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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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依舊熾熱地炙烤著這方寸之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汗水蒸發的鹹澀味,以及某種電子元件因過度負荷而燒焦的刺鼻氣味,混雜成一種專屬於終結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剛才還震耳欲聾的歡呼、嘶吼、咒罵,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掐斷了聲帶,徒留下一片巨大的、沉重的、幾乎能將人壓垮的真空。
在這片真空中,陳楚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疲憊而沉悶的搏動聲,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為剛剛逝去的生命敲響遲來的喪鍾。
他的聽覺正在緩慢恢複。耳鳴聲從尖銳的峰值逐漸滑落,變成持續的、低沉的嗡嗡聲,如同無數隻被困在顱骨內的飛蟲在振翅。
腎上腺素的潮水正在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冰冷、空曠的灘塗,名為“虛脫”的怪物,正從這片灘塗上緩緩爬起,準備吞噬他的四肢百骸。
陳楚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腳下那具逐漸冰冷的軀體上。
罪龍,這個名字在不久前還代表著恐怖的力量、純粹的殺意和不可逾越的障礙,而現在,他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以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蜷縮著,那雙曾燃燒著野獸之火的眼睛,此刻已然熄滅,隻剩下兩潭渾濁的、映不出任何光亮的死水。
勝利的滋味,本該是甜美的,但此刻在陳楚的舌尖上,卻隻有揮之不去的苦澀與鐵鏽味。
陳楚贏了,將這台完美的殺戮機器徹底摧毀,然而,隨之而來的並非狂喜,也不是如釋重負的輕鬆,而是一種更為深邃、更為複雜的情感——落寞。
是的,沒錯,就是落寞。
一種仿佛站在世界之巔,卻發現四周空無一人,唯有寒風與孤雲相伴的落寞,這是一種勝利者的詛咒,一種強者專屬的悲哀。
陳楚看著罪龍的屍體,臉上那層因戰鬥而緊繃的肌肉,在無人察覺的瞬間,悄然鬆弛下來,流露出的,正是這種深刻到骨子裏的落寞。
拳擊酒吧裏安靜得令人窒息。數百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擂台中央那個孤獨的身影上,剛才還因為賭局的勝負而或狂喜或暴怒的人們,此刻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害怕任何一絲聲響都會驚擾了這幅宛如古典悲劇般的畫麵。
他們看到了什麽?
人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陳楚臉上的落寞,那不是偽裝,不是姿態,而是從靈魂深處滲透出來的真實感受,這讓他們感到費解,殺死如此強大的敵人,贏得如此驚心動魄的勝利,為何會是這般模樣?他們試圖去理解,用他們有限的認知和經驗去揣測。
然而,他們永遠無法真正理解。
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敬畏、恐懼、好奇與不解,在他們眼中,他或許是神,或許是魔,或許是一個值得下注的符號,但絕不是一個“人”。
這種被圍觀、被審視、被異化的感覺,讓陳楚本已孤獨的內心,更添了一層無法穿透的壁壘。
這種認知上的隔閡,比擂台的圍繩更能將他與外界孤立開來,他站在萬眾矚目的中央,卻比任何時候都感到孤獨。
沒有人知道陳楚現在內心的感受,他們隻看到了結果,卻無法窺見那通往結果的、布滿荊棘與深淵的心路曆程。
實際上,在陳楚的內心深處,對罪龍的情感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複雜,那不是單純的敵意,更不是仇恨,而是一種混雜著欣賞、惋惜,甚至是一絲惺惺相惜的奇異共鳴。
他強行把自己的目光從罪龍的屍體上移開,望向虛空的某一點,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開始回放戰鬥中的一幀幀畫麵。那不是他自己如何精妙反擊的瞬間,而是罪龍那些堪稱藝術的攻擊,那一記石破天驚的直拳,力量、速度與角度的完美結合,若非他提前預判了零點幾秒,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那一次如同鬼魅般的閃避,身體以違背物理常識的角度扭曲,展現出超越人類極限的柔韌與協調,還有那雙眼睛,在戰鬥最激烈時,依舊保持著野獸般的冷靜與專注,那是一種對殺戮本身最純粹的投入。
