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就這麽靜靜看著太陽。
    日輪在空中一點點爬升。
    爬升。
    在灰黑的瞳孔之中。
    燒起火焰。
    ——人，隻有燒起心中的火，才能不斷驅使自己前進。
    落實大轉移計劃的進度，艾倫又進了一步。
    那麽接下來.
    “砰！”
    身側小道館之中一聲身軀落地悶響。
    那是打破規則的‘聲音’。
    嘴角揚起笑意，他意味不明地看向身側。
    列妲的背影早已經消失不見，麵授道館的門被虛掩著，看樣子列妲很快就會再次出來。
    目前的狀況，列妲是讓自己處理後續
    雖然她老人家在小道館的門口斟酌了很長時間，但在看見某種可能性的一瞬間。落實這種可能性的決斷力倒是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身側的門縫中，各類信息順著穿堂風鑽出，被他的感流牢牢抓取。
    踢館，已經結束了。
    他搖了搖頭。
    列妲這個水神流總道場話事人，在判斷出艾莉絲這個踢館的已經差不多快要把人揍完了，撂下一句隻有自己能聽到的“即日起，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便是水神流高級道場的首席。”
    扭頭就走。
    這任命正經麽？
    不正經。
    一來，名不正。艾莉絲現在甚至連個水神流總道場學徒都不是，就是個來踢館的刺頭身份。
    二來，言不順。艾莉絲用的分明是劍神流的技巧，你說讓她當水神流道場首席，縱然現在艾莉絲勢頭正盛，沒人不服，以後呢？今天之後大夥緩過勁兒來，還有人服麽？
    分明是讓自己親自來把這件事和剛才聊的事兒落實。
    問題是在水神流道場中誰有這個權力敢私下任命小道場首席？而且這還是一位上門挑擂的刺頭？
    其中隱藏的含義不言而喻。
    ——艾倫，總歸，你本就是水神流道場的一份子。而水神流道場的未來，終究還是要交代給你來料理。
    且自行頭疼吧，畢竟這是你自己惹出的禍事。
    至於，以拿回劍之聖地來交換一個揚名的提議，隻嘴上說出來便讓老朽來帶著你一路蹚過去？
    那自然不行。
    你自己來。
    甚至連列妲的語氣艾倫都腦補了出來。
    她想要把自己牢牢綁在水神流這艘船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悔機會。
    想起後幾天的‘計劃’，艾倫頗為頭疼地捏了捏額角。
    不完全算是好事.
    這一瞬，腦海中卻是不由又浮現出了伊佐露緹總是笑眯眯的眼睛和列妲故意放出的逃婚‘謠言’。
    伊佐露緹到底是未出閣的少女，這風聲一放，除了艾倫她也甭想嫁人了。
    要麽就任由伊佐露緹專注於劍術，日後繼承水神之位，或許運氣好，能在年紀大時召來個出身平凡，本就在道場沒有任何話語權的白身入贅，不那麽‘圓滿’地度過餘生。
    要麽就是艾倫你繼承水神之位，穩穩妥妥地把伊佐露緹娶了。
    選吧。
    薑TM還是老的辣.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艾倫又看了一眼麵授道場，列妲正站在窗前吹著自己手上的信，看樣子是剛剛寫出來給西諾的信。
    好好好。
    你做的好啊，師傅大人~
    他歎了口氣，也不管列妲是否在看著自己，伸手給列妲做了個道場禮。
    擰身，伸手，轉動門把手。
    啪嗒。
    推開了門。
    熾熱的陽光灑在道場之中。
    迎麵映入眼簾的，就是七扭八歪，二十餘個癱倒在地的學徒。
    正在扭曲爬行。
    倒是聽見了開門的動靜，齊齊抬頭看著自己。
    不過一時半會也起不來。
    艾莉絲站在人群中，臉上帶著明顯的擦傷，手上的木刀已經又換成了木劍，那是在剛才的比試過程中已經斷裂掉了。
    身前在人群之外的伊佐露緹等人轉頭看著自己。
    艾倫伸手壓滅了伊佐露緹想要對自己解釋的話語，“辛苦了，伊佐露緹。”，示意自己知曉道館中的情況。
    隨後。
    踏踏踏。
    迎著眾人的目光走到了道場正中。
