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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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雖然不喜歡上朝,平日裏稍微小點的官員想見他一麵比登天還難,不過每年放假之前還是要將從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叫來開個小會的。有點類似於年終總結大會,中心就是回顧一下這一年的發展,有哪些成就,哪些不足,預算要花的銀兩是超了還是剩了,如果超了,就要說清是哪裏超了。說完今年,大夥在一塊展望一下明年,看看明年都有哪些大事要辦,大概要花多少錢,作出一個預算來。

    小天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最妙的是他連個正經的官服都沒有,你看這屋子裏,連隻大雁都找不出來(四品官服上鏽的是雲雁),你說你穿身便服好意思往前站麽?

    好在嘉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他一進去,黃錦就拿出了一件官服給他,說是嘉靖賞的,讓他趕緊換上。

    小天一看,謔,居然是塊麒麟的補子,麒麟的補子不在文武之列,屬於公侯的補子,這是明顯的告訴大夥,咱以後要封侯啊。

    小天穿著自己的麒麟袍,頓時就感覺神清氣爽,走起路來好像也挺拔了不少,大踏步的就站了過去。雖然咱是麒麟袍,但咱還是要謙虛滴,就站著最後吧。

    哪成想,黃錦一個勁的跟他招手,幹啥?小天趕忙小跑過去,尋思有啥吩咐呢。

    “你站錯了,你應該站這邊”

    啥?這邊?你這邊都是司禮監的太監啊。我應該站在官員那吧。

    黃錦知道他不懂,解釋道:“曆來小朝會,司禮監和錦衣衛都是站在一塊的,陸大人還沒來呢,一會就到。公侯勳貴也站在這邊,咱是內臣”。

    哦,原來是這樣,小天還以為隻有太監是內臣呢。

    果然,不一會陸炳來了也站在了這一排,他站頭一個,黃錦第二個,司禮監另外的兩個秉筆站第三個和第四個,小天站了第五個。你別說,這位置還挺靠前,比剛才那幫外臣的尾巴好多了。

    要說這裝b技術哪家強,玉熙宮裏找嘉靖,嘉靖裝b已經裝出高度了,裝的那叫一個清新脫俗,此時的嘉靖哪有昨天慈眉善目的模樣,你壓根就見不著他,厚厚的簾子一放,裏麵幹啥就能看見個影。

    這還不算,他還不說話,隻見他用手中的法器照著銅罄一敲,傳來咚的一聲響聲,十分清脆好聽。

    敲完後,黃錦便說道:“議事吧”

    我擦,這就議事了呀,嘉靖這b裝的滿分呀。

    什麽是朝會?朝會就是吵架,大朝會就是大吵架,小朝會就是小吵架,難怪明朝的皇帝都不願意上朝,明明文官那頭隻有二十多人,卻能吵成一鍋粥,咋一聽感覺大家說的都挺有道理,可仔細一琢磨才發現大部分都是廢話,最最有意思的是他們吵的特別激烈,吵著吵著就摘帽子,動不動就提辭職,還危言聳聽,好像他這條政策推行不了,大明就要亡國了似的。不是個例,是全特麽這樣。

    小天啥時候見過這個?他這排太監都對這情形見怪不怪了,隻有小天覺得新鮮,一群位高權重的老頭子擼胳膊卷袖子,口沫橫飛的在皇上麵前罵街,你說,這多有意思。

    當當當,簾子後麵的嘉靖又敲了三下銅罄,那幫大臣一下就安靜了。黃錦就說:“議事就議事,不要動不動就扯到丟官罷職上去,都是為國分憂,咱們就事論事也就是了”

    大哥,他就敲了三下罄,你咋翻譯出這麽多話來的?小天漸漸領悟到了,原來一個成功的裝b者,一定要有一個非常的捧哏,這樣你的b才能裝的與眾不同。

    他們具體吵的什麽呢?一個字,錢。

    嘉靖朝基本上所有的問題歸根到底都是錢的問題。事實上他後麵的那幾任也一樣。報賬的時候,這個說,你怎麽花這麽多,你讓我怎麽給你票擬。那個說,我這是特殊情況,有這樣這樣和那樣的困難。這個說,這筆錢是什麽時候花的,我怎麽不知道,那個說,我這是某年某月幹啥啥啥花的,不花不行。總之,就是管錢的不給錢,辦事的還一直要。

    吵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今年的捋清楚了,一算,居然有足足兩百多萬兩的虧空。明年的預算都沒心情議了。

    當,嘉靖又敲了一聲,表示認可了今年的預算。黃錦也開口道:“既然都沒有問題了,那就麻煩內閣擬出來,司禮監披紅蓋印,今年,就算過去了”。

    嚴嵩作為首輔,這個時候要總結發言了,開口道:“這兩年朝廷過的確實是難了點,北邊打韃靼,南邊打倭寇,去年sD剛遭了災,今年兩淮又發了水,鹽稅也沒能收得上來,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今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好在這今年是過去了,希望明年,咱們大明可以風調雨順。大家都不容易,咱們互相都多體諒一下吧,你們難,我也難,皇上更是難,大家夥,勉為其難吧”。

    黃錦開口問道:“明年的預算做出來沒有,這兩百萬兩的虧空,補得上嗎”

    果然,對麵又吵起來了,兵部侍郎陳芳說:“北邊抗韃靼的一百萬兩軍費,無論如何也不能少,南邊打倭寇,報上來的八十萬兩軍費也不能少,西邊傳來消息,Yn元江的土司也起兵叛亂,山高路遠難以征討,怎麽也得一百萬兩的軍費,加上各地其他守軍常規開支,也得要一百二十萬兩,加起來四百萬兩,這是軍國大事,無論如何不能少了”。

    工部那邊嚴世藩也報告:“今年兩淮發水,新安江大堤在雨季之前一定得修完,無論如何不能少於一百三十萬兩銀子,給陛下修萬壽宮,也得要一百一十萬兩,加上各地的大小工程,無論如何也得二百萬兩,這是內閣討論過的。我這最少要四百四十萬兩。

    接下來吏部禮部刑部紛紛報賬,就沒有低於一百萬兩的。加在一塊,又是五百多萬兩的銀子。這還隻是預算,萬一哪塊受個災,哪個土司鬧個事,又得一大筆錢。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戶部,雖然眾人心裏都有數,但萬一有奇跡呢?

    戶部侍郎劉文適硬著頭皮開口道:“今年兩淮發水,賑災的銀子是用兩淮的鹽稅做的擔保借下的,明年兩京一十三省,順利的話,能收上一千八百三十二萬兩的銀子”。

    果然沒有奇跡啊,一千八百多萬兩聽起來很多,但其中少說得有七百多萬兩要用來供養各地的藩王宗親,公侯勳貴,為了應對突發情況,少說得在手裏留下個幾百萬兩應急,大家心裏一算,得,別說今年的虧空補不上,明年的預算都超支了足足三百多萬兩。

    沒辦法,減預算吧。銀子就這麽多,大家都伸手要,吵吧,於是大殿上又變成菜市場了。

    小天終於明白為啥嘉靖把自己藏在簾子後麵了,這情形,要是小天的話非得被吵的把腦仁給炸了不可,估計裏麵嘉靖的臉都綠了。

    吵了半天,減了再減,連吏部給官員開工資的錢都給減了,可還是差出一百萬兩,加上今年的兩百多萬兩,也就是說,還得再減去三百萬兩以上的開支才行。大家都沒注意了,一齊朝嘉靖一跪,齊聲道:“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