陳楚在心中不得不承認,論真正的戰鬥力,論那種與生俱來的、為戰鬥而生的天賦,他不如罪龍。
罪龍是一塊天生為殺戮而雕琢的璞玉,他的每一次攻擊都渾然天成,充滿了原始而野性的美感,而陳楚自己,更像是一台由無數零件精密組裝起來的機器,他的強大,源於後天的磨礪,源於從行屍島那個人間地獄裏淬煉出的生存本能,更源於他那顆能夠進行超高速運算、分析一切可能性的大腦。
陳楚能夠殺死罪龍,除了那台“生物計算機”般的大腦提供的強大計算能力和應變能力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是運氣。
陳楚比誰都清楚,在那場生死對決中,有至少三次,他距離死亡隻有一線之隔。是罪龍一瞬間的判斷失誤,是場地上一滴不起眼的汗水,是自己孤注一擲的賭博恰好押對了這些微小的、不可控的變量,在命運的輪盤上,最終指向了他,他贏了,但贏得僥幸,贏得驚險。
正因為如此,他對罪龍的死,才感到如此深刻的惋惜。這不僅僅是失去了一個對手,更是像看到了一麵映照出自己的鏡子,被親手打碎。在那麵鏡子裏,他看到了一個更純粹、更強大的“自己”的可能性。
罪龍的存在,就像一個坐標,讓陳楚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位置和極限,而現在,這個坐標消失了。
陳楚從行屍島出來之後,雖然經曆了很多艱苦的戰鬥,但是,他從未曾遇到真正的對手,那些所謂的強者,在他精密的計算和冷酷的執行力麵前,都顯得破綻百出,哪怕是曾經讓他感到棘手的牧蟻人,他也能夠遊刃有餘,始終將局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的戰鬥,更像是一場場解謎遊戲,他需要做的,隻是找出對方的邏輯漏洞,然後給予致命一擊。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頂尖的數學家,卻被要求去和一群小學生做加減法,雖然總能贏,但過程卻充滿了乏味和無趣。他渴望一場真正的挑戰,渴望一個能將他逼到極限,讓他不得不燃燒自己所有潛能的對手。
罪龍,就是那個對手。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罪龍是他迄今為止所遇到的最強勁敵,與罪龍的戰鬥,不再是單純的解謎遊戲,而是一場真正的、靈魂與肉體的碰撞。
在罪龍麵前,陳楚引以為傲的計算能力第一次感到了吃力,他的每一個戰術意圖,似乎都能被對方野獸般的直覺所洞悉,他被迫放棄了許多預設的方案,隻能在瞬息萬變的戰局中,依靠本能和大腦的極限運算,尋找那一線生機。
這場戰鬥,讓陳楚感到了久違的興奮,一種在生死邊緣跳舞的戰栗,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激活,他的精神被前所未有地高度壓縮和凝聚,他享受這個過程,享受這種被逼到絕境後,再奮力撕開一條血路的快感。
然而,當一切塵埃落定,當那個能帶給他這種感覺的人倒下之後,巨大的空虛感便如潮水般湧來。
高處不勝寒的人都會落寞。
當一個人站在山巔,卻發現再也沒有更高的山峰可以攀登,再也沒有值得尊敬的對手可以挑戰時,勝利的喜悅便會迅速褪色,演變成一種無邊無際的孤獨。
陳楚莫名升起一種強烈的孤獨感,這種孤獨,不是身邊有沒有朋友的孤獨,而是在整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理解他所處境界的人的孤獨。他與罪龍,是山巔上唯二的登山者,他們用彼此的生命作為登山杖,向著名為“最強”的頂峰攀爬,現在,其中一人倒下了,隻剩下他一個,獨自麵對著山頂凜冽的寒風。
在他的潛意識裏麵,他認為,他和罪龍是同一類人。隻是,他們並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這種“同類”的認知,並非基於身份、背景或立場,而是一種更本質的、源於靈魂深處的共性。他們都是被世界放逐的野獸,都是在黑暗與血腥中掙紮求生的捕食者。他們都明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仁慈是最致命的毒藥,猶豫是通往地獄的捷徑。他們都將自己的身體和意誌磨煉成了最鋒利的武器,因為他們知道,隻有武器,才能保證自己的生存。
陳楚能從罪龍的眼神中讀懂這一切。那裏麵沒有普通人的情感波動,隻有對力量的渴望,對戰鬥的癡迷,以及一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罪龍享受殺戮,不是因為他殘忍,而是因為隻有在生死一線間的極限狀態下,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真實地“活著”。這一點,陳楚感同身受。
在行屍島的無數個日夜裏,陳楚也曾一次次地將自己推向死亡的邊緣,在與那些沒有理智的行屍的搏殺中,他學會了如何關閉不必要的情感,如何將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台高效的殺戮機器。他與罪龍,就像是同一棵黑暗之樹上結出的兩顆果實,外形或許不同,但內核卻驚人地相似。
