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晚安。”
    已經從‘明天見’變為‘晚安’的話語聲落下。
    卻沒人擰動門把手。
    教室門前，時間已經來到了半夜。
    艾倫和希露菲都沉默地看著門板，一言不發。
    希露菲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隻是輕輕摸著自己的肚子。
    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
    當然。
    沒這麽‘快’。
    隻是因為，兩個小時前，希爾達抱著艾倫哭了半天，抬頭後第一句話竟然是——
    “.餓了麽？是不是要讓阿裏法送點夜宵會比較好媽媽看你們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
    “.為了這種事.餓肚子.”
    “.那可不行”
    幾人麵麵相覷半晌，但今晚大家都很緊張，確實沒人有胃口吃飯，最終還是在艾倫一句“好，那就拜托.媽媽了。”的話語聲中，跟隨到希爾達的臥室裏吃了點宵夜。
    不過吃飯過程中，艾倫，希爾達，希露菲看起來其樂融融，互相討論著哪種菜色好吃，哪種麵包比較鬆軟，伯雷亞斯的餐食又是如何精致，第一次見麵時那天大家心裏都在想什麽。
    氣氛越來越融洽。
    言辭越來越熱切。
    沒有任何人有‘道歉’的話。
    也沒有任何人繼續流淚。
    往日陰霾，好似便在這一頓飯中，便隨著春風飄走了。
    真就是‘一家人’。
    卻顯得一旁的十分罕見沉默的艾莉絲仿佛一個局外人。
    她的表情明顯有點呆愣，時不時看一眼艾倫，又看向一旁梳妝台上的親子‘手辦’。
    明顯還適應不了艾倫突然從親老師變成野哥兒。
    即便再遲鈍，艾莉絲的直覺仍舊告訴她。
    艾倫。
    就是自己的兄長。
    親生的，不是堂親。
    至於艾莉絲為何願意跟魯迪在廊橋旁默默當氣氛組。
    那是被魯迪在送紹羅斯休息返程的路上截胡了，當時艾莉絲還正興致勃勃要返回宴客廳再找艾倫跳一段舞蹈。
    見魯迪鬼鬼祟祟說著什麽‘帶你看看有趣的事’，抬手就要以光之揮拳毆打魯迪，隨後卻是被後者一句話禁錮。
    “是艾倫！基列奴不是讓你看著艾倫麽？今晚可是關於艾倫的‘大事件’，你不想去看看麽？”
    然後便是，全程目睹了艾倫
    重新燃燒起來的‘欲望’。
    她不擅長捕捉情感，那朦朦朧朧，更進一步的兄長親切感雖然繼續萌芽，變成了別的東西，但她還未來得及感受，這種感覺便被其他的更強烈的直覺掩蓋了。
    ——“艾倫”，又或者說是自己的‘兄長’，更強了！
    基於關於這將近一年來，整日跟隨艾倫學習，完全養成習慣的‘劍術直覺’。
    整個晚上，在火紅眼瞳之中，艾倫隻是眉眼彎彎地看著希露菲和希爾達，有時候還如同平常那樣對自己笑一笑，又或是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嘴上說著什麽‘哦對，艾莉絲今晚吃飯了，所以沒什麽胃口麽？’
    艾莉絲隻是沉默地看著他，嘴巴抿著並不說話。
    她的胃口不在食物上。
    艾倫是兄長的事實和艾倫‘劍意’更盛的直覺互相纏繞，螺旋上升。
    上升。
    撞在了某種浮現而起，還有些隱晦，不太能完全捕捉的念頭上。
    心念撞擊之時。
    眼眸之中。
    有火苗在緩緩燃燒起來
    與艾倫這幾個月眼中壓抑的‘火’十分相近。
    那是
    同樣名為‘欲望’的火焰。
    遵循基列奴這位最初，也是第二親近的劍術老師的吩咐，於將近一年的注視，學習，模仿之中。
    某種東西已經悄然成長，發芽。
    隻差一個契機。
    就能將它。
    徹底燃起。
    “今天艾莉絲的眼神有些奇怪呢話也少了很多”
    希露菲將手放在門把上，遲遲不推門，有些留念地找著些話題。
    今天，是確立關係的第一晚。
    她有些不想離開艾倫的身旁。
    剛才的晚上，舞蹈之後，她心頭還有一塊將希爾達帶去指定地點的任務，壓的她隻能將其他雜七雜八的念頭甩出腦海，這才能保持冷靜。
    可這個任務圓滿完成之後呢？
    紛紛雜雜，碎碎念念，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念頭都浮出水麵。
    都帶著同一個名字。
    “艾艾倫”
    “她是不是不太適應身份的轉變，要不要去”
    ——以己度人。
    就在這時，一隻手按在了她的頭上，寵溺地揉著她的白發。
    希露菲脖頸微微一僵，但感受到指腹的溫度後，卻是緩緩將身體放鬆了下來。
    並未轉頭。
    隻微微斜覷著眼，向身旁看去。
    艾倫的笑臉就在眼前。
    他看了看希露菲，伸出指頭指了指自己的門。
    “嗯我也有些不想自己回去，要不要，來我房間裏聊聊天。”
    希露菲眨了眨眼，心裏有某種情緒被窗外的晚風蕩了起來，正要開口答應。
    餘光卻是看到了艾倫的身後。
    魯迪的門前，空無一人。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飛快看了一眼艾倫的門，又看了一眼艾倫的臉，臉上騰得一下燒起霞火。
    “不！不用了！”
    啪得一聲，艾倫呆滯地看著飛速逃竄回自己宿舍，把門甩的哐哐響的希露菲，嘴角微微抽搐。
    緩緩轉頭，看向身後。
    魯迪門前空無一人，他這次並不是避嫌去了，而是他根本連晚上的飯局都沒參加就跑了。
    跑哪兒了？
    去赴約。
    理由是。
    “有兩個貴族女孩子.嘿嘿邀請我嘿嘿，去找她們聊一聊.”
