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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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春暖花開時,軍營舉行了一場比賽,勝者不僅可以得到銀子,還能連升三級。比賽分為幾場,除了常規的騎射,還有身體能力的檢測、論兵排陣、謀略陣法,以及火槍、火炮、帶兵的演練。
    邊境幾乎每日都是戰馬嘶吼,刀劍碰撞聲不停,塵土飛揚。西涼自是要猜測,寧安便通過喜兒放出假消息,讓西涼以為夏侯將軍與攝政王意見不合,各自為陣,兩人的手下屢屢衝突。於此同時,李冰帶著一支女子小隊,借由演練悄悄進入了應州城,在各處隱藏了起來。
    三月,妮兒有孕。
    三月,原本已經與十三郎談婚論嫁的維夏單方麵終止了婚約,回到了寧安身邊。
    維夏的賣身契寧安早就還給她了,她是個自由人,對於她與十三郎的事,寧安並沒有過問。她終止婚約,不僅讓寧安驚訝,也讓知曉她與十三郎好事將近的其他人驚訝。
    趁著休息,阿朱熱了一壺酒,端著小菜來了維夏住的小院。維夏看到她便知她要問什麽,將洗好的衣服曬好,笑著同她坐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維夏喝了一口酒,阿朱也不問,隻是道,“酥鯽魚、長龍粽子,都是你喜歡吃的。”
    維夏道,“這也不是吃粽子的時節。”
    阿朱笑道,“有去年存下的粽子葉,也有糯米,想吃就做,哪用分什麽時節不時節。”不過是沉粽子葉比不過鮮粽子葉味美。
    爭強好勝沒有錯,人總要有目標,為了自己的目標去爭取奪,並不可恥。賣弄知識學問也沒錯,知識學了,本就是要賣弄的,若人人都不賣弄,便不會有鴻儒與白丁之分。
    隻要她不動她的東西,她要爭便爭,要賣弄便賣弄就是了。她若安分守己,如同史芊一般識趣,她可給她高位,也可晉升她的位份,讓她隻居於自己之下,甚至可以提拔她的兄長們。若是她厭倦了這些,她還可以給她新的身份,給她金銀,讓她重新開始。
    碧涵笑問,“若是動了王妃的東西呢?”
    寧安了望窗外紫藤,三月天,正是紫藤盛開的時節,成片成片的紫藤花,滿樹繁花,閃著銀光,綴滿花朵的枝頭,一直向上向上。她緩緩咧開嘴,露出白晃晃的牙齒,“那我自是不介意滿足她的願望。”嫁得世間最好的男子,舉案齊眉,相伴一生。
    薛念聽著,不作聲,臉上始終是淺淺的笑。上一個得了她承諾的女人,如今在京郊最下等的妓院裏,日日接客不停,便是月事來了,病了都不能停止。而她尚且年幼的女兒,流轉於一個又一個喜好幼童的變態手中,不過三月便淒慘而亡。
    當日,她也是這麽笑著,對那個求到王府門前的女人道,“我是攝政王妃,是正妻,自然有正妻的氣度,你要入府,不求位份,隻求王爺與女兒相認,陪伴在王爺身邊,我自會滿足你的心願。”那個女人一張臉如梨花,嫵媚又惹人憐愛,被送入妓院受了三四個月的折磨,仍不消其美麗,反倒是更楚楚可憐,惹人憐惜。她甚至都不去查這個女人是誰,因何目的找上的門,她隻是感覺到了危險,感受到了危機,她便要毀了一切。王府的後院在那日後,多了一對母女,她也依然是大度的攝政王妃,隻是彼此都知曉,是假的。攝政王對她的疼愛與縱容,一點點加深她的狠毒。
    碧涵同蘇朝對視了一眼,沉默喝茶不語。此事,她們也知曉一些,有些消息來源於薛念,有些則是來源於她們的丈夫。此事發生後,皇上也並非沒有告誡過攝政王,隻是攝政王氣正嚴明道,“若非旁人別有用心,若非許多女人意圖害小安,搶占她的一切,對她步步緊逼,她又怎會從天真無邪變得狠辣?若非一路走來傷痕累累,那顆可憐無邪的心,又怎會狠到好歹不分。”他對自己的評價則是,“天之蒼蒼,正色何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既然他們二人都沒錯,錯的一定是旁人。
    那一日,關毅、祁源以及徐老三人沒有辯過他一人,徐老捂著心口怒罵他心狠手辣,不堪大任。攝政王對徐老正色道,“我若心狠手辣,第一個先誅了你九族。你罵我就算了,你還罵我兒女,還打他們手掌。”
    碧涵想到那日徐老心痛的模樣,又忍不住笑了。她有時也不太明白徐老,明明知曉自己辯不過攝政王,甚至連他的一雙兒女都辯不過,偏偏不屈不饒,每每被氣的心口疼,第二日還要同他們爭辯。聽徐老夫人說,徐老每日回去,還要在書房看許久的書,就是為了能夠辯論過他們一次。
    寧安看向她,“你笑什麽?”