正因為是同一類人,陳楚才決定必須殺死罪龍。
因為他太了解這類人了。這類人,是天生的捕食者,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其他生物的威脅。他們無法被馴服,無法被收買,更無法用道德和規則來約束。隻要他們還活著,他們就會不斷地去尋找更強的對手,不斷地去戰鬥,直到自己被殺死,或者殺死所有能威脅到自己的人。
如果今天他放過罪龍,那麽在未來的某一天,罪龍一定會再次找上門來,到那時,變得更強的罪龍,將是他無法處理的噩夢。
同類之間的戰鬥,往往最為殘酷,因為彼此都太了解對方的思維方式和行為邏輯,他們就像兩頭在同一片森林裏長大的孤狼,都明白對方的獠牙有多麽鋒利,也都知道對方的軟肋在哪裏。
殺死罪龍,對他而言,就像是殺死自己的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更強大、更純粹,也更危險。這是一種悲哀的、宿命般的自相殘殺。當他看著罪龍倒下時,他仿佛聽到了來自自己靈魂深處的一聲悲鳴。那是為同類的逝去而發出的,也是為自己不得不親手斬斷這份羈絆而發出的。
陳楚絕對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這種果斷,並非源於衝動或嗜血,而是建立在冰冷、理性的計算之上,在他看來,世界萬物,皆可量化,皆可權衡。情感、道德、生命,這些在常人眼中至高無上的東西,在他的思維模型裏,都可以被拆解成一個個代表著風險與收益的變量。
在踏上擂台之前,他的大腦就已經進行了一場高速的、無聲的博弈。博弈的一方,是碟陸星老板開出的條件:打敗罪龍,但不能殺死他,作為回報,他可以免除那筆高達三萬億的天文數字債務。三萬億,這是一個足以讓任何國家都為之動容的數字,它意味著財富、自由,以及擺脫過去束縛的可能。
博弈的另一方,則是一個更為抽象,卻也更為致命的變量:罪龍的存在本身。
陳楚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構建出一個複雜的決策樹,如果選擇不殺罪龍,他將獲得免除三萬億債務,這是一個巨大的、確定的收益。但同時,他也將留下一個巨大的、不確定的風險。
罪龍是一個不可控因素,一個活著的、並且會不斷進化的威脅。
今天他能險勝,下一次呢?
罪龍會從這次失敗中吸取教訓,他的戰鬥技巧會更加完善,他的殺意會更加純粹,下一次見麵,陳楚的勝算將無限趨近於零。
在陳楚看來,罪龍是一台真正的殺戮機器,他的價值要遠遠超過三萬億。
這個“價值”,不是指罪龍能創造多少財富,而是指他所能造成的“破壞”的價值,一個像罪龍這樣的頂尖強者,如果被敵對勢力所用,或者僅僅是出於他自身的戰鬥欲望,所能造成的威脅和損失,將是無法估量的,他是一個行走的戰略級武器。
三萬億的債務,可以想辦法還,陳楚對自己創造價值的能力有信心,隻要給他時間和機會,這筆錢並非遙不可及,但是,殺死罪龍的機會,可能不會再有。
今天,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上一絲運氣的眷顧,他才創造出了這個千載難逢的窗口,一旦錯過,這個窗口將永遠關閉。
風險與收益的計算結果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用一個確定的、但可以彌補的損失,去交換一個不確定的、但可能是致命的風險的徹底消除,這筆交易,從長遠來看,是劃算的,所以,陳楚決定殺死罪龍,這個決定,在戰鬥開始前,就已經做出了。
事實上,陳楚一開始就決定了殺死罪龍,他與碟陸星老板的對話,以及後來在擂台上對罪龍的挑釁,都並非心血來潮,而是他整個作戰計劃中,至關重要的第一環——心理戰。
他深知,麵對罪龍這樣力量和技巧都可能在自己之上的對手,純粹的硬碰硬是愚蠢的,他唯一的優勢,就是他那顆遠比罪龍複雜和冷靜的大腦,他要做的,就是為這台精密的殺戮機器,注入名為“情緒”的病毒,讓它的內部程序發生錯亂。
整個計劃,如同一張用語言編織的、無形的絞索,每一個環節都是絲絲入扣。
第一步:示弱與麻痹。 他與碟陸星老板的對話,故意讓周圍的人,包括罪龍本人都聽到。他表現出對三萬億債務的極度渴望,甚至願意為此“手下留情”。這就在罪龍的潛意識裏植入了一個錯誤的信號:陳楚的目標是錢,不是命。他會為了錢而束手束腳,不敢下死手。這種認知,會讓罪龍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絲輕慢和鬆懈。對於頂尖高手而言,這一絲鬆懈,就是致命的破綻。
第二步:刺激與激怒。 當戰鬥開始,陳楚又立刻切換到另一副麵孔。他用最直接、最侮辱性的語言去刺激罪龍。他嘲笑罪龍不過是“老板的狗”,嘲笑他的強大隻是被金錢豢養的虛假強大。這些話語,像一根根毒針,精準地刺向了罪龍內心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作為一個純粹的武者,罪龍有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他可以接受被強者擊敗,但無法容忍自己的武道被玷汙和侮辱。