    魯迪的猥瑣笑容一如往常。
    給剛哭完還有些傷感的希爾達都看沉默了。
    宴會中被身旁時不時傳來的細言碎語，從過程、方式乃至姿勢都瘋狂被安利的希露菲當然明白這‘聊一聊’是什麽意思。
    首先就可以排除是日常交流。
    什麽日常交流要一男二女，一女二男，多男多女的大半夜進行？
    要是換做學習型的洛琪希在這裏，不堪入耳歸不堪入耳，還是會默默站在旁邊在腦海裏記筆記。
    然而，被動型的希露菲根本接受不了。
    但是當她和艾倫都想出言阻止一下時，卻是兩兩沉默無言。
    發現他們倆都沒有任何‘立場’去阻止魯迪。
    畢竟目前，那最初的合宿四人團裏，裏麵有三個人都脫單了。
    那剩下的那位無疑是尷尬的。
    尤其是.
    這三位的脫單對象還都是團體內。
    又沒辦法對艾倫大人撒氣。
    怎麽辦呢？
    隻好嚐嚐放縱的滋味啦，就算到不了最後那一步，摸一摸也是賺的。
    畢竟今晚是第一次‘綠葉行動’大成功啊！
    臨走時還拜托將第二天早上的讀寫課與下午的劍術課對換。
    這很魯迪。
    艾倫低垂眼簾，笑了笑。
    他聽著希露菲已經跑起來去床上來回滾了，便笑著推開了宿舍門。
    進門，關門。
    背靠門板。
    呼出一口氣。
    閉眼，再睜眼。
    燭火光芒暗淡。
    可他的眼眸卻十分明亮！
    腳步邁動，走到桌前。
    隨手拿起已經依靠在桌子旁已經放置了近半年沒碰的刀。
    刀鞘入手，橫握於身前。
    抬手，屈指，彈在刀鞘之上。
    嗡.
    刀刃並未出鞘，已然蜂鳴不止。
    在空中激蕩出陣陣波紋。
    陰霾隨波去。
    劍意，自然澄澈無匹。
    【哦？這次夠了麽？】
    艾倫眯著看著刀鞘，伸手，輕輕摩挲刀柄。
    ‘夠了。’
    【看你這幅樣子，不是要簡簡單單在基列奴麵前空揮一次光之太刀，是要跟基列奴再來一次‘對練’？在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
    【現在揮刀，好對自己進行一個初步的實力評估？像常用的水神流手段一樣，搜集信息根據進步水平來製定合適的戰術？】
    ‘不揮。’
    【哦？還是說，像個北神流劍士那樣，迂回，纏鬥，尋找破綻，反擊？】
    【也行，萬一一刀不成，也還有斡旋餘地，可是這樣也需要提前揮刀看看自己的器量才行啊。】
    ‘不揮。’
    煙塵跳動，好似在笑。
    【哦？】
    艾倫笑了笑，腦海中閃過一年前被基列奴一刀斬斷刀刃的畫麵，他伸手拉開椅子坐在其上。
    抬手，將刀刃輕輕放在桌麵上。
    “哢”的一聲。
    刀鞘被他按在桌麵上。
    伴隨著他的話語聲落下。
    ‘不揮。’
    ‘因為.’