    他先是拍了拍艾莉絲的頭，在後者高高揚起，就差搖尾巴的得意笑容中。
    撫刀而立，環視一周。
    “我回來了，各位。”
    他微微一頓，見沒有人聒噪什麽話，連法爾茲也是麵色沉重地乖乖低頭站在一旁。
    很明顯，小道場的上級水神流劍士們還處於被艾莉絲一一點名擊敗的震撼和無措中。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什麽父慈子孝.額.什麽同僚相親，握手言談，熱絡無比的重逢一幕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因為親善不是在水神流道場立足的手段。
    敬畏才是。
    現在的反應就剛剛好。
    “剛才在門外我也算是姑且站了一段時間，你們知道我為什麽不進來麽？”
    他先是看了一眼法爾茲，後者迎著他的目光卻是下意識挪開了視線，不與他對視，
    艾倫再看向其他人，地麵才剛剛爬起來的其他學徒也都閃躲著他的視線。
    “為什麽？”
    “因為我怕你們覺得我在旁邊圍觀，放不開手腳。”
    “為什麽？”
    “因為我怕你們覺得我在旁邊圍觀，會下意識覺得因為我的存在，讓你們覺得不好下手，無法專注，才導致你們落敗。”
    “你們都很高傲，所以我不想給你們為自己落敗找理由的機會。”
    艾倫摩挲著手中的刀柄，臉上神色沒有波動，聲音卻是逐漸清晰，逐漸揚了起來。
    “因為真正高傲的人從不屑於找一個外部的緣由來搪塞自己的無能！”
    “我想讓你們保持高傲！”
    “即便現在你們已經落敗！”
    “我想讓你們保持高傲！”
    “即便我很了解你們是什麽德行！”
    “但是！”
    “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在剛才！”
    “我想問問你們，心裏燒著火的感覺，暢快不暢快？”
    “落在手中手中刀柄的反饋感！是否煥然一新，是否還擁有想要揮斬的欲望！”
    艾倫將目光依次犁在所有學徒臉上。“抬起頭！”
    刷的一聲，所有學徒齊齊抬頭，定定看著艾倫。
    剛才臉上的頹靡和沮喪，仿佛被艾倫的話燒火，就變成灰燼散在了空氣中。
    “很好！看來你們心中都有數。”
    “記住失敗的感覺！”
    “保持前進！”
    “明白麽？”
    場中寂靜無聲。
    艾倫眯眼，大喝！
    “明白麽？！！”
    回應他的是齊齊整整的異口同聲！
    “明白！！！”
    艾倫掃了一圈，發現這些抗壓能力有些弱的貴族子弟剛才那被錘得有些沒有自信眼神又亮了起來，這才點了點頭。
    “很好，坐。”
    貴族們紛紛找著自己的蒲團，乖乖坐在了地上，而法爾茲則搓著臉，看表情是想跟艾倫說些什麽，隨後卻是在看見艾倫麵無表情的神色後，隻是將那個象征著道場首席，與其他人規製不同的蒲團乖乖拿到了艾倫身前。
    轉身，席地而坐，瞅著艾倫。
    後者卻並未坐下，等眾人都落座之後，他看了眼雙手抱胸，下巴高高揚起，‘十分乖巧’站在自己身側的艾莉絲。
    開口說道。
    “正好，大家都在，我有幾件事要宣布。”
    還沒等眾人泛起疑惑的眼神，艾倫的話語聲便立馬響起，他伸出食指，懸在麵前。
    “第一件，聽說你們有人想對我發起挑擂戰？我已經脫離水神流小道場，按理說不該和你們進行挑擂。”
    “但，眼下有了個機會。”
    “明日下午六點，在各位腳下，召開表彰會。”
    “老規矩，跟四年前一樣，由我坐擂，十場挑擂，點到為止。”
    “宴會形式，兩個道館都作為場地，屆時可自行攜帶親眷前來觀戰，人數不限。”
    話音落下，道館一片寂靜，眾人麵色都有些懵，隨後，卻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轟然喧鬧了起來。
    “晉升水王的表彰會麽？？”
    “艾倫師兄果然已經水王了，但是怎麽不是列妲冕下來宣布這個消息？”
    “誰宣布不是一樣麽？有什麽區別麽？”
    “這倒是。不過消息竟然是真的，可怕，水神流總道場曆史上最年輕的水王？？”
    “太讓人驚歎了.”
