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間的風在紅白發絲之間的空隙穿過。
    艾莉絲看了看希露菲的手。
    “那為什麽希露菲不學習劍術？”
    紅褐色的眼瞳在眼眶中偏移，瞥了一眼身後。
    希露菲笑了笑。
    她一開始確實是因為艾倫對劍術產生了濃厚興趣，灌溉渠旁邊那甩手手刀鬥氣外放的風采到現在她還記得清晰。
    但之後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天賦’更適合魔術時，還是選擇跟魯迪學習魔術。
    這是幼年的她憑借直覺做出的選擇。
    可現在想想，那時順著艾倫的勸說做出的選擇不是為別的，而是這樣是最快融入他們的‘朋友’小團體的舉動。
    如果自己真如艾倫所說的那樣沒有學習劍術的天賦，如果一直學不會揮舞劍刃，釋放出他那種明顯難度很高的技巧，會不會再次回到‘一個人’的情況之中呢？
    現在看來，答案是不會。
    艾倫不會任由自己繼續被村子裏的同齡人欺負。
    跟劍術還是魔術沒有絲毫關聯。
    但那時候的自己，卻是遵循本心做出了更適合當下情況的選擇。
    那現在艾莉絲的本心在哪裏？
    在雨幕中的車廂裏。
    就如同那時她的本心是在灌溉渠的淤泥之旁一樣。
    那麽如何規勸艾莉絲接受魔術課的答案就有了。
    多想一想，多思考思考。
    解決問題的答案就在眼前。
    這是她從艾倫身上學會的東西。
    希露菲的軟糯嗓音順著風爬入艾莉絲的耳中。
    “因為我想明白了學習劍術的初衷是為了什麽，所以便不再執著去學習劍術，隻要能達到我想要完成的目標，無論是劍術也好，魔術也罷，都是可以的。”
    希露菲這番有些饒的話讓大小姐迷茫了起來。
    “哈？初衷？”
    “對，初衷，艾莉絲認同我們為你的家庭教師初衷又是什麽呢？”
    “認同你們作為家庭教師的初衷麽？”
    艾莉絲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按理說此時本該想起的是，布耶納村格雷拉特家邀請家教的‘開端’。
    可此時此刻，伴隨著這句話語聲，鑽入腦海的卻是雨幕中射入馬車車廂，於艾倫手心前掙紮的箭矢。
    和麵前近在咫尺的，長刀與匕首在空中的猛烈撞擊的絢爛火星。
    那一幕是如此讓人印象深刻。
    這才是她徹底接受‘家教’的真實初衷。
    艾莉絲抱著胸下意識就要開口吐露心聲，但她眼神往艾倫那邊遊弋了一瞬後，脫口而出的卻是。
    “是是‘流’奧義！”
    狂犬幼年期的傲嬌本色。
    希露菲一直盯著艾莉絲的臉，在聽到這句話後，露出了達成目的笑容。
    她作出了一個輕輕拍手的動作，好似是表達自己接收到了艾莉絲的信息，與此同時卻是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魯迪和艾倫。
    後兩者一個愣神。
    布耶納村相處兩年多的默契瞬間便讓他們意識到了希露菲想要做什麽。
    她在規勸艾莉絲學習魔術。
    至於方式則是基於對艾倫劍術技巧的熟悉，和自己對魔術的熟悉
    艾倫與魯迪對視一眼，隻見他隨手在空中撫過。
    兩枚樹葉落在了他的掌心。
    艾倫邁步走到了艾莉絲身前。
    將手放在艾莉絲眼前。
    後者下意識看向他的手。
    這一瞬。
    葉片在他的手心‘浮了’起來。
    葉片於手心的空氣遊曳盤旋。
    仿佛銜尾繞行的魚，遊在透明的水中。
    艾莉絲眼裏綻放出十分感興趣的神采，看著艾倫的掌心。
    後者嗓音響起。
    “劍士三流派的各種奧義，歸根究底就是屬於各自流派特色的鬥氣外放技巧。”
    “水神流—流奧義。”
    “本質是將鬥氣以一種高質量壓縮的厚重狀態，以水的表現形式釋放在皮膚之上，讓它具備‘流動’的特質，從而達到改變力的方向。”
    “假如將這個過程拉長，不斷釋放鬥氣矯正‘水流’的方向，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情況。”
