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耶納村的積雪很厚。
    兩大兩小四道身形在風雪之中隱隱綽綽，咯吱咯吱的踩雪聲中，夾雜著魯迪的詢問聲。
    “羅爾茲叔叔，這次暴動的主要都有哪些魔物？我好針對性的進行魔術攻擊。”
    羅爾茲在最前麵引路，魯迪稍稍落後一個身位跟在他旁邊，而艾倫和希露菲則是並排跟在兩人身後。
    羅爾茲瞥了一眼身後兩人，回應道。
    “主要是一些繁殖能力強的D級魔物，林蛇，巨齧鼠，鋸刺兔，冰霜潮蛙，貂熊，紅眼魔猴，霜鼬...”
    在羅爾茲跟報菜名似的陳述中，魯迪的臉色越來越白。
    “這麽多？”
    “每年都這麽多，隻是今年格外多...我們去年應該好好清理的...我們也有向其他村莊求援，可是對方傳來的信息卻說他們那裏也有魔物潮...”
    羅爾茲的話語帶著懊惱之態，被風雪吹碎在空中。
    與前麵二人嘰嘰喳喳的交談不同的是，艾倫與希露菲卻是顯得有些過於沉默。
    艾倫的注意力明顯沒有放在兩人的談話上，他隨手將希露菲周遭的積雪清空，心不在焉地偏頭看著空中的雪，不知在想些什麽。
    希露菲走在他的身側，還是一副嬌小的模樣，身高隻到了艾倫胸口的位置，這一年她確實長高了不少，但艾倫長得更快，導致了對比之下，她反而還比去年感覺‘矮了’一點。
    但時間毫無疑問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
    她已經褪去了不少幼兒體態的特征，雖然衣服還是鬆鬆垮垮，但腰腿線條已經頗有少女的姿態。此時背著手，一步一步邁得極大，平穩地踩艾倫清理好的平地上...
    綠色發絲在風雪中跳動，縫隙之中，紅褐色瞳孔斜覷著身側機械掃雪前進的艾倫。
    咯吱咯吱。
    “用火係魔法是不是比較....”
    羅爾茲與魯迪的交談聲，與踩雪的動靜混合在一起，希露菲將視線從艾倫側臉上收回，突然往前邁開極大的一步，來到艾倫側前方，轉過頭看向艾倫的眼睛。
    “艾倫，你最近是有什麽煩惱的事兒麽？”
    艾倫一愣，看向希露菲被凍紅的小臉。
    “啊？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
    下一刻，希露菲微微跳起，發絲飛舞間，她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眉頭。
    吧嗒一聲腳步落下，她在艾倫呆愣的目光中，繼續保持背身後退前進，直視艾倫的臉。
    極具個人特點的軟糯慢，慢條斯理的嗓音飄入艾倫的耳。
    “如果沒有煩惱的事，那你為什麽最近半年來眉頭總是緊蹙？話也變得少了很多呢...”
    “...是麽？”
    希露菲歪頭，恬靜地看著艾倫刻意舒展開的眉頭。
    “不僅僅是話少了很多，連眼神也變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有什麽很遙遠的東西就在眼前，艾倫你總想抓住，卻又抓不住...”
    艾倫隔著風中掠來的雪花，與希露菲對視。
    兩人視線之中，雪與煙塵在糾纏。
    【目前所處階段：幼年期，累計參與程度評分：90分。】
    【距離滿分好似隻差一步之遙，但往往最關鍵的一步便是天塹之隔。】
    艾倫看著浮現而出的係統麵板，即便麵板那一側是希露菲的臉，他也實在是沒辦法擠出笑容。
    一年了。
    九十分依舊是九十分。
    毫無進展。
    這一年來他用以前慣用的手段不停地刷保羅一家的好感，沒有任何評分提升的提示。
    甚至他都去索瑪爾太太那裏刷了。
    額...然後因為太太太大過於熱情被嚇跑這事就不展開細說了。
    而如今，距離幼年期隻差半年就結束了。
    他有些焦躁。
    定位係統香不香倒是其次，這種就差一點點卻始終達不到的感覺讓他十分鬱悶。
    ‘我說，係統，你翻來覆去都是一句天塹之隔，每次詳細問你立刻就跑了，能不能給點實際的提示？’
    麵板凝滯了好久，終於還是將字跡重組。
    【老實說，放任你自己陷入事端之中，反而會有所收獲也說不定，但如果我告訴你具體怎麽做，你可能永遠都無法獲得這十分。】
    ‘你擱這謎語人？好好說話。’
    【...艾倫，你太過理智，太講究事功，喜歡邏輯，擅長總結規律，什麽事兒都要想的明明白白，然後做出潛意識趨利避害的選擇。】
    【我明白這與你穿越前社會環境有關，而你從孤兒院中一路靠救助金考上大學的經曆也給這個心態澆了一把油。這個心態確實賦予了你一些‘能力’，而你也確實因為這些‘能力’獲取了治療術魔紋；在出軌事件中迅速地應對，拿出解決辦法，贏得了莉莉雅塞妮絲眾人的好感；攥取了大量的積分。】
    【但，這並不在意味著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我這麽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麽？】
    臥室中那頁‘備忘錄’上密密麻麻的‘未來視’在艾倫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錯愕難言，有心反駁係統，話語卻梗在喉嚨半晌說不出口。
    理智考慮每一個選擇，擇出對於現狀的最“優”解，扮演情緒穩定的‘成年人’。
    社畜...不都是這樣麽？
    趨利避害...有什麽不對麽？
    艾倫心語呢喃聲中，麵板卻好似不再想與他過多交流，一陣風吹來，便消散在風雪中。
    背身倒著走，好更清楚地看清楚艾倫的神情的希露菲，此時見艾倫長時間都不回應自己的話語，她卻是又將自己的視線從艾倫臉上挪開，看著自己的腳麵上新落的雪，緩緩開口道。
    “艾倫…難道說...”
    軟糯嗓音將艾倫從錯愕中‘喚醒’，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發蒙。
    ‘...光顧跟係統掰扯了，忘了還在跟希露菲說話...她竟然察覺到我不對勁了麽...‘遙遠在眼前抓不住的東西’，形容的很準確啊...’
    ‘誒？等等，難道說未來溫柔善解人意的白媽媽幼年形態，能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麽？’
    想到這艾倫從迷茫錯愕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低頭看向希露菲，等待著她未竟的言語。
    希露菲眼簾低垂，看著腳邊的雪。
    “難道說...”
    艾倫點頭以心聲重複，‘難道說...’。
    “你在想念洛琪希老師麽?”
    ‘我在想念洛...’
    ‘嗯？’
    默默念了幾個字的艾倫一愣。
    風雪依舊在他身遭肆虐。
    但他竟然覺得這一刻周圍環境有些過於安靜了。
    隨即這才錯愕地反應過來希露菲到底在說什麽。
    ‘啊？？？不是，什麽叫我有想抓又抓不到的東西是因為想念洛琪希，這邏輯TM合理麽？’
    他張嘴就要跟希露菲辯駁，抬眼之間卻是一愣。
    隻見羅爾茲和魯迪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腳步，此時都齊齊扭頭看著艾倫。
    一大一小，立場截然不同的兩人，麵色驚人的一致。
    十分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