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慕語禾的回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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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雲淡,群山疊嶂。
點翠青山間,瀑布白練般飛流直下,噴雨噓雲;江麵渡口處,一對白鷺振翅而起,掠水低飛;岸邊蘆葦叢,隱約傳來悠揚漁歌,潺潺相和。
江麵煙波浩渺,唯有一葉扁舟破開水麵,留下淡淡的漣漪散開。
扁舟久經風雨,但上頭卻擺著一張有些格格不入,雅致的檀木書案。
書案上,玉簡、卷宗堆積如山,幾乎要將整個書案淹沒,但硬是在這繁雜處,仍保留了兩個空檔。
一副圍棋,看上去像是一盤殘局,黑白子縱橫交錯,但意外的勝負分明。
黑子行棋幾乎無有什麽章法,像是失了智,可不知為何,本該落子屠龍的白棋卻犯了難,僵在了這,形成了古怪的殘局,像是找不出該如何放水。
圍棋的另一側,擺著一張茶幾,上蹲著一隻青蛙形狀的‘茶寵’,憨態可掬地蹲在桌角。
“愁啊,愁啊!”
一聲長歎,打破了江麵的寧靜。
在書案前,正端坐著一名光頭男子,身著錦繡華服,腰間玉佩叮當作響,愁眉不展的放下了手中的玉簡。
他正是「十二商行」之一,單閼的三掌櫃,岑三。
單閼商行的權利架構較為簡單,大掌櫃統領全局,其餘掌櫃不論名次,權力相等,各自負責一個行當。
眼下岑三愁眉苦臉的事兒便也隻有一個,他負責的行當不賺錢了,收益不斷走低。
這其實也是正常的,天聖城也就那麽大,十二個商行互相競爭,有人賺,必定就有人不賺,但問題是……這個不賺錢的人不能是自己!
單閼的內部一向奉行的是有能者居之,俗稱狼性文化,你不行,有的是人行,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不止上頭盯著考核,下頭也有一大堆不安分,有能力的人盯著岑三這個位置。
而一旦失勢,下場嘛……
知道辣麽多秘密,你還想要活著?不要太過分嗷!
歎了口氣,岑三懶得再看那些玉簡,泡起了茶,決定暫時逃避一下。
他泡茶的動作行雲流水,茶香嫋嫋升起,隻是到澆養茶寵的時候,岑三悠然的目光陡然銳利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桌上的青蛙。
捏著茶壺,岑三一個虛晃,便想將茶水澆淋在青蛙頭上,卻沒曾想,青蛙一舌頭,嘚的一下就把茶壺從岑三的手中卷了過來,茶水均勻的倒澆在了岑三的光頭上。
水沸如珠,岑三的光頭很快就紅潤了起來,泛起一種茶湯的色澤,顯然被養的很好。
鬥智鬥勇再次失敗,麵對這種倒反天罡的行為,岑三已經能很平淡的接受了,隻是默默的又倒了杯茶,品了起來。
“篤!篤!”
正當岑三一邊品茶,一邊思考如何盈利時,平緩的江麵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麽事?”
岑三回過神,看向江麵,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江麵旋即傳來人聲:“老爺,衣造的那邊說,有筆大買賣,但他們拿定不了主意。”
“什麽大買賣?”岑三聞言,有些興致缺缺,就算衣造那邊業績翻個翻又怎樣,放在全局裏,照樣掀不起什麽風浪。
但想想,在什麽都是壞消息的情況下,姑且還是聽聽看吧。
岑三便道:“你且進來說。”
話音剛落,嘎吱一聲,江麵上忽然被推開了一扇門,往外望去,還能看見屋外的走廊,月色清幽。
曆經半天,從下午到晚上,許平秋挖的大坑總算層層上報到了岑三這。
盡管許平秋說的很離譜,但……萬一呢?反正上報就對了,主打一個不粘鍋。
隨著人影進來,回身關上門,夜色消去,又回到了浩蕩江麵上。
“下午的時候,星河織錦來了一人,抱著一個奴隸……”下人將許平秋的行事完整的複述了一遍。
“上萬匹冰晶絲?怎麽,他偷了我們倉庫?”岑三聽完,有些無語,甚至有點被氣笑了。
“額…這個倒沒,倉庫裏隻有幾千匹,沒……”
“沒你個頭,這種蠢話也能上報到我這裏?衣造的那幫人是幹什麽吃的?下次再有這種事傳上來……嗬!”