    艾倫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掌心上浮在空氣中的遊魚——後者並非在空氣中主動遊曳，而是被艾倫持續釋放而出的高質量壓縮凝練的鬥氣帶動，不斷改變方向。
    “你想學這個，其實並不是因為它本身有多強，而更多是偏向於它的視覺衝擊力額.也就是看起來很‘精彩’，很厲害，對不對？”
    狂犬點頭啄米。
    “對！”
    “想學麽？”
    “想！”
    “那你要先達到鬥氣外放的程度，這是學習流奧義的基礎。”
    艾莉絲挑眉。
    “鬥氣外放？”
    基列奴不知何時也走到了三人身旁，正微微俯身目不轉睛地看著艾倫的掌心，她是懂行的，很明白艾倫這一手看似簡單的‘戲法’，是基於極為熟練的鬥氣外放技巧和極其凝練的鬥氣質量。
    果然是水神流總道場公認的年輕一代首席。
    她眯著眼，回答了艾莉絲的問詢。
    “流奧義本就是一種控製外放鬥氣的技巧，假如連鬥氣外放都做不到的話，學習流奧義這種話自然無從談起。”
    艾莉絲急了。
    “怎麽學會鬥氣外放？”
    “繼續練習劍術，等到你達到上級劍士的水平時，你就擁有了鬥氣外放的能力。不，更恰當的說法是，假如你掌握了鬥氣外放的能力，你就是上級劍士的水平了。”
    艾莉絲笑容一僵。
    她當然知道自己此時才是初級劍神流的水準。
    艾倫看著艾莉絲逐漸失去笑容的臉。
    “毫無疑問你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繼續精進鬥氣，練習劍術，才能擁有學會這種技巧的前提，這個時間少說也得一年，而在那之後你練習流奧義也不是一年半載就能掌握的了的。”
    艾莉絲垮了個嘴角（。
    “.那.那得多久！？”
    “少則兩年，多則五年，以你目前9歲下級劍士的水準來說的話。”
    “.”
    艾倫眨了眨眼，看到艾莉絲眼裏驟然消失的神采，和越來越往下撇的嘴角，意識到魚已經咬鉤。
    他話鋒一轉。
    “但，還有個方法能讓你縮短這個流程。”
    艾莉絲聽了這話瞬間又開心了起來。
    “什麽辦法！？”
    高昂尾音的話語聲中，基列奴卻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艾倫的身後，嘴角微微揚起。
    艾倫的回應擲地有聲。
    “魔術！”
    艾莉絲火紅的眉毛高高挑起。
    “哈？”
    “做到如此精彩的技巧，不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僅僅隻需入門級的魔術就能做到。”
    艾倫看著艾莉絲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側開身體，讓出了身後之人。
    魯迪烏斯。
    他以一種跟艾倫一模一樣的姿勢，抬著自己的手掌。
    放在了艾莉絲臉前。
    在他的手心之上。
    在艾莉絲，基列奴，希露菲，艾倫的視線之中。
    一連串的葉子互相‘咬’著尾巴，纏繞成一個圈，翻滾，跳躍。
    於聖級魔術師的手中嬉鬧。
    “不需要常年累月的練習。”
    “僅需低級魔術—吹氣魔術就可以做到。”
    “這就是魔術的魅力。”
    艾莉絲詫異看著魯迪的手心，好半晌後，她眉頭一皺，猛地抬頭。
    與預料中不同的是，魯迪臉上並沒有與她‘作對’時那種欠揍的表情，也沒有兩邊嘴角同時翹起的猥瑣笑容。
    他隻是淡淡看著自己的手心，神態頗有幾分艾倫的神韻。
    散發出強烈的自信。
    為何自信？
    因為艾倫在這兩年期間曾無數次告訴他。
    “魯迪烏斯，不要縮頭縮腦，在魔術這方麵，你大可以自信起來。”
    “這是你的天賦所在。”
    “這。”
    “是你的領域。”
    主角團目前就是艾莉絲和魯迪非常合不來，不求艾莉絲能傾心於魯迪，但也不該一直看不起他。
    正視別人的優點，本身也是一種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