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聽基列奴說過，劍之聖地為什麽是劍之聖地，就是因為它是當代最強劍士傳授其流派劍術的地點.”
    艾倫嗤笑。
    “近百年表現出來的現狀確實如此，但結合王都的情況和水神流的現狀，基本可以判斷出，當下最強的兩個劍術流派之一，水神流，早已經被世俗腐化。”
    這闡述事實一般的陳述語態，為水神流蓋棺定論的負麵評價讓除了伊佐露緹的所有人臉色都齊齊一滯，猛地轉頭看著水神流總道場的大門，生怕隨後就有一堆學徒衝出來揍這個公然在道場門口誹謗水神流的年輕人。
    可隻是一個思緒閃爍的功夫，他們卻是再次詫異看向艾倫。
    ——這‘年輕人’本就是這一代水神流最優秀的弟子。
    這類似於我自己構陷我自己的邏輯給他們整的有點懵。
    隨後就意識到一個事實。
    艾倫的話語。
    闡述的便是事實。
    一旁默不作聲的伊佐露緹便是佐證。
    “百年前，水神流憑借阿斯拉王都優秀的地理位置和人口密度，收納了一大批資質優秀的學徒，挑擂成功，得以重回劍之聖地，但是隻五年的時間，在阿斯拉王都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某些人就坐不住了，在當代阿斯拉國王的暗通款曲之下，這些水帝們放鬆對弟子們的約束，最終‘成功’在下一次挑擂中，將劍之聖地拱手讓人。”
    “返回王都後，這些劍帝得償所願地重新拿回手中權力的美妙，而後更是在國王的授意下，加強了‘晨曦’騎士團的權力色彩，將原先自願雇傭製‘晨曦騎士團’與水神流總道場之間建立起了直升渠道，將水神流由上及下腐化，自此，水神流道場的學徒本就抱著靠近權力的目的進入道場，學徒資質良莠不齊。”
    “沒幾年，水神流總道場的弟子便整體實力比不上劍神流，自然就不存在什麽整體弟子實力優劣一說。”
    “而這代劍神加爾又是個夠狂的主，用他的話說‘老子可憐你們水神流，也無所謂什麽狗屁的弟子實力了，也無所謂什麽五年的約定，隨時歡迎登門，隻要有人能幹過老子，劍之聖地，老子拱手讓人。’”
    “話雖如此，水神流還是無法重回劍之聖地，這放寬了標準的‘強者的憐憫’，以如今水神流已經滑坡的頂端戰力，也無法回應，即便列妲冕下突破曆史，結合感流，念流開創出‘剝奪劍界’這種不講道理的全新奧義。也無法戰勝加爾。”
    “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倘若列妲放棄王都的基本盤，去其他地方另謀出路，可能還沒等搬出去，水神流總道場就先行自我解體了，而且搬到其他地方又能怎麽樣？那些新鮮血液的資質可能還不如王都這些處於中央大陸最精英教育之下的貴族子弟們。”
    “於是，惡性循環，水神流總道場徹底被阿斯拉的王權愈發牢固地束縛在了王都亞爾斯。”
    這話說完，大家都恍然過來，明白了那句拖了後腿是什麽意思。
    然後紛紛看向愛麗兒。
    後者臉色明顯有些尷尬。
    “我保證，若我真的有機會蒞臨王位，我會將‘晨曦’遣散，還水神流總道場一個‘自由’，然後徹底改製騎士團。”
    艾倫笑吟吟接話。“然後通過雇傭製建立一個忠於自己的騎士團，起名為阿斯拉七騎士（七是無職吉利數字，不代表騎士團隻能有七人，原著愛麗兒後期也確實建立了自己的阿斯拉七騎士，裏麵就有基列奴和伊佐露緹），諸如此類的響亮稱號？”
    “可你怎麽保證那些水神流的劍帝們跟你一條心？你就能確保他們真的覺得你的新改製更符合他們的利益？最後怕不是也隻是表麵雇傭製，實際依舊在雇傭製裏藏了以‘推薦製’為名的直升渠道。嗬嗬，人心這種東西最不可控，你很清楚，不是麽？”
    愛麗兒被艾倫懟的啞口無言。