    碧涵搖頭,放下茶盞,“想到了十三郎。”
    “嗯?”寧安好奇。
    碧涵看著她問,“十三郎同維夏的事,你可知曉?”
    寧安點頭,“知道一些。”上個月回來看她時,還是滿心的歡喜,心裏是遮不住的歡喜,腮上透著滿滿的紅潤。後來沒幾日,便寫信給了阿朱,說是要解除婚約,要回來伺候她,讓阿朱幫她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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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笑十三郎。”
    應州新來了一個官員,姓周。與周姓官員一同來的,還有他的胞妹,閨名玉竹的十七歲姑娘。那姑娘身形窈窕,有一張白淨的瓜子臉,一雙眼睛水滴滴的像秋波,一笑就有兩個梨渦,天真、活潑、美麗、純潔。
    按著規矩,新官上任要巡視軍中事務,周大人去軍中巡視那一日玉竹也跟著去了,在馬場玩鬧時驚了馬,十三郎隨手幫了她。之後那姑娘便說,“你救了我,我該是以身相許才是。你可娶親了?”誰也不知這是姑娘玩笑話還是真有此意。若是玩笑話,伺候周姑娘為何又多次來找十三郎,可若真有此意,她在知曉十三郎與維夏五月便要成親後,也並沒有表現出不快。
    碧涵捏了一顆梅子在口中,輕輕抿著,不是被酸的微微蹙眉。“其實,我倒也明白些十三郎的心思。維夏再好,再是自由身,也隻是個奴婢,周家姑娘不一樣。”世人評價一個女人的好與壞,首先看的不是她的品行,而是她的出身。
    蘇朝不能苟同,反駁道,“維夏雖是奴婢,但是攝政王妃身邊的奴婢,這麽多年深得王妃喜愛,旁的不說,便是生意這一塊,王妃指尖隨便漏些給她,便足以讓他們一生富庶無虞了。”
    原先她也不是不懂得,年後祁源突然讓她拿出銀子投入王妃即將開辦得藥材行中,她雖不解,但還是由著他得意思參了一筆,兩月不到,寧安便給了她兩個官家的商號,一個是她的米粉鋪子,一個則是藥材行。她說,“漠北苦寒,百姓生活艱難,但盛產一種荊條,可生蜜,可入藥。漠北的牛羊肉緊實,最是好吃。”那一刻她便明白了,有了商號,她便能打著官家的名號,集結百姓大量養牛羊,還可以開荒山種植藥材。有這兩個商號,便無須擔心牛羊肉與藥材無人收購。既彰顯她的名聲,也能改善漠北百姓的生活。這份漠北百姓的感激、對漠北百姓的恩情,所能獲得的榮耀,她送給了她。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丈夫的話“受過欺淩苛待的人,受不了旁人對她的好,隻要你對她好一些,她便會想著成倍的還給你。當然,前提是你不想著她的東西。受過欺淩苛待的人,多思多疑,霸道,對自己的東西看的緊,狠起來,少有人能及”。
    薛念道,“我倒覺得那姑娘是故意的。”說好聽些是活潑天真,可若深究起來,又何嚐不是以十三郎、維夏取樂呢?
    她們看向薛念。薛念道,“維夏退婚前,我曾在陳氏繡坊見到過他們。”維夏準備嫁衣,早在年前,便在綢緞鋪子定了件百花孔雀婚服,那一日,她是去試嫁衣的。嫁衣還未試,便被周玉竹瞧上了。
    蘇朝不解,“嫁衣尋常時日也不能穿,她一個未許婆家的小姑娘要嫁衣有何用?”
    薛念繼續道,“當日,陳老板也是這麽說的。”更何況,嫁衣並非僅僅隻是嫁衣,還寄托著姑娘對於未來所有美好的期盼,怎能讓呢?“可你們知道十三郎說了什麽嗎?”他說,這些衣裳,你平日裏自然是不能穿的,可周姑娘與你不同,稍稍改一下,便能在尋常的宴會中穿了。“他還說,不過是一件嫁衣,你讓給她就是了。”
    “維夏讓了?”碧涵問她。
    薛念點頭,“不僅讓了,還去首飾鋪子拿回了準備打成首飾的金銀,又退了提前定好的酒席用的酒菜。”她想了想又道,“那姑娘倒是個有主意的,做事也果斷。”不像她,拖泥帶水,一耽誤便又是幾年。
    我還沒嫁給他,他就不向著我了,日後我嫁給他,他還能向著我嗎?