    ‘沒必要。’
    ——
    伯雷亞斯府邸的初春的清晨，朝陽從地平線生起，霧氣繚繞於庭院之中。
    晨間風吹過中庭，霧氣搖晃，翻滾，跳躍，升空。
    然後，好似帶著重量一般，再次一頭紮在庭院地板之上。
    絲絲縷縷的陽光穿行於霧中，波瀾詭譎。
    驅之不散。
    一道高大身形推開粘稠霧氣，踱步於中庭。
    步子很大，腰間長刀隨著身體擺動。
    可還沒等走到府邸大門，就停下了腳步。
    眼前，霧氣中，艾莉絲和希露菲的身影站在府邸大門的台階上，投來視線。
    基列奴開口正準備打招呼，但留意到艾莉絲和希露菲的目光方向，卻是愣了愣，隨即轉頭看向身側府邸大門外的樹。
    視線中，一道身影在靠著樹站著，體態十分放鬆。
    晨霧在他臉前遊蕩，額前頭發已經被霧氣打濕，一滴水珠懸在他的發絲之前。
    艾倫。
    基列奴看著艾倫，片刻後笑了笑。
    垂下視線，看向艾倫的腰側。
    那裏懸了一把刀。
    已經十個月未曾見過的刀刃。
    艾倫邁步走了過來。
    身形如同利刃，刺破霧氣。
    “基列奴，魯迪今天早上有些事，所以拜托我將讀寫課換作劍術課。”
    基列奴點了點頭，卻隻是看著艾倫手中的刀，獸人族特有的豎瞳在眼中收縮，神采逐漸在眼中蕩漾而起。
    她抬起頭。
    兩人對視。
    基列奴嘴角上揚。
    “今天，便是光之太刀閃爍之日？雖然十月之前你的無音之太刀已經比雨夜那次更快，更鋒利，但是沒想到.”
    “竟然這麽快就掌握了光之太刀？”
    艾倫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府邸大門前神色有些緊張的希露菲。
    “運氣不錯。”
    基列奴不在意他的話語，隻是略微前傾身體，神態竟然有些興奮。
    “比試？”
    艾倫笑了笑。
    “比試。”
    兩人側身走到中庭，步伐幾乎一致，幾聲腳步聲後，站定對視。
    中間恰好便是五米的距離。
    霧氣於兩人身前靜靜流淌。
    身側傳來微微的吸氣的聲音，好似有些緊張的吸氣聲，基列奴挑了挑眉頭，看了一眼府邸大門處的艾莉絲。
    這不是擔心的表現，而是艾莉絲在專注時特有的深呼吸。
    她看了看艾莉絲的神態，微微點頭，轉眼，將手放在腰側的刀柄上。
    光之太刀三種起手式之一，拔刀斬。
    依舊是基列奴最擅長的起手式，也是最能隱藏殺意的一種起手式。
    “還是按照這幾個月來練習無音之太刀的慣例，由我先攻？”
    艾倫咧嘴笑道。
    “好。”
    基列奴握緊刀柄，心念閃爍間，將光之太刀的刀勢壓製聖級，含而待發，抬頭看向艾倫。
    眼神在艾倫左側脖頸外十五厘米一掠而過，低垂眼簾。
    “那麽.”
    “在比試之前，我想請求基列奴兩件事。
    她眼裏閃爍一絲詫異，緩緩眯起了眼。
    隻見飄搖的霧氣那頭，艾倫根本沒有擺出任何刀架，隻是輕鬆地將手扶在刀上。
    卻是抬起食指，豎放在臉前，看向基列奴。
    “一，還請基列奴全力施為，用王級的光之太刀，不要為了照應我，過分將鬥氣刻意精煉在速度或者威力上，隻管以基列奴基列奴平時最得心應手的光之太刀就好。”
    基列奴聞言蹙了蹙眉頭，正要開口，就見視線中艾倫動了。
    隻見他豎起在臉前的手指偏移，緩緩挪動。
    指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正好是左側脖頸外十五厘米。
    基列奴瞳孔一縮。
    就聽見艾倫開口說道。
    “不是往這裏砍。”
    他手指繼續平移，直到指尖戳在脖頸的皮膚上。
    “是往這裏砍。”
    “光之太刀一旦收手，威力必然降低，我學了一年劍術課，這才明白當時基列奴你留手了多少。”
    “這樣的比試，毫無意義。”
    基列奴看著艾倫，半晌後卻眯眼笑了笑。
    “艾倫你的水神流進步太過明顯比起一年前，竟然一瞬間就判斷出我的刀刃落點。”
    艾倫回以微笑。
    “因為劍神流求一個一往無前，一刀即殺，你收斂威力，再刻意控製落點，即便是最為收斂殺意的拔刀式，在我的完全掌握的‘感流’中”
    他再次上移指尖，指向自己的眼睛。
    即便隔著晨霧。
    灰黑瞳孔，依舊明亮。
    “太過明顯了。”
    “不‘適合’一年後的我。”
    呱，下一章後半段接別的劇情了，不會這個場景再寫一整個大章。
    另，好久沒寫裝逼了，今天找感覺花了好久。0 0.
    啊，今天的會感覺水麽？剛才有書友評論水了，我好像給信息欠缺了一些緊張度，但是魯迪和艾莉絲那裏的信息都是有用的，但可能是給多了。
    騷瑞，明天緊一點，而且明天的信息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