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蕭氏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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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醒的早,肅寧給她喂了飯,又捏著她的下巴給她潔了牙,才鬆開她讓她自己去一旁玩布老虎。
    寧安不知睡了多久,醒來一睜眼便是小女兒委屈巴巴的臉。她抱著布老虎,趴在她身邊,頭發也沒梳,亂糟糟一團。
    “怎麽了?”她忙將女兒抱入懷中。
    想想在她胸口拱了拱,寧安坐起,又問,“爹爹呢?”
    想想鼓著小臉,娘隻關心爹爹不關心她。“爹爹出去跑馬了。”
    坐在車廂外的藍姑姑聽到裏麵有說話聲,輕敲兩下車門,而後打開一條小縫。“王妃起了,可要洗漱?”
    寧安點頭,“要的。”
    馬車地方雖小,卻也能簡單潔牙擦臉,她洗漱完,拿過梳子,將想想圈在懷中,一點點給她梳通頭發。
    之桃跪在一旁笑道,“剛才王爺給她梳頭,梳一下她呼痛一聲,給王爺惱的,想打又舍不得。”
    藍姑姑遞入雞湯,“王妃先喝些雞湯墊墊肚子,咱們快到湖陰城縣了。”
    “先放著,我待會兒吃。”想想不老實,寧安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頭發梳好,綁上發帶,戴上小花,雞湯已經涼了。肅寧歸來,將馬給藍姑姑牽著,彎腰進了車廂。他一眼看到放在一旁的雞湯,“怎麽不吃?”
    “不餓。”
    他伸手摸寧安的肚子,“又餓過了?”再一摸雞湯,“罷了,馬上就進城了,回去燉燕窩給你吃。”他偏頭親了寧安一下,“身子怎麽樣?”他昨夜有些失控。
    寧安臉上一紅,“還好。”
    肅寧貼近她耳邊,“還好是不是說明為夫還不夠努力。”
    寧安的臉更紅了,“孩子還在,別胡說。”
    肅寧輕舔她的耳垂,將臉埋入她的脖頸,“不是胡說。你總說它是醜東西,它總要爭口氣。”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按到腿間。
    想想看看爹,又看看娘,爬到肅寧身上,張嘴就對著他的耳朵咬下去。
    “寧想想!”
    想想眨眼,既不解又委屈,“耳朵不好吃。”她撲到寧安懷中,“爹爹凶想想。”
    寧安的臉又紅又燙,偏過頭,抱緊了女兒故作鎮定。
    你還記得蕭蘭溪嗎?
    蕭蘭溪?
    碧涵看著她疑惑的模樣,不像是裝的。寧安淡淡一笑,“幼時的許多事我都記不清了。”
    碧涵在心底輕歎一聲,回笑道,“今日有兩個人來問我是不是京城中人。”京城的口音與湖陰城縣不同,卻也相似,湖陰城縣各地人都有,少有人能準確分辨出。“一個叫蕭諫諍,一個叫蔡蘭蘭,兩人是師兄妹。”
    寧安見她雖然笑著,語氣卻頗為沉重,便問,“蕭蘭溪怎麽了?”
    碧涵道,“她死了,一個冬日,在參加一場宴會時落入了湖中淹死了,好幾日才被發現。”
    寧安麵帶憐憫,“幼時參加宴會,王爺都不讓我靠近湖邊。”她甚少參加宴會,多是王爺去,她才去。唯有一次王爺沒去,她便落了水。
    碧涵笑道,“是啊,當時王爺去哪兒都帶著王妃。”
    “蕭蘭溪。”寧安默念,“是蕭家人?”她問碧涵。
    碧涵點頭,“蕭家外孫女,隨娘姓。”蕭家百年來出了兩位奇女子,一位輔佐前朝嫡次公主奪位,步步為贏,一度兵臨城下,若非有皇上橫空而出,次公主保不齊就是本朝第一位女帝,蕭氏女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另一位便是蕭蘭溪的生母,她不願嫁人,十六七歲便帶著一個侍女出門闖蕩。在外呆了七八年,以驛站為基礎,組建了一個情報組織,在江湖上小有名氣。
    寧安點頭,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隨口問道,“蕭蘭溪的父親是做什麽的?”
