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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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哪裏是想不做便能不做的,進了宮,哪裏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
    喜悅與夜鷺去妃嬪處送珠釵以及糕點,喜悅笑問她,“姐姐,在司珍房可習慣?”
    夜鷺笑著點頭。她就是雀兒,康王送來的二女之一,田禦女之姐。康王是異姓王,這些年一直謹守本分,不曾有任何愉悅,他的孫女入宮為妃,照理說不該隻是個禦女。隻是因為他曾是太子一黨的人,又與四大家族的王氏一族關係密切,聽聞王氏姨娘還曾為他賣身為妓,靠著女人、利用著女人登高位,難免讓人不齒。皇上不喜他,自然不會喜歡他的孫女。一個禦女,已經是給了康王臉麵。
    雀兒進了司珍房半月後,皇後身邊的阿朱姑姑前來傳皇後口諭,賜名雀兒,改雀兒為夜鷺。皇後說,夜鷺長成慢,最是有耐心,與你很像。
    夜鷺今日帶了一對手鐲,一枚戒指,一條由108顆珍珠串成的珠鏈以及一支銀鑲瑪瑙點翠釵。
    戒指是尋常的紅寶石戒指,項鏈珍珠雖多,卻並非珍品,也不夠大。倒是那對手鐲,是琺琅彩暗八仙銀包藤手鐲,做工考究。銀包藤手鐲,主體是風藤,據說佩戴它可以辟邪防病。
    時間還早,兩人幹脆忙中偷閑,尋了一處僻靜的涼亭,坐下休息。喜悅從袖中掏出一枚手帕,層層打開,裏麵是十幾顆糖蓮子。糖蓮子有兩種,一種去了蓮芯,一種未去。
    夜鷺吃了一顆,問道,“怎麽沒去蓮心。”
    喜悅道,“甜中一點苦,才能警誡自身。”不被外物所迷。
    夜鷺點頭。喜悅又問,“姐姐,你為何不想做妃嬪?”她說著,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頰,前些日子的受了罰的痕跡已經消失了,但疼痛卻刻進了骨子裏。
    夜鷺道,“做妃嬪有什麽好?”
    “有什麽不好?”
    夜鷺笑道,“既然好你為什麽不做?”
    喜悅認真道,“我外公是為人看相的。”不知是身體不好,還是參透了太多的天機,早早就去世了。“我幼時,爹娘忙,都是他帶著我。”出攤時帶著她,為旁人看相時也帶著她。“皇上的麵相不好,凶殘狠戾,薄情寡義,冷心冷情,不將一切放在眼中。”唯有麵對皇後,能露出些許溫柔。“皇後娘娘也是薄情寡義之相。”無一絲瑕疵的美麗皮囊之下,似惡鬼偽善凶殘。
    夜鷺忙打斷她,“可不能亂說。”
    喜悅咧嘴一笑,“我沒亂說,外公教過我看相。”薄情寡義之人,不可深交,也不會與任何人深交。旁人若無觸碰到他的東西,他會視而不見,可若觸碰了他的東西,他定會不依不饒,讓對方生不如死。
    皇位是他的東西、後位是她的東西,皇後是她的東西、皇上是她的東西。這二人,明明那麽相似,卻又那麽和諧;明明那麽不同,卻又那麽合適。
    喜悅又道,“你是個聰明的人,你那個妹妹是個蠢的。”比起後宮妃嬪,皇上皇後需要的是一個忠心的奴才。誰說做奴才,比不過做寵妃。並非她們自輕自賤,而是看過了皇上身邊的奴才,看過了皇後身邊的奴婢。小七小八,阿朱阿紫,便是淑妃都要給他們幾分臉麵。他們自稱奴才,她們卻不能將他們看作奴才。奴才奴婢好歹還有自由的一日,可做了妃嬪,這輩子便隻能永遠困在深宮之中了。
    喜悅看著夜鷺,“旁人入宮為了權勢也好,為了富貴也罷,總歸都是她們自己選的。”日後便是哭,也要忍著。
    夜鷺聽喜悅說著外公,說著爹娘,不時應上兩聲。說了一會兒,兩人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分別端著托盤去了淑妃處。
    兩人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待通報後,才隨著掌事姑姑走了進去。
    琅姚、琅嬛、李詩、孫才人、譚寶林、山鸞、寧家二姐妹均在。眾人喝茶聊天,似一幅和諧優美的畫卷。
    二人進去屈膝行禮,而後將托盤放下,雙手交疊於下腹,低垂著眼眸道,“淑妃娘娘,皇後娘娘差奴婢們做了幾樣首飾,讓您先挑選了。”
    喜悅跟著道,“淑妃娘娘,皇後娘娘差司膳房做了鬆瓤鵝油卷,蓮葉羹,說是您喜歡,您嚐嚐,若是味道有什麽不對的,奴婢們再回去改。”
    史芊笑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掛心。”很多時候,寧安算是個不錯的主子,對手下、伺候的人沒有特別嚴格的要求,也會記著她們的喜好與生辰,銀錢衣食上更不曾缺。她環視眾人,笑著讓蕙繡拿上碗筷,“眾位妹妹都嚐嚐,這鬆瓤鵝油卷,以前王府有個廚子做的最好,後來年老歸鄉了,這麽多年,我一直想著這口,念念不忘。”
    山鸞夾起一塊,咬了一口,“呀,這怎麽是冷的?”
