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的入口是一個陳舊的鐵門，上麵鏽跡斑斑。
    灰白牆壁布滿了流水紋衝刷的斑駁白痕。
    不知為何，伯雷亞斯府邸其他建築明顯有定時修繕的痕跡。
    可唯獨這棟高塔，從未被翻新過。
    就好像是一個不小心被修繕翻新，在那一條條流淌過時間的白痕上貼上新的磚石後
    就損壞了它的‘過去’。
    艾倫視線掠過牆與門。
    垂眼看向地麵。
    門前堆了昨夜的厚厚積雪，無人打掃，好似早上還沒有人來過。
    他複而抬眼看向鐵門。
    鐵門沒鎖。
    意料之中。
    他伸手就要推開門，可不遠處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高塔外幾十米開外的掃雪的阿裏法見狀，錯愕張開嘴，手忙腳亂就要製止艾倫的行為。
    此時。
    艾倫轉頭看向她。
    眉頭高高揚起。
    好像在等她開口。
    阿裏法沒有開口，噗通一聲跪在了身前的積雪上。
    艾倫將殺意收斂。
    轉頭，推門，邁步。
    吱呀一聲。
    鐵門打開，他走入了高塔之中。
    漆黑瞬間侵略了他的視野。
    艾倫看著地麵閃爍的微弱光影，抬頭看去。
    ‘鐵之心’遙遙望著自己。
    周圍一條螺旋上升的懸梯將它的視線團團擁抱。
    視線墜落到二十餘米的高處時，懸梯斷了。
    銜接處是一個環繞塔內一周的觀廊，周圍有很多窗戶，這才是高塔的正常觀測台，其下便是正常的‘之’字形木梯。
    帶著若隱若無，有些顆粒感的陳年的磚石氣味鑽入艾倫的鼻息。
    鐵之心的視線仍凝望著他。
    伴隨著如音符一般從上到下墜落而來。
    音符？
    高塔內確實有微弱斷續聲音，順著牆壁內側向下滑落。
    隻是在高塔的底部，隻有艾倫這樣的信息捕捉能力才能精準抓住它。
    艾倫眯了眯眼。
    隨手將身後的鐵門關閉。
    折身踏上樓梯。
    樓梯很短。
    一百三十二階。
    艾倫走了六十六步。
    懸梯很長。
    一千七百三十階。
    艾倫走了五百七十七步。
    伴隨著音符的愈發清晰，愈發悅耳，愈發撓人，愈發歡愉。
    他走到了頂層。
    ‘鐵之心’就在頭頂上方，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艾倫終於從一直仰頭回視‘鐵之心’的動作中解放出來。
    低下頭，看向正對麵。
    高塔下寬上窄，頂層的空間除了連接懸梯的平台，隻有一間僅能容下一張床的小房間。
    沒有門。
    聽到有人進來，反而更加愉悅且高昂的歡愉聲浪沿著磚石門洞傾瀉而出。
    浪花拍打，發出了沉重，有序的拍打聲。
    來自於貓瞳的蕩漾眸光粘在艾倫臉上，媚眼如絲，尾巴在身後討好的左右甩動，輕輕撫在身後之人的大腿上。
    她甩著頭，發絲在眼眸前如同蕩秋千一般來回甩動。
    發出了嘩啦啦的鎖鏈動靜。
    艾倫隻與她對視了不到兩秒，貓耳之下的瞳孔
    放大，收縮。
    ……
    ……
    長長的舒氣。
    “呼……”
    發絲飛舞，她猛地趴在地上，汗珠顫抖滴落。
    隨即，沒過幾秒，便長長吐出一口氣，從歡愉的狀態恢複過來。
    抬眼看著正對麵的艾倫。
    四腳著地，寸縷不著。
    帶著鎖鏈，拖行於地。
    如同貓一般。
    朝著艾倫，跪爬，搖晃。
    一步一步。
    爬到了艾倫的腳邊。
    這時。
    一套衣服從身後甩在了她的頭上，後者絲毫不惱，隻帶著魅意笑吟吟地抱著衣服，從地麵以一個貓伸懶腰的姿態，腰背拉出一條長長的白皙線條，舒展身體。
    直起身，絲毫沒有穿衣服的想法，將衣服隨手搭在自己的臂彎，邁開腳步。
    偏頭。
    將自己的視線‘粘’在艾倫臉上。
    貓瞳之中帶著笑意。
    類似於麝香味的動物氣息從身邊掠過。
    步履儀態顧盼生姿。
    錯身而過。
    身後響起了邁步下樓的動靜。
    麗爾離開了。
    為何說鐵門沒鎖是在艾倫的意料之中？
    因為他很明確地留意過，昨晚紹羅斯並沒有住在伯雷亞斯居住區。
    可分明他昨天隻去了希爾達的臥室，又怎能判斷出紹羅斯沒有住在居住區？
    理由很簡單。
    隻需要看自從艾倫來到伯雷亞斯家，從原先艾莉絲的貼身女仆一躍隱隱成為女仆長的麗爾。
    有沒有侍奉在希爾達身旁就行。
    這件事的邏輯很清晰。
    因為
    艾倫的到來，給了麗爾一個離開菲利普身旁，邁向更高位的契機。
    她是‘眼睛’。
    以前是菲利普的。
    現在
    是紹羅斯的。
    ——
    “定力不錯，比詹姆士強。”
    粗獷的嗓音從身前傳來。
    在艾倫的視線中。
    紹羅斯這個武人作風滿滿的菲托亞領領主，正隨手紮著自己的褲腰帶。
    虎背熊腰，頭上混著白發的紹羅斯隻是瞥了一眼艾倫，便轉頭看向身旁的窗外。
    高塔之外，即便是在兩米之外，艾倫也依舊看到了窗外的景色。
    菲托亞領，盡收眼底。
    羅亞的脈絡，無比清晰。
    帶著俯視的快感。
    帶著君臨的樂趣。
    這就是紹羅斯喜歡呆在這裏的原因之一。
    “怎麽最近幾月都未見你早上在屋簷上練劍了？作為武人就應該勤耕不綴，那麽好的習慣為何不再堅持下去？”
    紹羅斯語態低沉平穩。和平時的火急火燎跟吼叫一般的作態完全不同。
    這是屬於賢者的美妙時刻。
    同時，他也沒有問艾倫為什麽找上門來，因為在眾多‘眼睛’的反饋下，他對於伯雷亞斯府，乃至整個羅亞市的情況都一覽無餘。
    艾倫邁開步子，沾著雪汙的鞋底徑直踩著對方身下散落著的內衣，站在了他的旁邊。
    寒風從窗外鼓蕩而來。
    隻一瞬就將屋內的靡靡氣息吹散。
    與身為獸人族，天生具有豐腴皮下脂肪用於禦寒的麗爾不同的是。
    艾倫和紹羅斯身為人族，沒有與生俱來的禦寒能力，卻都隻著薄衫。
    他們根本不冷。
    因為兩位都同是‘武夫’。
    所以。
    有些東西不需要那麽藏著捏著。
    “因為沒必要。”
    紹羅斯抬起眉頭，轉頭看來。
    回應他的，同樣是抬眉看去的目光。
    寒冷與兩人眼瞳之間吹過。
    卻吹不散交織在一起的鋒銳視線。
    被舉報進小黑屋了…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