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的邏輯思維來說，能當上大官的怎麽也不會是個笨人，能當到李默這樣的副相的，更應該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

    但事實上，小天真的覺得他智商欠費了。

    沒幾天，小天分別見了嚴嵩和李默的消息便傳遍了全京城，據說是跟嚴嵩相談甚歡，跟李默不歡而散。

    這風越吹越不對了，到最後，就差把他整成嚴黨的一分子了，各種小道消息漫天，說啥的都有。

    要知道，嚴嵩雖然權勢很大，但名聲卻很臭，清流最惡心人的地方就在於，他就算奈何不了你也可以罵你。就算不能罵你，也能弄你一身大便，臭不死你也惡心死你。

    當然，小天不同於一般人，一般人這時候或許已經臭了，小天畢竟聲望一時無兩，給大明作出的政績都是實實在在的，不是用嘴說就能說沒的，但畢竟也是有要臭的嫌疑不是？一時間，許多不明真相的百姓都暗暗捏了一把汗，生怕他們敬仰的定遠侯也倒向嚴黨。

    能搞出這麽大聲勢的除了李默還有誰？

    這也是小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小天絕不相信，一個智商欠費的人，光靠剛直就能當上吏部尚書，這樣的人當個縣令都費勁。這其中一定有什麽是小天沒想到的。

    最後，還是徐渭一語點醒夢中人，解釋道：李默這樣的人，並不介意你怎麽看他，如果你是個正直的人，自然不會出手對付他。如果你是個自私的人，天生你倆就是敵人。

    小天疑惑：“那也沒必要得罪我啊，好歹我也算個人物，又跟他沒什麽衝突，他這麽玩兒是幹啥”。

    徐渭道：“其實，嚴嵩找你我能理解，但李默找你為什麽，我始終想不通，現在倒是想明白了。一直以來，咱們都太小看李默了，這人剛直不假，可心眼卻一點也不比嚴嵩徐階他們少”。

    小天道：“還請老師指教”。

    徐渭看小天還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心中不由暗暗爽了一把，這樣老師當的才有意思麽，開口道：“你太年輕了，又幾乎不受什麽節製，天下誰人看不明白，你就是下一代的領軍人物，如果你願意在京城發展，純熬資曆也必然能熬成內閣首輔，你要是留在海外，就憑你一身經世學問思想，必然是第二個王守仁”。

    小天點了點頭，這不是謙虛的時候，隻要他自己不犯錯，確實是鐵打的前程。

    徐渭繼續道：“既然是鐵打的前程，自然不會輕易站隊，這是明擺著的，他們倆不會看不出來。嚴嵩找你還好說，他應該不指望你能成為他的朋友，但也不希望你成為敵人，畢竟他名聲太臭了，天生就是清流的敵人，現在外麵都說你是舍身報國，品德高潔，他怕你站在他的對立麵，跟你進行一些政治交易無可厚非，可是李默圖什麽？

    之前我還以為，他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以為真的可以憑借所謂的微言大義勸你加入他的集團，可現在誰不知道這不是鬥嚴嵩的好時候，李默說白了就是個癩蛤蟆，根本就傷不到嚴嵩，頂多也就惡心惡心他。你雖然年歲小，可也不是那麽好忽悠的，隨便說兩句大義凜然的話就不計生死的跟嚴嵩掐。

    現在看來，李默的做法實在是太高明了。你看現在的謠言，雖說對你頗為不利，但畢竟沒有真的造成什麽影響，不管是士林還是百姓，更多的是怕你投向嚴嵩，而不是懷疑你已經投向嚴嵩。若說這背後沒有李默，打死我也不會相信，可要說這李默下了狠手，似乎又輕了許多”。

    小天想了想，開口道：“不錯，李默在清流的影響力極大，現在又權傾朝野，如果他真的發力，我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悠閑”。

    徐渭道：“這就是了，你前途遠大，不願意站在他這一邊卷進黨爭，難道你就願意成為嚴黨不成？嚴黨的名頭這麽臭，沾上了哪有那麽容易洗掉，況且他嚴嵩歲數在這擺著，他總要老死，他死後嚴黨會不會清算？就算不遭清算，下一朝會怎樣對待嚴黨？你如果沾上了嚴黨，下一朝肯定會難得多。

    因此李默認定，你哪怕是寧可倒嚴，也不會沾染嚴黨，倒嚴失敗了你大不了躲到海上去，嚴嵩又能奈你何，他一個土埋半截的老頭還能活多少年？等他死了你不還是大名鼎鼎的定遠侯？

    他既然不怕你記恨他，為什麽不用這樣的方法弄你？他不知道你跟嚴嵩交談了什麽，不過現在看來，你們交談什麽都沒用了，你以後隻要稍微向著嚴嵩一點兒，你這個嚴黨的帽子就算是扣嚴實了，你不會這麽做吧？非但如此，恐怕你還得做幾件得罪嚴嵩的事來向天下人表明心跡。

    李默這人，他跟嚴嵩是真的不死不休了，現在看來，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鬥不過嚴嵩，早晚被他趕下去，也不知道他跟嚴嵩到底有多大的仇，恐怕這李默豁出性命去，就是為了給嚴嵩找麻煩，京察如此，趙文華如此，你這事兒如此，好像他壓根就不是為了自己，純粹就是為了搞嚴嵩而搞嚴嵩一樣。

    這樣一想，他為什麽一直對你表現的這麽熱切，昨日見麵又為何那般不智，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這些都是再為今天做鋪墊啊”。

    小天聽完徐渭的話，沉默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他自以為人家傻，其實自己才是那個被人家牽著走的。果然，能穿緋袍的就沒有一個不是特麽老狐狸。

    小天無奈道：“老師可有了良策破解此局？”

    徐渭搖頭道：“沒有。這是李默不惜得罪你布的局，就是為了讓嚴嵩麻煩一點，若是別人咱們還可以想想辦法，可這李默，分明就連自己的命都不打算要了，你跟一個不怕死的能有什麽辦法？政壇上，最可怕的就是這種人。一個人要是豁出性命，無論他的敵人是誰，也至少能濺他一臉血”。

    小天歎息一聲開口道：“唉！又是一個楊繼盛啊”。

    徐渭拍了拍小天的肩膀開口道：“我也不喜歡這樣的人，但你不能否認，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我大明才能有今天。如果不是這樣的人，土木堡之後大明就該變成宋朝了，如果不是這樣的人，我大明的根基早就不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