,他們什麽都不是,甚至還淪為“敗者。”
    而對於“敗者”而言,就算沒有對“勝者”表現出服從的情緒也沒關係,現在過的越慘,在被賣出後,新主人隻需要稍加善待,那也是極易馴服的。
    …
    …
    唰!
    許平秋在這院子裏溜達了片刻,發現這地方比想象的大後,難以找到人後,果斷找了道陣法,手動觸雷,讓別人來找自己。
    頓時,一道道禁製升起,緊接著就是一陣示警,但過了好一會,才有幾名修士一臉不悅的圍了過來,顯然是許平秋影響他們摸魚了。
    “天色夜沉,閣下這般貿然闖入我牙行貨棧可是不把……”
    “可是迷路了?”
    為首的修士本來是怒氣衝衝的,但目光在許平秋身上一打量,先不論氣質,單從他身上衣著來判斷,絕非常人!不是自己一個打工的能得罪的,語氣當即也是從心了起來。
    “……你說的對,我要買個人,勞煩請個能主事的人來一趟吧。”許平秋見對方這麽上道,語氣也是客套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名紫衣管事就飛了過來,落地也不計較許平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反而目光先不動聲色的在許平秋身上打量了一番,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當即就將護衛遣散,一臉為難的湊了上來。
    “這位客人,實在是抱歉啊,庭院裏的這些貨物都是被人提前預定了的……”
    沒有明確的拒絕,那就說明可以。
    許平秋也是表明了自己的誠意:“我加錢!”
    “原則上呢……”
    “雙倍!”
    “請!”
    管事一臉諂媚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原則上這樣是不行的,但許平秋願意出兩倍的原則,那就…那就沒辦法了嘛!
    “客人這是看好了誰?”管事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刺激消費:“要是太貴重,小的也很難辦的,畢竟客人才是新客,我們總不能壞了老客戶情誼是吧。”
    “不是什麽貴重的,喏,那個!”許平秋帶著管事來到了那個囚籠前,指了指還在細細品著糕點的女孩。
    “哦……這個啊!”管事看了眼,當即有些失望,因為這個女孩不僅沒有靈脈,體內的陰氣淤積難以處理,連做個耗材都難,不值什麽價。
    但作為老奸商了,管事還是睜眼說起了瞎話:“這可是合歡宗花了大價錢要的爐鼎,個個都是陰性體質……”
    “……三倍。”許平秋無語的瞥了管事的一眼,為了防止他再漲價,直接拆台道:“她都快被陰氣侵蝕死了,多餘的廢話就不用多說了。”
    “哈哈,這…得嘞!”管事的也知道再說就有點扯了,也是悻悻的閉嘴,直接上前打開了囚籠,對著自己的‘財神爺’喊道:“出來吧。”
    女孩愣了愣,在連番的催促下,才手忙腳亂的將剩下的糕點塞到了衣領裏,小心的捂好後,才艱難的站起身,踉蹌的越過了囚籠,站在了月光下。
    環視著四周,女孩神色顯得有些恍惚,伴隨而來的不是一種脫出囚籠的自由,反而有種不安與不知所措,腦中下意識的卻想起了人牙子的教導。
    “主…主人。”
    女孩看著近前的那道溫柔身影,有些小聲的喊道。
    “不用叫我主人…”許平秋不是很喜歡這種稱謂,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讓女孩叫自己什麽,總不能叫老登吧。
    “對,要好好記得……”管事還想照例敲打幾句,幫許平秋一把,但聽到他這樣說,不禁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半晌才拿出了一枚玉章,繼續正事。
    “這裏麵記載了本店獨有的奴印道術,客人是自便還是?”
    “一定要印?”許平秋沒想過這回事,但對於天聖城情況的不了解,還是選擇了疑問。
    “要的要的,不能壞了規矩!”管事一聽,神色頓時緊張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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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都偷偷賣合歡宗的貨了,你好意思和我談原則?”
    許平秋詫異的看著管事,一副你誰的神色,這怎麽剛剛還為靈石折腰,一下子又堅貞不屈了起來?
    “不一樣,不一樣!”管事耐心的解釋道:“我這偷偷賣給你呢,隻是賺差價,不瞞上,瞞的合歡宗,畢竟中途有損耗,死一兩個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我不能瞞著上頭,你的靈石我可以在賬上少記,但不能沒有,奴紋是要記載入檔案裏的,不然查到我會死的。”
    “行吧,但我不用玉章。”許平秋極不情願的應了下來,但沒有接過管事手裏的玉章。
    “哦哦!”管事連忙將玉章收了起來,拿出一枚一次性玉簡,神色更加恭敬的遞給了許平秋。
    看了一眼,許平秋便將奴印道術掌握,在女孩的自願下,一道妖豔的紋路便浮在了她的臉上,刺目顯眼。
    這個位置是固定的,天聖城的所有奴印道術皆是如此,目的很純粹,隻是為了快速辨別身份用。
    交完靈石,許平秋又催動道術,在管事拿出的玉簡上留下了一道奴紋作為存檔,這道奴紋沒有什麽特殊效果,隻是類似一個身份標誌,證明不是虛假交易。
    一場酣暢淋漓的交易完,管事滿麵春風,便恭迎著許平秋往外走,女孩惴惴不安的跟在他的身後,但因為長時間的囚禁和虛弱,行走很是艱難。
    許平秋見狀,幹脆將她抱了起來。
    “主…”
    女孩緊張的攥住許平秋的衣裳,眼眸中閃過片刻慌亂,但很快懷抱中傳來的溫暖就令她不由自主的安心了下來,喊到一半的話也因想起許平秋之前的叮囑止住了。
    縮在許平秋懷中,女孩看著四周景色逐漸遠離囚籠,她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著許平秋,在許平秋感應到她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女孩又慌張的挪了開來。
    即將走出牙行的時候,許平秋想了想,還是拿出了一枚玉簡,叫住了管事。
    “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合歡宗的人,就說是一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群眾交給他的。”
    “啊?這…這不合規……這太合規矩了!”管事一臉堅定的將許平秋遞來的靈石塞進了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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