    後者卻是聳了聳肩。
    “不用膽戰心驚的，我並非在暗示什麽。目前水神流道場的情況是雙向的選擇的結果，誰也怪不得誰，隻能說當時上一代水神決定在王都設立道場也不曾想過弟子們會沉迷於權力的滋味，將初代水神的遺願拋在腦後。”
    “不過如今爭不過劍神流也這事兒，同樣也怪不得誰。”
    “水神流，成也亞爾斯，敗也亞爾斯。”
    艾倫再次看了一眼水神流總道場的立柱，邁步往前走去。
    “進去吧。”
    其他人趕忙跟著艾倫繞著立柱走進了水神流總道場的大門。
    繞過立柱，迎麵便是水神流總道場的中庭。
    中庭地綠樹棲鴉。
    並非像伯雷亞斯府邸那樣鋪著精美的石板，而是保留了大麵積的草皮，每隔五米便種著一株阿斯拉林柏。
    晨風徐行，穿林打葉，鳥鳴啁啾。
    視線邊緣的兩側，各自矗立著一座落地麵積極大，類似於體育館的道館，緊靠圍牆，皆門扉緊閉。右手的道館中傳來隱約的嗬斥聲，左側則沒有明顯的動靜。
    視線正中，一座矮小，沒有明顯修葺痕跡的古樸閣樓藏於樹蔭陰翳之中，被兩座道館乘犄角之勢夾住。
    不同於抓人眼球的偌大的道館，它十分不起眼，就像是一個雜物間似的。
    眾人腳下，以青色磚石的鋪就的寬闊走道分割樹與草，呈現一個“十”將總道場的三棟建築與大門聯結起來。
    魯迪，希露菲，艾莉絲下意識看向傳來訓斥聲的右側道館大門。
    可除了他們三人，艾倫，伊佐露緹，愛麗兒和迪利克卻是直直看著視線正中那座不起眼的閣樓。
    艾倫瞅著閣樓，笑意在嘴邊揚起。
    有些矜持，又有些肆意。
    前者是因為尊敬，後者則是因為.
    能進入這棟小樓的人除了大小道場的首席，都是些已經出師的自由人士，因為根本沒有固定人員，所以它從沒有首席一說。
    但是，現在的他，已然是實際上的‘首席’。
    三流派王級。
    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兩位帝級不在此列，那是師叔。
    他們倆人已經不再是水神流總道場的一份子。
    而且，就算是。
    又能怎麽樣？
    艾倫倒是樂意跟那兩位‘老人家’掰掰腕子。
    “你說師傅現在會在‘麵授道館’裏麽？”
    伊佐露緹見艾倫這副模樣，唇邊也帶起了意味莫名的笑意。
    有些欣慰，也有些驕傲。
    “不知，祖母事務繁忙師兄不如去看一看，若是在的話，那就是驚喜了。”
    艾倫噗嗤笑出聲。
    “你確定不是驚嚇？畢竟我是‘死而複生’。”
    “.師兄！”難得的少女氣息滿滿的嬌嗔。
    就在此時，“還敢頂嘴！別的學徒已經認輸了還要追著打！”右側道場傳來怒斥聲。
    艾倫聽著右側的‘大道場’熟悉的嗓音，話鋒一轉，揶揄道。
    “兩年不見，丹托裏斯這已經結婚的中級劍士，怎麽當上低級道館的首席了？”
    聽了這話伊佐露緹剛剛故作怒意的表情沒繃住，已經結婚的親生哥哥回去幼兒園當班長的事實確實讓人忍俊不禁。
    “你我之後的新任‘大道場’首席是福爾斯那小子，隻學了師兄你的鋒銳之氣，卻沒學到穩妥之意，每天總是惹些麻煩，兄長隻好時不時自己下場去規束他們。”
    場間幾人早已經將目光放在艾倫的身上。
    關於艾倫的過去，大家都很有興趣。
    艾倫失笑。“別鬧，什麽叫學了我的鋒銳之氣，不是，鋒銳之氣就是暴力麽？我怎麽不記得.”
    “我不服！！艾倫師兄就是這樣！比我年長又怎麽樣？年長幾歲就可以對我說教麽？想要說服我，用實力說話！否則，就給我閉上那副貴族的嘴臉！”
    沉默。
    道場內道場外都沉默了。
    艾倫聽得眼角直抽，“我說過這話？”
    伊佐露緹笑著應道，“師兄沒說過。”
    艾倫搓了搓下巴。“我想也是.”