    史芊道,“鬆瓤鵝油卷,正是要吃冷的,才能知曉廚師的手藝。”原該出鍋便吃,可對於她們這些妾室而言,如何能有小廚房一日十二個時辰伺候著,許多時候,上來的不是涼的點心,便是點心涼了也要繼續吃。“這鬆瓤鵝油卷,用了鵝油,鵝蛋,若是涼了仍鬆軟香甜,隻有鵝油的香而無蛋腥又無油膩感,才算是成功。”她夾起,輕咬了一口,略微咀嚼後便讚道,“好吃,同我之前吃過的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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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悅掛著淺笑立在一旁。
    嚐了點心,便開始挑選首飾了。史芊一樣樣拿起,“這風藤鐲子好。”她將鐲子放到玉蘭麵前比了又比,“風藤可辟邪防病,這鐲子該給寧婕妤。”
    玉蘭有孕已經快七個月了,肚腹高高隆起,她推辭道,“孫才人初有孕,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她更適合。”
    孫才人的胎並不穩,此番來,也是怕總呆著不出來,旁人疑心她的孩子出了問題。她笑著,“臣妾有孕過了三月,胎已經穩了,要臣妾說,該給李寶林才是。”她走到李詩身邊,虛虛在她小腹前劃過半圈,“淑妃娘娘怕是還不知道吧,李寶林也有孕了。”她滿臉喜色,“皇上登基不到一年,咱們便連連有孕,是喜事。”她頓了頓,又故作不悅道,“娘娘是不知道,若非臣妾瞧著她惡心,她還準備瞞著不說呢?”
    史芊麵上一喜,忙過去扶著李詩坐下,“既然有孕了,大雪天,你還出來做什麽?”她抬手,示意她們都坐下。“找了太醫嗎,幾個月了?”
    李詩輕撫著小腹,麵上微紅,“找太醫來看過了,一個多月了。”
    “才一個多月,是該小心些。”她道,“我聽說小孩子都嬌氣的很,頭三個月最好別說。”她又問,“皇上、皇後可知道了?”
    李詩輕輕搖頭,“我讓太醫先別告訴皇上。”她麵上更紅,“我想親自告訴皇上。”
    史芊笑著拿過風藤手鐲,直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既然如此,這對鐲子便給你了。”
    餘下的戒指、珍珠項鏈等,史芊也作主一一分了。東西本就不多,自然是緊著有孕的幾個人來。
    喜悅與夜鷺完成任務,便要回去了。山鸞追了出去,喜悅識趣的先離開了。此時天空開始飄下雪花,落在夜鷺的臉上,有些涼,也有些酸。今年的雪下的特別早,十一月底便開始下了。今年也特別的冷,不知是遠離了家鄉驚怕不安所感,還是真的寒冷。
    冷也好,熱也罷,來了,便隻能盡快適應。
    夜鷺屈膝行禮,“田禦女。”
    山鸞道,“姐姐。”
    夜鷺始終低垂著眼眸,“禦女,如今我們身份有別,您還是稱奴婢一聲田掌珍吧。”
    山鸞想了許久,始終不解。她看著她,千言萬語最終隻化成了一聲歎息,一句“你這是何苦”。
    “禦女的苦是奴婢的甜,奴婢的甜是禦女的苦。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選擇,禦女無須自責。”
    司珍房的工作很多,給淑妃送完了首飾,她回去還未歇一歇,便又跟著尚功、典珍去給皇後娘娘送首飾了。
    此時,皇上與皇後正在禦書房,他們多數時候不是在秫香館便是在禦書房。禦書房的藏書極多,天冷天熱皇後都懶得動,多是在書房看書。幾人到時,皇上正在陪著皇後在門前玩雪。紅豔豔的披風在白雪上飄動,今日無陽光,若是有陽光,陽光照在披風上,便能看到一條條由金線織成的金龍,熠熠生輝,若隱若現,活靈活現。
    皇後力氣小,團了雪球怎麽也砸不中他,氣的直跺腳。皇上靈活的在柱子後躲避,乘她不注意,跑到一旁團了一把雪,對著她的臉砸過去。皇後被砸了滿臉雪,生氣了,鼓著臉追著他跑。他跑出兩步,便停下等等她,又怕她地滑摔倒,不時扶一下,而後在她伸手要抓他時,擰腰避開……皇後一會兒笑,一會惱,一會怒,一會兒扯著嗓子吼他,一會兒又嚶嚶裝哭。皇上爽朗的笑聲與皇後惱怒的聲音充斥在門簷之下。
    玩夠了、鬧夠了,肅寧一把抱住寧安,“好了好了,我錯了,我讓你打。”他團起一把雪球,放到她手中,“我不動,你砸吧。”
    他的眼眸漾著笑意,寧安舉起手正要砸,餘光掃到站在台階下等待的幾人,臉唰的紅了。她丟下雪,快步走入殿中。
    肅寧看著她哈哈大笑,追了進去。寧安有些害羞,也覺得有些丟臉,甩袖不讓他拉著自己。他也不惱,大步一跨,直接走到她身邊,攬住了她的腰。
    夜鷺跟著司功等人走入,她的身份最低,自然走在最後。等著伺候的姑姑與侍衛檢查她們物品時,她看到了站在石階下,不遠處的李詩。她是何時來的?她微微走神。
    李詩的肩頭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紫檀問,“主子,您初有孕,不能凍,咱們也進去吧。”
    李詩臉在雪的映射下有一種蒼白的嬌美,如一朵曇花,含著清露綻放。紫檀催促,“主子,咱們過去吧。”她後悔沒有拿一把傘出來,擔心凍著主子。
    李詩長睫輕揚,雙眸幽幽一轉,“不了,回去吧。”
    紫檀心念一轉,便已明白。紫竹不懂,問道,“不是說要將有孕的消息告訴皇上,讓皇上高興高興嗎?”