    “驚訝什麽，艾倫師兄的天才程度不是有目共睹麽？”
    “也是。”
    “這次宴會不限製人數？”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邀請正在追求的雷托斯家的小姐一起來觀摩”
    “看你挨揍麽？”
    “額我們看你挨揍。”
    “？”
    艾倫一掌擊打在身側的空氣中。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艾倫環視周遭，繼續說道，伸出中指。
    “第二件。”
    伸出手掌，示意眾人看向自己身側的艾莉絲。
    “我，艾倫·伯雷亞斯·格雷拉特，身為水王，自然擁有免許皆傳之資格，艾莉絲的水神流便是出於我手。毫無疑問，她屬於水神流總道場正統。對於這一點，誰有異議？”
    無人反對。
    艾倫環視一周，見所有人都露出理所應當的目光。
    剛才艾莉絲的實力有目共睹，先不說之後的劍神流和北神流，在那之前的水神流即便在中級，也是能跟他們掰掰腕子的程度，而且一些招式的應用也十分熟稔。
    這要不是水神流正統，那還有什麽是水神流正統？
    艾倫點了點頭，側眼看向一側的法爾茲，隻見後者舔了舔嘴唇，卻是直勾勾看著艾倫身下的首席蒲團，神情莫名。
    艾倫剛進入道場後的便迅速建立威懾，再將自己與在座各位放在‘同樣立場’喚起榮譽感，最後再通過水王的事實再次抬升自己的地位，強行綁架在座的學徒模糊自己和列妲權力認知。
    直到現在，已經可以展開地圖了。
    他伸出拇指。
    “第三件。”
    “至此，比試早已超過十場，且全勝。”
    “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便是水神流小道館的新任首席。”
    “誰讚成？”
    “誰反對？”
    這次所有人都愣了，他們齊齊看向一旁臉色一片陰沉的法爾茲，後者的臉皮抽搐了一瞬，抬眼看了看艾莉絲，卻是沒說什麽。
    艾倫點了點頭，揮手。
    鬥氣蕩起輕柔的風，將他身側的蒲團精準地送到了艾莉絲的身後。
    “坐。”
    艾莉絲想都沒想，一屁股就坐在了蒲團上。
    但，即便知道艾莉絲實力更強，剛才也被對方親手擊敗，還是有不少學徒的目光都看著她身下的蒲團。
    對眼前這一幕還是有些反應不及。
    “不服？”艾倫的話語聲響起。
    還沒等有人有反應，就聽他繼續說道。
    “沒有時間了。”
    “兩個月後，五年一次的劍之聖地的歸屬挑擂就要開始，這次，我們要將屬於水神流道場的東西重新拿在手中。”
    眾人聞言齊齊一愣，隨即嘩然，就連一旁靜靜看著自己‘逃婚夫’全程表演，連帶笑意的伊佐露緹都有些懵逼。
    艾倫再次揮掌遏製喧囂，這次卻是一次猛烈的風嘯。
    刷！
    震得艾倫衣袂獵獵作響。
    學徒們都看向艾倫的手掌，隻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對方這是一計無音之太刀。
    他們剛剛才看過，且都或多或少是輸在這一招上。
    “道場弟子挑擂戰。”
    “水神流道場聖級由伊佐露緹出戰，王級則是我，至於第三位人選，就是艾莉絲。”
    “剛才的比試證明了你們都沒有應對無音之太刀的實力.”
    話語聲中他抬起手掌，下一瞬，掉幀一般，驟然出現在身側。
    就靜靜懸在艾莉絲臉前。
    艾倫歪頭看著艾莉絲。
    後者則是等著赤紅眼眸抬臉瞅著艾倫。
    “為什麽不躲？”
    “沒有必要！”
    “哦？”
    隻見艾莉絲深處手指指在艾倫的手掌落點，毫不猶豫開口道。
    “無音之太刀，太慢了！完全看得清，哥哥就是要‘斬’在這裏啊！”
    艾倫收手再次看向學徒們。
    “這就是原因，她可以代表水神流總道場，以中級水神流的實力來戰勝上級劍神流，因為她能完全判斷出無音之太刀的出刀軌跡，但是你們都不行。”
    “水神流總道場上級道館的首席倘若連無音之太刀都應付不了，那也沒必要擁有這個名號。”
    他伸出手指指著艾莉絲身下的蒲團。
    “不過，依舊歡迎各位在著兩個月的時間內前來挑擂，倘若你們能戰勝艾莉絲，那自然能重新拿回首席的位子。”
    “也自然能證明你們擁有可以作為上級劍士代表水神流總道場，參加兩個月後挑擂的實力。”
    “明白麽？”
    道場中沉默一瞬。
    隨即響起震耳的回應。
    “明白！”
    艾倫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道館的門口。
    眾人的視線也都追隨他的動作看過去。
    不知何時，列妲已經站在了道館門口。
    她靜靜地掃過道場中的所有人，點了點頭。
    便擰身離開了。
    看似對艾倫的‘決策’不置可否，但這明顯是為艾倫的言語做背書的行為，讓所有人的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艾倫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這一章節奏有問題，拖了。
    我的，本來想用字數填過去，寫個五千直接在銀之宮結束。
    但是時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