陳楚的目的,就是通過語言刺激,讓罪龍大腦充血,失去理智。一個憤怒的戰士,力量或許會更強,但他的判斷力、觀察力和對時機的把握能力,都會大幅下降。他會從一個冷靜的獵手,變成一頭發狂的野獸。而野獸,是最好對付的。
第三步:維持與操控。 在整個戰鬥過程中,陳楚都在不斷地調整自己的語言和戰術,像一個經驗豐富的鬥牛士,時刻維持著公牛的怒火,同時又巧妙地避開它致命的牛角。他時而遊走,時而挑釁,讓罪龍的怒氣始終保持在一個高位,卻又無法完全發泄出來。這種持續的、無法宣泄的憤怒,會極大地消耗罪龍的體力和心力,讓他的動作逐漸變形,破綻越來越多。
就是通過這樣一套精密的心理操控,陳楚成功地讓罪龍無法保持清醒的大腦。他將這場純粹的力量對決,變成了一場他所擅長的、由他主導的心理博弈。
罪龍空有一身冠絕天下的武力,卻在踏入擂台的那一刻,就已經陷入了陳楚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之中。
然而,即便設下了如此完美的心理陷阱,戰鬥的過程依然充滿了變數。運氣,這個最不可捉摸的因素,在其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但對於陳楚而言,運氣並非純粹的偶然,它同樣是可以被計算和利用的。
這就是陳楚的戰鬥方式,他承認運氣的存在,但他從不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運氣,他所做的,是在混沌的、充滿偶然性的戰場上,用自己超凡的計算能力,去尋找並創造出那些能夠撬動勝負天平的“幸運瞬間”。他不是在等待運氣,而是在捕獵運氣。
陳楚很清楚,如果他落了下風,罪龍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這種認知,是他殺伐果斷的根本驅動力。這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生存法則,是銘刻在他骨子裏的、從行屍島帶出來的唯一信條。
罪龍,毫無疑問是敵人,一個強大到足以威脅他生命的敵人,在擂台之上,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妥協的餘地,隻有你死我活。
陳楚殺死罪龍,就像在行屍島上殺死任何一個對他有威脅的生物一樣,是一種本能的、為了生存而必須采取的行動,這裏麵沒有個人恩怨,沒有情感糾葛,隻有最冰冷的生存邏輯。
所以,陳楚寧願放棄償還三萬億債務的機會也要殺死罪龍,因為錢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在生存麵前,一切都可以被犧牲,這是行屍島教給陳楚最深刻,也最殘酷的一課。
當腎上腺素徹底褪盡,當戰鬥的激情化為灰燼,一種更為深刻的自我審視,如同冰冷的海水,緩緩淹沒了陳楚的意識。
這種極致的冷靜,讓陳楚感到一絲陌生,甚至是一絲恐懼。
時間,在這片死寂中仿佛已經凝固,陳楚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分鍾,還是十分鍾?他的思緒在過去與現在之間穿梭,在對敵人的挽歌和對自我的剖析中沉浮,完成了一場漫長而疲憊的精神遠征。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依舊混濁,帶著血與汗的腥甜,他的目光,最後一次掃過罪龍的屍體,那份複雜的落寞與惋惜,被他用一種強大的意誌力,強行壓了下去,然後,他轉過身,邁出了第一步。
“咚。”
戰鞋踏在沾滿血跡的鐵板上,發出一聲沉悶而清晰的聲響。,聲響,像一塊投入死水中的石頭,瞬間打破了整個拳擊酒吧那令人窒息的寂靜,它像一個信號,一個開關,將所有被定格的人和物,重新激活。
人群中,終於有人發出了第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驚呼,是竊竊私語,是混亂的騷動。那些凝固的目光開始流動,敬畏、恐懼、狂熱、貪婪各種複雜的情緒重新在人們的臉上浮現。
在辦公室的碟陸星老板,臉色鐵青,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敢置信。
陳楚對外界一切都視若無睹,他隻是邁著平穩而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擂台的邊緣,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別,告別那個倒下的對手,告別那場慘烈的戰鬥,也告別剛才那個沉浸在落寞中的自己。
他走下擂台,穿過那片自動為他分開的人潮,人們的目光追隨著他,但他沒有看任何人,他的背影,在熾熱的燈光下拉得很長,顯得異常孤獨。
餘任飛和拳神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然後跟隨在陳楚身後離開了拳擊酒吧。
和所有人一樣,異能者們都無法理解陳楚為什麽執意要殺死罪龍,畢竟,隻要放過罪龍,那一筆三萬億的債務就一筆勾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