岑三點到為止,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給了一個死亡凝視。
至於什麽冰晶蓮藕王?狗屁!
冰晶絲這東西要論價值,本身就不貴,也並非不能量產,純粹是因為現在這樣饑餓營銷的收益要比量產大,所以不可能會有人去閑的蛋疼去養蓮藕王這種東西。
但罵完,岑三飲了口茶,也沒在難為傳話的這人,隻是好奇的多問了嘴:“這人什麽來曆?”
畢竟,好久沒遇到這種明晃晃,把人當傻子騙的了,岑三也好奇這是哪來的短命鬼,敢騙到自己頭上來。
“不知道。”下人低著頭,有些緊張,在岑三開口罵人前,連忙急促地補充道:“入城記錄查不到這人來曆。”
“沒有入城記錄?”岑三皺起了眉頭,這種事倒不是沒有可能,像他這個身份,帶個人入城不記錄也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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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下人點頭,繼續道:“這人第一次出現,似乎是在牙行。
“他買了一個沒有靈脈的女孩,還是合歡宗的貨物,本來應該要死的,但被他救下來了,然後他還給合歡宗的人留了枚玉簡。”
“合歡宗?”岑三聽到這三個字,不由正了正神色,將手中的茶杯放下。
要說魔道宗門,那叫一個千奇百怪,但大部分都如曇花一現,因為太孝了。
師視弟子如養蠱,弟以弑師為出師,師徒背刺十分無常,明天和萬魂幡,你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但合歡宗嘛……那還真是萬古長青,值得重視。
尤其是是聽小道消息,合歡宗和熒惑這兩魔道翹楚似乎有點想洗白上岸,準備去魔稱聖了,至於是叫聖宗還是聖地什麽就不知道了。
而眼下,出現的如此湊巧,岑三很難不聯想到,這莫不是合歡宗作的局,想來敲竹杠,打秋風。
要是真來,那就難辦了,雖然十二商會的主旨是一致對外,但對外的同時,狠狠給你來上幾刀,那也是順手的事。
想到這,岑三有些焦慮的用手敲著桌子,繼續追問道:“玉簡裏有什麽?”
“不清楚。”下人有些汗顏,“玉簡被合歡宗的人拿走了,裏麵的內容,牙行的管事收了錢,沒看。隻是合歡宗那位在看完玉簡後,喃喃自語了兩句,什麽陰陽倒轉,乾坤逆反啥的,然後便衝了出去。
“過了一會,他又回了牙行,似乎是無功而返,然後把那人用來入庫的奴紋給奪走了,牙行的不敢招惹。”
聽完下人的講述,岑三有些繃不住了,“他媽的,一邊偷賣合歡宗的貨,一邊還講誠信?之後呢?”
下人繼續說道:“之後,間隔了約三炷香的時間,他出現在了一家酒樓用膳,裏麵的陣法沒有記錄信息的功能,不知道交談了什麽。”
“那負責接待的小二呢?”
“昨天晚上離職了,坐上了最早一班的飛艇離開了天聖城,說是去追尋夢想去了。”
岑三:“?”
“用完膳,他在‘清音澗舍’租了個庭院,今天早上有好幾家商戶與他有過交易,買了些食材,然後舉報了周圍那些提供特殊服務的。”
說著,下人拿出了一份玉簡,岑三將其攝了過來,裏麵的內容正是今日晚報,其中一條便是:“根據熱心市民的舉報,稅務司成功破獲一起以賣銀為手段,性質惡劣的偷稅漏稅……”
“……”
看完了報道,岑三陷入了沉默,他試圖理解,可完全看不透,最終下意識的,心中得出了一個這人八成腦子有問題的評價。
這不是貶義,而是岑三有種預感,對方是他最不想遇到,和打交道的一類人。
別人遇到問題可能會衡量利弊,做出退讓,但這種人,規則對他們有利,他們就玩規則,規則不利就掀桌子,遇到問題不解決問題,而是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不過,這樣看來,那所謂的上萬匹冰晶絲隻是故意誇大其詞,用來敲門的敲門磚,既如此……
“派個人,去清音澗舍盯著,看看他有沒有本事處理那些麻煩,要是沒有,就處理掉吧,如果有……”
岑三話到一半,心中不知為何,冒出了一種與虎謀皮的感覺,但事到如今,比起賠本,掉了身家性命來說,如虎謀皮倒還也不算什麽,他頓了頓,看向了茶寵青蛙:“如果有,波裏個浪,你且再替我去試他一試……”
“呱。”
…
…
岑三所謂的麻煩很簡單,那就是源於許平秋手賤的舉報。
小卡片這種東西又不是直接從地裏長出來的,能夠堂而皇之的出現,你說背後沒有人,你信嗎?