    維夏放下酒杯,“我知道他嫌棄我是奴婢,不能給他助力。”沒有周姑娘的時候,她可以,因為她是王妃身邊的人,又得了王妃備賀禮,可有了周姑娘就不一樣了,他有了更好的選擇。
    維夏沒有哭,她隻是臉色微微發白,一雙眼裏滿是迷惘。她是一個要強的人,心隱隱作痛,卻極力支撐著,隻微微歎了一聲。“可他也不想想,人家怎麽會看上他。”是看上他家中窮困,兄弟多,負擔重,還是看上他在軍營中多年隻是一個小小副將。“他以為他很努力,總能一步步往上爬,可要知道,對於我們這種普通人而言,努力最有用,也最無用。”夏侯將軍看重他,他才是十幾二十個副將之一,若是夏侯將軍離開了呢?“夏侯將軍將會同攝政王一同離開,會有新的將軍接任,可他不信。”他固執的認為,夏侯將軍一定會留在應州,即便是走了,也會帶他一起。
    “也或許,他認為,周大人胞妹得罪不了。”阿朱並非幫著十三郎說話,而是就事論事。“軍營之中,似十三郎這樣的人並不少。”都是窮苦出身,抓著機會便拚了命往上爬。為自己,也為家人。“周家即便現在少重臣,但好歹占了一個國公的名頭。不知其內裏的人,難免覺得他們權勢大,為朝中重臣。”
    維夏搖頭,“他能為了權勢而讓我退讓妥協,日後便能為了權勢將我送出去。”她不賭,也不敢賭。“什麽原因都好,已經與我無關了。”可惜了一些不能退的銀錢。她故作灑脫道,“我啊,想著什麽嫁人,好好攢銀子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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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朱沒有再多說,她同維夏的想法一樣,自然不會同旁人一樣勸維夏大度,再給十三郎機會。有一就有二,這是幼童都懂得的道理。
    醉過,哭過,罵過,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維夏去軍營收拾東西,同阿家嫂子在河邊說話時,看到了端著一盆髒衣服的妮兒。
    阿家嫂子忙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木盆,“你如今有孕不過三月,還不穩,怎麽能來河邊洗衣婦。”若是一個腳滑,可就危險了。“李慈呢?”妮兒未有孕之前,李慈心中有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孕之後,李慈再也無法忍受,端起了正妻的架子,沒少同她做規矩。
    妮兒搖了搖頭,拿回木盆,找了塊石頭坐好,利落而又熟練的洗起了衣服。“我身體好著了,沒事的。”
    阿家嫂子見她可憐,便在一旁幫著她一起洗。維夏也坐在一旁,幫著撒皂角粉。
    維夏開門見山問妮兒,“李慈可有同蘇瑜聯係?”蘇瑜身後有人,她自己認下一切不供出身後人,定有原因。她身後人是誰,王妃其實並不在意,隻是要通過她落實了燕氏姐妹的罪名,公開的罪名,要受到整個應州城審判的罪名。蘇瑜沒有朋友,能說上話的隻有李慈。李慈也是一樣。所以當丈夫厭棄她,當有一個女人一點點取代她時,她定會找人傾訴,這個人,隻會是蘇瑜。她同蘇瑜傾訴,蘇瑜便有可能同她傾訴。無需很多,隻需要一封指向模糊的信,隻需要她的一點點透露、暗示便足夠。
    妮兒看了一眼阿家嫂子,緩緩搖頭。“她這幾個月沒有離開過,是否有書信來往我就不知道了。”
    阿家嫂子愣住了,看了看維夏,又看了看妮兒,“你,你們……”
    維夏又問妮兒,“孩子生下後,你還想離開嗎?”
    妮兒稍微猶豫了下,便重重點了點頭,“我要離開。”
    維夏問,“為何?”
    “他今日能厭棄他的妻子,來日便能厭棄了我。”不如在他最喜歡自己的時候離開,這樣,他便隻會想著她的好。
    “你舍得孩子?”
    妮兒咬牙,“有我才有他,我活,他才能活。”想著她、念著她,才會對她的孩子好。若是她留下,她不能保證自己沒有被厭棄的一日,待到那一日,這份厭棄定會牽連到她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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