    高興?李詩唇邊噙了一絲淡淡的冷笑。“現在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會高興。”
    紫竹嘴快,“主子懷了皇上的孩子,皇上怎麽會不高興,皇上如今隻有一個兒子,若是主子您再給皇上生個皇子,皇上定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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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檀趕緊攔住她,“主子這些日子本就害喜的厲害,你還在她耳邊聒噪個不停,今日不說,改日再說便是了。”
    紫竹閉了嘴,扶著李詩離開。
    寧安同肅寧跑鬧了一番,本就綰的隨意的發髻更鬆了,阿朱為她解下發髻,輕輕撣去上麵的雪。她的頭發許久不曾剪過了,已經快墜地了,肅寧一邊拿布巾擦拭著肩上的雪,一邊對她道,“頭發長了,剪一些吧。”以前她頭發枯黃,他每每看著都是心疼不已,如今一頭秀發倒是養的烏黑發亮,他又覺得是不是頭發吸了她身體裏的養分,才讓她怎麽補都虛,該剪了頭發才是。
    寧安側身偏頭看了看,“隻能剪一點點。”好不容易養出的頭發,她舍不得剪多了。
    肅寧看著她笑,無奈而又縱容的點頭。“好,隻剪一點點。”
    李詩回去後便坐著不言不語,隻是看著桌麵上紅鬆木匣子發呆。紫檀端著熱湯走過去,將湯放下,笑道,“主子若是想老爺他們了,便多寫些信回去就是。”她捧起木匣,走到李詩身前緩緩跪下,“如今主子有孕,按著規矩,妃嬪有孕可請母親長嫂長姐入宮陪伴,再等幾個月,便能見到夫人了。”她緩緩將木匣打開,紅絨內襯裏,嵌著一柄小劍——長五寸,通體淡青,以硬玉雕成,惟妙惟肖,取自未展羽刃的型態,細節無不纖毫畢現,精致非凡。她又將小劍捧出,放進李詩手中。“奴婢記得主子最喜把玩這柄小劍了,這些日子怎麽不見把玩了?”她仿若沒看到李詩的呆滯,自顧自的說著。“聽聞皇上的劍也是極好的,主子常常把玩小劍,小皇子定也是知曉的,從胎裏便開始教導他要像他的父親一樣,日後長大些,父子二人一同練劍,該有多好。”
    這柄小劍,是李詩七八歲學劍時,兄長送給她的。祖父、父親也曾讚美這柄小劍,還曾言她劍術上有天賦。奈何她幼時怕疼又靜不下來,劍術學了多年,也不曾有多少長進,如今更是荒廢了。
    李詩緩緩開口,“皇上願意陪著我的孩子練劍嗎?”皇上分明說,他不喜活潑的女子,為女子者,便該溫柔安靜,最好如佛堂之上的菩薩,麵容含笑,不動不言。“他分明說過,可為何他卻同皇後玩鬧,由著皇後跳鬧追打。”內心湧現的巨大失落令她倍感挫折,也令她難過。
    紫檀看著她,心中一酸。“主子,皇上與皇後年幼便相識,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這麽多年相扶相攜走過,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她跪在地下,手放在她的膝蓋上,仰頭看著她。“皇後為了皇上,曾忍饑挨餓,飽受苛待多年,熬壞了身子,又為皇上生下兩女一子,皇上對她自是不一樣。”愛意、歉意隻有一樣便能讓一個男人感念記掛許久了。皇後樣樣都有不說,年近四十依然不見一絲衰老,如同怒放的牡丹,皇上如何能不疼她、愛她。“主子,您還年輕,隻要耐得住性子,還怕皇上看不到您的心嗎?”
    等待,隻有等待。
    等到她產下皇子;等到身體孱弱的皇後容顏不再的那一日;等到身體孱弱的皇後再撐不住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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