這一被許平秋舉報了,攪合了生意,哪能忍?
於是在舉報的第二天,一大早,許平秋就收到了匿名威脅,昨日那些賣魚交易過的商戶也不敢過來了。
這是許平秋沒想到,說好的保護……哦,稅務司裏有內鬼,那沒事辣!
不過,看完威脅信,許平秋沒什麽感覺,並且十分不怕事鬧大,還點評了一個慫字,貼在了門口,以作回應。
反正接下來,他暫時不打算外出,準備等回信,等女孩醒了後,便又是教導她以劍練字。
練完劍,許平秋和女孩坐在了樹蔭石桌下,他拿出了好幾個葫蘆,從中倒出了各種水果味的甜水,在半空攪合旋轉在一塊,施了個自創的道術,將其手搓成了冰淇淋,遞給了女孩。
“這是上午練劍的獎勵!”
“師傅真好!”
還沒有吃,但是聞到甜甜的味道,女孩眼眸就亮了起來,雙手接過,學著許平秋的樣子,小口的舔舐了起來。
“還有更好的呢,現在我們再獎勵你上一堂文化課!”
“啊?”
在女孩愣神中,許平秋開始了教授最重要的修煉之道,雖然女孩暫時還沒有靈脈,不能修煉,但不妨礙他教。
“凡蛻,修道之始,采天地之精,養氣煉身,亦稱煉精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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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引氣,氣者,人之根本也……
“說周天,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
“說靈海,呼吸廬間入丹田,玉池清水灌靈根,審能修之可長存……
“說突破,靈海震蕩,九九歸一,乾坤交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
“說禁忌,達命宗,迷祖性,恰似鑒容無寶鏡。壽同天地一愚夫,權握家財無主柄……”
…
“怎麽樣,記住了沒有?”許平秋是不指望女孩現在能聽懂了,隻要能記住,那就行。
“還,還行,我感覺好像聽懂了一些。”女孩有些遲緩的應了聲,蹙著眉,似乎在不斷理解,時不時舔一舔冰淇淋,輔助理解。
“是嘛?”許平秋有些意外的看向女孩,內心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難道自己在地攤上撿漏,上了那麽多次上周的當,這次終於觸發保底了?!
這是一個絕世天才!
“嗯,不過……我好像沒有靈脈吧。”女孩抿著唇,有些小聲的說,語氣夾雜著一縷失落。
對於仙人,她不清楚失憶前的自己是否存在過豔羨,但現在,她真的很渴望自己有靈脈。
沒有靈脈,便無法修煉,那麽比起能夠長生久視的許平秋,自己終歸隻會是一個過客,永遠……
許平秋看出了女孩的憂慮,佯裝有些不高興的問:“那是別人說的,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別人呢?”
“當,當然是相信師傅了!”女孩慌忙回答,目光張望著許平秋,她心中有些不確信,覺得是他故意這樣說,用來安慰自己的,但更多的又是一種僥幸和期待。
“嗯,不過你的靈脈比較特殊,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顯化,你要有耐心!”許平秋一本正經的說道。
“嗯嗯!”女孩雀躍的點頭,心中卻是這般想到:“是啦,如果我沒有靈脈,那師傅與我說這些,又用什麽用呢!”
世上不缺少打通靈脈的寶物,甚至重塑身軀,亦能人為製造出靈脈,隻是借助這種外道,修仙多有阻礙,性命難以貫通。
因為在往古追溯,不知多久之前,修行其實並不需要身具靈脈。
有靈脈隻是相較常人,天資更加聰慧些,隻是不知道後來為何,常人漸漸失去了修行,唯有那些天賦異稟,身居靈脈者尚能修行。
許平秋自然不需要假借這種外物,他有更高明的手段——千秋決,隻是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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