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黑暗和靜謐在大地上緩緩沉澱，唯有城鎮在其間星星點點，
    大多數的人，都如往日一般逐漸進入夢鄉，但是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今晚注定還要忙碌。
    “韋恩在裏士滿都知道大本營被人盯上了，你們居然還這麽放鬆。你看，那些家夥大晚上還躲在這裏不生火，難道是因為喜歡黑暗和寒冷？”
    黑暗裏，琳娜蹲在小樹叢裏鬼鬼祟祟，幾位守家探員則同樣在躲在旁邊，順便受訓。
    戴蒙·麥奎迪稍微有點尷尬，“是我的失誤。其實我們之前就察覺到他們了，他們幾個都可以證明。不過因為之前都隻有一兩個人，又一直位於我們的警戒範圍之外，所以在人手有限的情況下，初步判斷惡意不大以後，我們就沒有過於主動地一直繼續探查，基本就是每天例行觀察一次。”
    覺得這個回答還過得去，琳娜的眼珠子稍微轉了轉：“那個鐵疙瘩不是一直都遮起來的嗎？是誰把它暴露出來的？”
    兩條腿的彼得默默地舉起了手，八條腿的彼得這會兒正站在他的腦袋上，“應該是我。前幾天有次艾瑪小姐說想玩，我就……”
    “那你待會衝第一個。”
    “啊？我？”
    “不然呢？不趁著現在好好表現，小心韋恩回來知道以後，讓人把你吊在房梁上。”
    彼得想了想利亞姆私底下給老板們做的危險度排序，咽了一口唾液，“好的。”
    ……
    “長官，那邊的動靜似乎有些異常，我們是否派人去查看一下？畢竟喬治伯格教區牧師的馬車剛剛過去不久，會不會發生了什麽意外？”
    “他身邊帶了那麽多人，真遇到危險會派人來求援的。我們得到的命令是暫時封鎖道路，協助阻攔逃犯，別的事情不在命令範圍之內。通知民兵們按照演習計劃解除隱蔽，開始設置路障。”
    “是！”
    ……
    “頭兒，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按照之前的觀察，這片街區晚上大概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有巡街警員路過一次。今天從太陽落山以後，就似乎一個也沒看到。”
    “這可能是計劃是一部分。今晚我們有任務需要執行，也許是上級在為我們排除幹擾。等增派過來的人手就位以後，你負責跟他們通報監視情況，還要確認他們是否準備了伏都教的物品。那些自成係統的行動組做事總是不夠細致，前兩天才剛有一個小組因為工作失誤被人端掉了。”
    “目標就是街角的那個歇業酒吧嗎？”
    “別問那麽多，行動開始前你會知道的。”
    ……
    “抱歉，先生。我們俱樂部正在舉辦餐會，主辦者是城市警察委員會的成員，受邀的都是市政廳的官員以及警界的中高層和精英，如果沒有邀請函的話，我們恐怕不能讓您進去。”
    “我有緊急情況需要聯係，這關係到裏士滿的治安穩定！”
    “真的很抱歉，我們見過了太多各式各樣的理由。隻能以邀請函為準。”
    “或者你能不能幫我通知一下威廉警長？這是我的名片，他看到以後會出來的。”
    “好的。但餐會的賓客們或許會在各處私下交談，侍者尋找和確認賓客需要時間，您可能需要耐心等待。”
    ……
    “老朋友，你今天怎麽有心情突然過來拜訪？”
    “還不是父親的要求。他還是擔心你會做出不理智的選擇，讓我過來陪你喝酒。”
    “巴斯克先生還是過於謹慎了，沒有聯邦的命令，我的人是不會輕易被調動的。”
    “我當然相信你。維克多跟我提過你很多次，說他在陸軍服役期間，就一直都受到你的關照。”
    “那你怎麽就帶了這種酒過來？”
    “哈哈哈，外邊還有兩馬車的威士忌和一車牛肉。你該擔心的，或許是小夥子們明天早上會頭疼。”
    ……
    裏士滿市郊的一座莊園裏，距離宴席開始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而允諾會應邀造訪的賓客們，卻依舊幾乎無人到場。
    會客廳裏，莊園的主人提利爾牧師此時已經反應了過來，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身旁的瘋子，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柯裏昂主教此時則悠閑地坐在沙發上，掏出一小瓶已經見底的特殊淡金色藥劑，全都兌進了自己杯中的威士忌裏。
    提利爾牧師認識這種並不常見的藥劑，它有個還算好聽的名字，叫做“聖徒的榮光”，
    從中世紀起，神聖教廷的教皇們在臨終之際，為了維護“聖靈代言人”的威嚴，往往便會在最後幾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提前服用這種藥劑。
    雖然服用的劑量不定，但通常都是同樣的“一小瓶”——不到達特定狀態的人，服用它是無效的，而它並不能延續生命的長度，僅僅隻能在特定的階段維護住那份虛無縹緲的榮光，之後再也無效。
    那已經是被多次實踐檢驗過的最大所需用量了，藥效一過，或許頂多還會有一到兩天的彌留，卻已經隨時可能蒙恩聖靈的感召。
    隱隱泛起的喜悅，被淹沒在了更複雜的情緒和考量之中，提利爾牧師此時看起來無喜無悲：“所以，這就是你要我邀請他們過來的目的？”
    柯裏昂主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已經在主教團的閉門會議中，為你進行了推薦。之後的過場你也不需要擔心，西邊山脈地區的教區雖然普遍不大，也遠沒有平原這邊富裕，但好在數量夠多。我算了算，加上這邊的零星幾票，票數已經足夠了。”
    “我為他們提供了確保安全的承諾！你這是要讓我和幾乎所有的南方人為敵！”
    “那你現在還有選擇的權力。”
    柯裏昂主教把酒一飲而盡，杯子在桌麵上輕嗑出了聲音，一位修士走進了會客廳，然後會意地伸出手臂，供他攙扶著站起身來，“我還有幾個老朋友打算要見，你需要把我留在這裏繼續解釋嗎？”
    盡管柯裏昂主教的隨行人員們，都是大教堂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甚至還有他自己私人的班底，
    不過由於今晚的邀請特殊，為了確保安全，提利爾牧師也額外布置了不少人手，隻是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程度。
    他本以為“宴會不歡而散”，會是今晚最壞的結果。
    可事情一旦到了這種程度，“是否動手”就不再是簡單的實力對比問題了，天平的一端已經擺上了明確的荊棘與饋贈，另一端選擇的結果卻幾乎全然未知，
    南方出身的牧師們都希望“自己人”能成為下一任主教，但那個“自己人”卻未必是自己——尤其是當自己和“前一任主教”的死因扯上關係以後。
    柯裏昂主教稍作等待，然後便放開了身邊修士的手臂，邁步離開。
    一路無人阻攔，情況沒有太出乎柯裏昂主教的意料，“主動選擇”往往總是會比“被動接受”更需要勇氣，有些人就顯然沒有那樣的魄力。
    相比一掃而空之後隻能推出個威望不足的小家夥，提利爾至少不算是個太壞的選項。
    出門之前，一位隨從在柯裏昂主教的示意下，掏出了一封信件留給管家，
    裏邊是一份明天將會出現在報紙頭版的新聞樣刊，上邊的標題是：
    「陰謀揭露！教會高層結社叛變，主教遇襲昏迷正在搶救，部分行凶者已被當場擊斃！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之中。」
    樣刊的一角有兩個名單公告欄，一欄叫“被擊斃惡徒”，一欄叫“不幸當場身亡”，
    兩個公告欄都是空白的，下邊已經列了一連串的人名作為備選，似乎隻需要分別填上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