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四、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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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
天際有閃電劃過,窗外是傾盆不歇的暴雨。
麥肯·瑞夫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又一次進入到了“夢境”之中。
在他的視角裏,這裏是一幢豪華的大宅,大到足夠讓上百人在裏邊“捉迷藏”。
大宅的原型,是他曾經住過的“家”,
但他同時也知道,這裏臆想的部分其實更多。
這裏曾經生活著許多的“角色”,他們有各種各樣的名字,比如說“華盛頓”、“新約克”、“佐治亞”、“堪克斯”等等。
其中最受矚目的,自然是另外一個“麥肯·瑞夫”,
像個懦夫一樣,整天都需要被其他人圍著照顧。
麥肯·瑞夫在這裏並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從未在其他人麵前出現過,他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裏就是“我”,不需要有其他的角色來分薄自己的“分量”,
可惜他之前隻能像個幽靈一樣存在於這裏,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新角色出現,然後都把那個懦夫當做了這裏的主人。
“華盛頓”長得像報紙上儒雅的政客,“新約克”是畫報上依靠睿智發家的年輕商人,“佐治亞”看起來像是自私且惡毒但至少偶爾會願意為自己說一兩句的姐姐,“堪克斯”就如同故事裏野蠻但瀟灑的賞金獵人……
不過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在父親死後真正地幫助“麥肯·瑞夫”,
母親總能敏銳而及時地岔開話題、對此不聞不問,繼父則仿佛總會在仆人們被支開以後抽出皮帶,然後關上門,向著“麥肯·瑞夫”靠近。
在繼父死之前,記憶裏似乎每一天都是這樣的天氣。
所以“麥肯·瑞夫”總希望家能變大、再大、更大,這樣“麥肯·瑞夫”就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不會被繼父發現。
而他則仿佛像是被釘在了陰影中一般,隻能一次次地看著“被找到”的劇情反複發生。
他很憤怒。
卻也隻能看著。
學院教堂裏的派席爾牧師雖然看似親切,但他其實最早就覺察到了對方的惡意,
隻有傻乎乎的“麥肯·瑞夫”,才會老老實實地一次又一次去喝那些惡心的藥劑。
可那些藥劑,似乎真的是能救人的藥物,
他慢慢發現自己在這裏也開始有了“實體”,從會穿透內部牆壁和天花板的“影子”,逐漸變得可以拿起匕首和斧子。
然後他就開始清理那些沒用的廢物。
等他清理完大宅做回“自己”,下一步,本來就可以在假期裏回到那個所謂的“家”,清理掉更多的禍害了。
他已經在這裏練習過了許多遍,那種事情其實並不難。
享受著大宅裏的安靜,麥肯·瑞夫腳步輕快地往地窖方向走去,
那裏是屬於他的秘密空間,這裏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有這麽個地方。
啊,
準確地說,他們最後其實一個個都知道了。
他曾經很善意地把他們都陸續拖到了“麥肯·瑞夫”被綁過的屠宰台旁,
反正隻要一覺醒來,他們那些支離破碎的肢體和四濺的血液就都會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在夢境中出現過。
麥肯·瑞夫走下階梯,推開地窖的門,然後瞳孔猛然放大,
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變了一個模樣,空曠得仿佛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幾乎是完全光亮的“純白”,似乎看不到頂,好像也望不到邊際,
唯有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團扭曲人形,是讓人隻能看出輪廓、卻很難仔細辨認形狀的漆黑。
稍微往裏走進,還能看到黏膩的黑色汁液正不斷從那團扭曲人形中溢出、滴落,
嗒、嗒、嗒。
如同燃燒中的蠟燭,在緩慢地流下蠟油。
麥肯·瑞夫無法忍受屬於自己的空間被異物侵占,轉身就想要離開這裏,到大宅中去尋找趁手的武器。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扭曲的人形開始顫動,年邁的聲音如同蜂鳴般嗡嗡地響起,在這個世界中回蕩成了能讓人聽懂的話語。
麥肯·瑞夫條件反射般的後退了兩步,卻發現純白的地麵就好像是剛刷過油漆一般,帶著粘力而且會“掉色”,
明亮的純白上,被自己踩出了漆黑的足跡,最後自己的雙腳完全被黏在了原地,再也抬不起步伐。
麥肯·瑞夫聽著他最近幾天才開始熟悉的音色,“老、老師,是您嗎?”
漆黑的扭曲人形稍微沉寂了一會兒,隨後緩緩“打開”,變成了麥肯·瑞夫無法形容的扭曲形狀,
蜂鳴般的話語聲再度嗡嗡地響起,“你來得正好,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麽找你。”
許多條扭曲的“藤蔓”緩緩地冒出,慢慢地往雙腳正在瘋狂不停使勁的麥肯·瑞夫這邊伸了過來,那些“藤蔓”所劃過的空間,都開始漸漸變得“漆黑”,
猶如正在逐漸拉緊的絞索,又像是扳機被緩慢按下時,一點點不斷“後仰”的手槍擊錘。
仿佛隨時會奪走自己的生命。
不——
麥肯·瑞夫驚恐地想要躲避,接著一個重心不穩,就一屁股坐到了地麵上,
下意識撐向了地麵的手掌也被牢牢黏住,臀部同樣無法再挪半分,隻剩下右手還在空氣中擺動,
既想把那些“藤蔓”趕走,又不由自主地擺成了“格擋”的防禦姿勢。
就在這個時候,
仿佛“哢嚓”一聲,
這個純白的世界就像是被掰斷的白巧克力那樣,突然出現了巨大的裂痕,接著迅速被一分為二。
麥肯·瑞夫猛然坐起身來,猶如溺水之人再度回到了水麵之上,
他屏著呼吸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裏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而自己的一隻手,則被鎖鏈束在了床框上。
一個似乎在學院裏出現過的金發美人攤著雙手,在對著旁邊的另外一位銀發美人解釋:“我剛才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到了韋恩手裏之後才壞掉的。”
順著銀發美人的視線再看,
曾經和“麥肯·瑞夫”住在同一幢宿舍裏的韋恩,此時一隻手拎著一條鏈子,下邊是那枚最近不知道怎麽都會回到自己身邊的吊墜,另一隻手則在吊墜下邊接著,
原本光滑圓牌形狀的蜜蠟材質吊墜已經完全崩裂,露出了裏邊由倒三角、十字叉、以及類羊頭V字圖騰鑄成的神秘符號,麥肯·瑞夫回憶著自己上過的神學課程,發現它似乎是代表異端邪神的禁忌符號。
注意到麥肯·瑞夫這邊的動靜,韋恩臉上的尷尬迅速消退,
他老實地把吊墜放回到了原處,盡量板起了臉,“你醒了?說說吧,昨晚你為什麽要跟那個凶手偷偷見麵。”
旁邊那位銀發美人倒是默不作聲地又把吊墜的鏈子給拎了起來,隔著距離認真端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