    碧涵笑看著她,“蘭溪的母親不曾嫁人。”
    寧安輕垂眼眸,“如此,便解釋的清了。”
    碧涵不解,寧安笑道,“蕭氏一族雖比不上薛、王、史顯赫,卻也是世家大族,蕭氏女自己淫亂放蕩便算了,還將父不詳的女兒送歸家,冠上蕭姓,當作世家大小姐養著,她若不死,豈不是要耽誤蕭氏一族其他女子婚嫁。”她擰眉搖頭,“蕭氏一族也是糊塗,孽種也當作寶。”她說罷,又咧嘴一笑,“落水而亡,也算是為蕭氏一族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蘭溪是個汙點,蕭氏一族的汙點。這個汙點在一日,蕭氏一族便會被人恥笑一日,蕭氏一族的女子便比之旁人低賤一等。蘭溪當年雖年幼,卻受母親所累,也是可憐。
    若非碧涵親眼所見蘭溪是寧安所殺,她便要順了她的話。由此她也確定了一件事,夏侯寧安根本沒有忘記幼時的事。她張了張口,最終隻說了一句,“孩童無辜。”
    寧安笑道,“若淹死的不是蘭溪,而是你,或是我。旁人大概也會這麽說。”
    碧涵看著她,雖未施妝,卻無一不精致。她陡然想起,幼時夏侯寧安也是這樣,不打扮,看似簡單的衣著,卻無一不華貴不精致。蘭溪死的那日,她也如今日一般。長發簡單挽起,帶著點翠冠子,嫌珠釵沉重,隻戴通草絨花。鵝黃色的衣裙,朱孔陽披風。她蹲在湖邊,靜靜的看著蘭溪一點點沉下去,如同看水中一條魚,無喜無怒,無驚無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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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華貴卻不曾彰顯。
    簡簡單單。
    簡單的讓人生了她好欺負的錯覺。
    沒一會兒,攝政王便來了,淡淡掃了一眼湖中人,牽起了她,責怪道,“這麽冷的天,跑來湖邊做什麽,凍著可如何是好。”
    寧安握著他的手笑道,“我穿了你送我的狐裘比甲,不冷。”
    攝政王道,“聽聞天山有白熊,熊皮比狐皮更暖,日後我去了,給你獵一頭來做披風。”
    能做攝政王妃之人,怎會簡單。
    不過是裝作忘了罷了。
    這兩夫妻,一豺狼,一虎豹,又極善偽裝。
    “對了,說到落湖,我倒是想起一些事。”
    碧涵看向她。寧安緩緩道,“我想起是誰人將我推入湖中了。”
    碧涵冬日落水,凍傷了,落了病根,再不能生育。她落水那次,她也跟同一起落水了。她遠遠看到一模藍落入湖中,剛跑過去想要喊人,便被人推了進去。“淺綠緞地牡丹八團花卉紋長袍,圓領,馬蹄袖,兩側開衩,戴著……鑲珠翠青鈿子。”
    寧安猛然睜開眼,“姑姑,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藍姑姑忙安撫她,“我差人去告訴王爺。”牡丹八團花卉紋以及鈿子,都是皇親國戚才能用的。細數與王妃年歲差不多的女子,並不多。
    碧涵道,“雖是皇親才能用,但民間也有人畫了花樣私下做了穿。”隻要不是入宮祭祀,衝撞了,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寧安看著藍姑姑,“姑姑,推我的人比我當時高一些。”她想了想又擰眉道,“當時好像是柳風陪我去的,她也許也看到了。”她麵色沉沉,含了一絲懊惱,“早些想起來,便不放柳風離開了。”
    藍姑姑握著她的手輕拍,“無妨。衣衫紋樣能仿製,鈿子的製作手藝卻是宮中獨有。又是同王妃年歲差不多大的姑娘,定是專門製作的。”當年,隻有王爺吩咐了司飾房給王妃做小鈿子,隻要查閱當年的製作記錄,審問女官們,定能找出戴著鑲珠翠青鈿子,推王妃入水的人。
    碧涵回了家,能找到害了她的人,她本該開心,可她卻不知夏侯寧安是真的突然想起,還是一直隱而不發,一直到見到她這個事件關聯人,才借故“想起”。
    她同關毅說了,關毅道,“真也好,假也罷,前些年便是她不忘又能如何?她隱而不發,定是因為對方出身不低,便是揭穿,也不能達到她想要的結果。”落水事件發生後,當日跟隨夏侯寧安伺候的人,除了一個年歲尚小的,其餘均被攝政王以護主不力為由,杖斃了。伺候的人沒有緊緊跟著她,讓她落水後無人照顧便被杖斃了,若是找到那個推夏侯寧安落水的人,會如何呢?
