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的日子並不好過，小天的強勢崛起，嚴重的動搖了他大海王的地位。

    這世上，隻有同行之間才是**裸的仇恨，原來大海上的商人全都靠汪直賞飯吃，即使是倭寇也需要汪直給聯係買主，這才有了他老船主的稱號。

    可現在小天崛起了，大家發現原來並不隻有一條大腿可抱，許多小海商紛紛跟小天混去了，即使沒有的，也不向以前那麽恭敬了。

    這也罷了，更重要的是市場。市場終究是有限的，雖說小天跟汪直合作開辟了許多新的商品市場，比如玻璃啊鏡子啊什麽的，都是通過汪直賣到東南亞的，但無可否認的實事是，大量的真金白銀源源不斷的流進小天的腰包，而他自己，流進來的銀子卻越來越少了。

    更麻煩的是，小天雖然是他的競爭對手，但同時又是他最大的合作夥伴，不但是鯨油的最大客戶，更是大批大明商品的供應商。

    汪直也不是沒想過將小天踢開自己找其他門路進貨，隻是小天崛起後走私變得比以前更加的不容易，小天做事留有餘地，搶了大戶的出貨，就補償以進貨，可以說小天的玻璃和鏡子，還有琳琅滿目的海外商品，除了跟大內合作最多，其他大部分都是從這些沿海大戶手裏分銷出去的。再加上朝廷現在管的也嚴，因此，汪直現在想要進貨更不容易，最起碼也得比小天這貴出一倍以上，這還不保證質量。

    商人間的事情就是如此，雖說商場如戰場吧，但商人中真正玩命的極少，就是因為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麵，這也是幾乎全世界大商人中最普遍的關係，那就是既競爭又合作，古今中外，從來如此。

    因此，小天和汪直一直都有一個默契，那就是商戰的時候什麽手段都能使，但絕不動刀子。

    小天是個後世思想和儒家思想混合的這麽一個人，某種程度上講，這家夥很膽小。這很正常，一個一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少年，兩輩子加起來四五十歲了，別說打仗了，打架也沒幾次啊，看到街頭混混拿把刀出來都嚇夠嗆，這樣的人自然是個和平主義者。

    事實上，小天一直都覺得，那些起點上穿越的前輩們，明明在後世是個普通的小市民，結果一穿越，馬上就成了鐵血豪傑，這未免太扯淡了。

    因此，和平主義者的小天十分喜歡跟汪直這樣的相處方式，為此，他不惜降低身段，甚至稍微顯得有些懦弱。因為他喜歡商戰，這是小天熟悉的模式，也是他的優勢所在，他自信，如果不動刀子，別說現在的汪直，就是他再強上十倍百倍，他也有自信能活活玩死他。

    相反的，他最討厭的就是徐海那樣的，徐海的套路是能動手就別特麽吵吵，你想跟我談啥？先打一場再說，你贏了聽你的我贏了聽我的。小天其實骨子裏是畏懼戰爭的，他也有自知之明，真論軍事，他的才能也就豆子粒兒那麽大，這也是他願意分權管朝廷要戚繼光的原因。

    所以，即使小天的實力早已經超過了徐海很多，但他一直沒去幹他，他不喜歡打仗，他喜歡和平侵略。而且說一句不自信的話，他也怕打不過徐海。

    倭國市場本來一直都是汪直一個人的，可現在織田信長加入進來了，他可以直接跟大明朝貢，不管是戰略物資還是生活物資都比汪直這便宜得多，甚至他賣給其他大名都要比自己便宜。

    這已經不是爭奪市場了，這是斷人家財路啊，古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事兒解決不好，小天跟汪直的良好關係也就到頭了。

    聊了半天，小天也在許多地方都對汪直做了讓步，可這個問題依然沒法讓大家都滿意。

    小天閉上眼睛想了半天，才推心置腹的開口說道：“老船主，恕我直言，這事兒就是個死結，以您的睿智不可能不明白，即使沒有我小天，沒有織田信長，您的那一套還能有幾年玩頭？”

    小天話說出口，汪直大驚失色，因為小天確實是說到點子上了。

    曆史上汪直能被胡宗憲騙上岸，很大程度上就像小天說的那樣，他的那一套在倭國越來越行不通了。

    倭國這個時期，逐漸從群雄割據向幾大霸主爭霸轉變，他的客戶數量越來越少，實力也越來越強，早晚有一天，這些客戶會聯合起來，一腳把他踢開，直接跟西班牙人交易，到時候，別看他現在手底下五萬多人好像比今川義元還厲害，可是到時候跟著他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他這些手下能剩幾個人？

    這個問題，就是懸在汪直頭上的利劍，他也明白，隻是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個問題，他相信，在他的集團內部，隻有他自己敏銳的發現了這個問題，現在小天這時候點出來，著實是給他驚訝的不輕。

    汪直心中震驚，麵上卻不露聲色，開口道：“書生當家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

    小天道：“很難理解麽？銷售的中間環節越少，生產和消費就越收益，您現在實際上是西班牙人和我大明的經銷商，您說，如果倭國以後隻剩下三四個大名了，誰願意您在中間抽一頭呢？您一手建立這麽大的基業，總不可能看不透這麽點事兒吧。

    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小天既然已經看出來了，否認也沒意思了，這兒又沒有其他人，汪直歎息一聲開口道：“是啊，誰知道這買賣還能做幾年呢。書生當家既然提出來了，可有解決的辦法？”

    小天道：“十拿九穩的法子沒有，不過可以嚐試一下，說不定不但能幫您擺脫困境，也能解決倭國市場的問題，沒準還能祝您再進一步呢”。

    汪直大奇，問道：“還有這樣的方法麽？說來聽聽。”

    小天道：“倭國這地方，別的沒有，但銀礦還是足夠多的，我大明缺銀，這樣好的東西放在他們手裏實在是太浪費了。不如咱們合作，共同開發他們境內的銀礦如何”。

    汪直驚道；“直接開發銀礦？這銀礦是倭國大名的命根子，如何能開放給你？再說了，這倭國雖說產銀，可大部分還是流向咱們倆人這，有必要開發銀礦麽？”

    小天道：“第一，這確實是倭國的根本，想做成這件事，需要你，我，織田信長緊密結合起來，同時借著銀礦吸引大明朝倭國駐軍，咱們幾家緊緊的結成利益共同體，也有利於改善大明朝廷對您的印象。

    第二，這其實也相當於去掉中間環節，銀子直接到咱們自己手裏，其實也減少了各個大名的扒皮，更重要的是，咱們可以通過掌控銀子的流通數量影響倭國的經濟。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掌握了一個國家的貨幣，等於掌控了一個國家的命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咱們在倭國終究是無根浮萍，再怎麽風光也終究是鏡花水月，因為咱們現在終究不過是個中間人罷了，可是，借著銀礦，咱們可以跟大明借勢，到時候也可以在銀礦附近建立工廠，同樣可以得到大明軍隊的保護，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緊密的結合起來，倭國大名恐怕也是願意的。

    我在織田那已經建了兩個了，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這些工廠可以建十個，二十個，一百個兩百個，倭國除了糧食以外所有的東西統統都是由咱們生產的，到時候會怎麽樣？到時候咱們早就是大明的利益共同體，而且除了農民所有的倭國百姓都指望著咱們吃飯，誰還敢動咱們？

    這就是我的計劃，資本掠奪，其實比搶劫更加賺錢，更加狠辣，而且也更加隱秘，怎麽樣，要不要加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