    “你直接上手。”
    “.啊？”
    “師兄可真健忘。那時在小道場大多數學徒年紀都比你大，很多人都不服你坐在首席之位，總是以貴族那套行事方式企圖以勢壓人。”
    艾倫表情一驚，立馬轉頭看向一旁的艾莉絲。
    果不其然，後者已經聽得兩眼直冒光了。
    “不是，我那個是”
    “然後呢！？”小獅子興奮的嘹亮嗓音。
    “一天打一頓，招招不重樣，一禮拜之後就都服服帖帖了。”伊佐露緹笑意更甚。
    “等等，暴力這種東西”艾倫急了。
    “可真他娘的好用。”伊佐露緹瞬間接茬，“這也是師兄的原話，是不是很厲害？”
    “啊？不是.”艾倫張著嘴有些噎住了。
    “是！”艾莉絲瞬間打斷施法。
    艾倫目瞪口呆地看著在瘋狂討好小姑子的伊佐露緹，覺得自己企圖將艾莉絲送到貴族學校，將其日後教導成一個有禮還有拳頭的‘淑女’的計劃已經有胎死腹中的風險了。
    “我是想說，暴力要分情況，艾莉絲。”
    後者立馬應道，紅色瞳孔熾熱。“我懂！基列奴說過，刀尖隻朝著敵人！”
    艾倫鬆了一口氣，看來伯雷亞斯家那隻大貓還是有點作用的。
    但.
    怎麽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
    一分鍾後，‘大道場’門外，艾倫目瞪狗呆地看著地麵朝自己飛奔而來，一把抱住自己，隨後被眉頭上揚的艾莉絲光之一腳踹翻在地的師弟。
    終於明白過來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了。
    敵人這種概念，各人有各人的標準。
    對於艾莉絲來說，企圖不經過自己允許就抱自己兄長的玩意兒。
    那自然是敵人。
    而就在他懵逼的時候，地上趴著比艾莉絲還高一頭的的‘大道場’首席自然不服，很快啊！站起來就要揮起木刀就要跟艾莉絲來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
    然後被艾莉絲再次一腳踩翻在地，“太弱了！”
    真暴力啊。
    中級水神流跟艾倫親手教出來的上級劍神流有著不可逾越的實力鴻溝。
    希露菲和魯迪正在拉著艾莉絲避免她把人打死。
    “謝謝。是時候給福爾斯這家夥一點教訓了，他太過自傲，已經約束不了了。”
    艾倫抬頭尷尬地看著身前眼睛跟伊佐露緹幾乎一模一樣的丹托裏斯，對方正投來感謝的眼神，對艾倫一回來就著手幫助自己解決手邊的麻煩好似十分感動。
    草。
    “.不客氣，應該的。聽伊佐露緹說你已結婚了，雖然有些晚祝你新婚快樂。”
    兩人對話中，道場中的幾百人仿佛一群探頭探腦的雞崽子，其中家庭不是特別好的，都十分興奮地跟愛麗兒招手。
    後者也笑著揮手回應，同時不著痕跡地站的距離艾倫近了一些。
    其中家境很好的，因為常常在各種宴會看見王都這位社交達人愛麗兒，倒是對愛麗兒蒞臨水神流總道場沒有太的激動的反應。隻是把目光放在艾倫，希露菲，伊佐露緹，愛麗兒和艾莉絲身上，眼神不斷挪騰，彼此之間在竊竊私語。
    眼中帶著各色十分‘阿斯拉貴族’的各類情緒。
    丹托裏斯與他們不同，雖然比較年長，家中那位在床上也很亂來，但他笑的卻很穩重，也沒有想歪。甚至還因為眼前是‘發小艾倫’而有一絲的靦腆，剛才在道場裏怒斥學徒那氣急敗壞的模樣都消失了。
    他上下端詳了身高長相都有些許變化的艾倫，給了他一個擁抱，轉頭對愛麗兒做了個貴族禮節，隨即看了一眼魯迪，挪開目光，在希露菲身上微微停滯一瞬。
    最終，很自然地挪開視線。
    將目光放在了雙手抱胸的眉眼依稀跟艾倫有些相似的艾莉絲身上。
    “這是.”
    “舍妹.”
    “身手了得，果然，跟艾倫一樣是個人才。”
    “謝謝！”艾莉絲插嘴。
    “倒是我該說謝謝。”丹托裏斯笑著對小獅子點頭。
    艾倫：.
    他被靜默了片刻，隨即扭頭掃視了一圈道場中的中級低級劍士。
    “說正經的，你們好似對我回來有預料？”
    丹托裏斯一愣，隱晦地瞥了一眼從回來道場後臉上笑容越發柔美，越發開心的伊佐露緹。
    壓低聲音回道。
    “是，妹妹走後，祖母好似篤定你會回來。”
    “她提前放出了風聲。”
    關於遣詞。
    跟愛麗兒說話時，疏離感比較重，貴族腔調也很重，表現出來的遣詞就更書麵化。
    跟丹托裏斯，後宮團幾人說話就比較口語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