    “你可知道是誰?”當年事件發生後,也有人查了,卻什麽沒查到。碧涵落水久,凍壞了身子。夏侯寧安身體也不好,雖有了身孕生了子,那次落水還是傷了身。閻老給他治眼時同他說了一些,畏熱又畏寒,加之脾胃虛寒,最是難治。若非攝政王財大氣粗,各種極品溫補藥材日日不斷,內服外用,怕是三十歲都過不了。攝政王每每說起,便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欺辱過,虐待過王妃的人淩遲處死、誅滅九族。
    他還說,攝政王性情暴戾,不堪為君王。幸而,攝政王妃性子溫寧和善,一飯之德必償,隻是嬌氣了些,心眼小了些,睚眥之怨必報。寬仁緣於克製,有王妃幫他克製,他也擔得起明君二字。
    當時他便問,若是克製不住呢?
    閻老沉默許久,沉聲嗬笑一聲。若是克製不住,他的真麵目暴露出來,對天下,對百姓,對所有人,都將是一場災難。
    碧涵看著他,“她說推她下水之人比她高一些,穿著牡丹八團花卉紋長袍,戴著鑲珠翠青鈿子……”
    “你知道是誰?”
    碧涵沉默許久才重重的點了點頭。“蕭玉湖。”蕭姨娘嫡親兄長的女兒,與她們同歲。因為生母身體不好,又怕府中妾室苛待嫡女,便送到了蕭姨娘身邊教養。“我記得,落水事件沒多久,她就回家了。”說是夏侯夫人快生了,寧安又落水生病,府中忙亂,顧不得她。
    關毅冷嗬一聲,“他們開始向蕭氏一族下手了。”
    百年家族,五代基業,成難,守更難。單說那些伺候的下人,五代下來,早已熟悉氏族的種種,甚至形成了小家族,攀附在氏族之上吸血。氏族強盛,他們吸飽了血,自然心滿意足,心滿意足,自然便會忠心。可若氏族日漸衰落呢?
    強盛之時,想要在其中插入自己的人,借螻蟻之勢,借微人之言,從底層瓦解氏族很難,可若氏族開始衰落便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真相,隻對微弱之人重要。與攝政王這等身份的人而言,真相便是他,真相便是他達成目的的橋梁。便是沒有,他也能有人力財力搭一座起來。
    消息送回京中,皇後下令嚴查,首當其衝的便是司飾房。
    蕭姨娘閨名林嬌,已經改嫁正三品按察使鄭裕光多年,可無論什麽宴會見到,寧安與肅寧還是一口一個蕭姨娘。寧朗幾兄弟,也從未將她看過家人,對於她生的幾個庶出弟妹,更是從不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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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飾房私下接些高門女眷的單子,賺些銀子,是大家心知肚明卻不曾言明的事情,便是宮中掌管六宮的皇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日如此勞師動眾,便是已經離宮的女官、釵娘也尋了回來,足見輕重。
    史氏一族覆滅後,薛、王兩族多少受些牽連,拿了些出去問罪,越發謹小慎微。蕭氏一族一貫謹慎,倒是沒太受牽連,可即便如此,也不敢鬆懈。皇後嚴查攝政王妃當年落水一事的消息一出,蕭家的主事人蕭長觀,生的體肥麵闊,看起來憨厚和藹。
    蕭長觀喝了一口茶,沉默了許久才笑嗬嗬道,“侄女,我隻問你一句話。”他捋著胡子,似與她閑話家常。“你以為,若是攝政王要對付我們蕭氏一族,可脫身否?”
    蕭林嬌猛然抬睫看向他,蕭長觀又是一笑,笑得十分和藹。“看來你也知曉,逃不過。”他端著茶盞,輕輕刮去浮茶。“當年讓你嫡出為妾,並非羞辱你,而是知曉夏侯一門與皇後親子聯姻,想讓你從中說和,緩和一下咱們家與皇上的關係,誰知你一門心思盡是女兒家那些見不得人小氣的心思。”他抬頭,笑容越發和藹可親了。“原也沒什麽,夏侯寧安若是死在後院,便也死了。可她沒死,好好的嫁去了王妃,這些年更是富貴顯赫,到了除了皇上皇後,咱們人人見到都要跪拜的地步。你說,你做的這叫什麽事?”
    蕭林嬌跪在地下,“大伯,當年所有大夫都說夏侯寧安活不過二十,誰知……”
    他笑眯眯接話,“誰知她不僅活過了二十,還活過了三十,甚至為攝政王生下了三個孩兒。”笑容一瞬間黑雲密布,“她走到今日,也算是她的造化。便真是玉湖推了她,便也推了。左右幼時之事,孩童間的矛盾,大不了我斷了玉湖那一脈就是。可攝政王妃與咱們蕭氏一族的恩怨,可不僅僅隻有玉湖一推。”有的是多年苛待,有的是庶出子女騎在她頭上多年,有的是妾室多次的責罵毆打。
    他砰的一聲放下茶盞,“這些,你說該如何辦?”
    蕭林嬌的額頭緊緊貼在青石磚上,“大伯,她的祖父還在,文龍、寶琴再不好,也算是她的長輩,她……”
    “長輩?”蕭長觀嗬笑一聲,“你那三個孩子算什麽長輩,在夏侯寧安眼中,在夏侯寧朗四兄弟眼中,畜生不如。”
    話雖難聽,確是事實。夏侯寧字輩四兄弟,從來都瞧不起一個妾室生的子女。他們越是優秀,林嬌便越是不甘心,她越是不甘心,想要將兒女教養的比他們更好,越是適得其反。她以為她能親自養育自己的兒女便是好,卻不想,便是她給了,人家也不要。她在夏侯府這些年,對兒女關懷備至,讓他們覺得自己同寧字輩兄弟不同,有母陪伴疼愛,卻不想正是這份疼愛陪伴毀了他們。
    若是將他們當了人,又怎會連一個寧字都不給他們用呢?
    夏侯一門,上一代是寧字輩,這一代是晉字輩。夏侯寧安、寧青的名字應該是,晉安、晉青。
    夏侯寧驍的兒女,均沒用晉字,不是因為寧安、寧青沒用,他們也沒用,而是他們的生母出身不夠,他們便沒資格用。若非夏侯寧驍的小情人生不了孩子,白家的庶女如何能成了夏侯氏的三夫人。還不死看她身後無人好欺,相貌又有三分像他的小情人,才會讓娶了她,讓她生孩子。
    夏侯一門,各個冷心薄情,心狠手辣。
    愛之,情之所鍾、不離不棄。
    恨之,睚眥必報、錙銖必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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