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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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上床,取針。”雖然立定了誓言,張靈玉臉頰依舊憋得通紅,他牽起夏禾的手,回到了屋內。
金光凝聚於指尖,包裹住了張靈玉的雙指,他朝金光璀璨中捏了過去,試圖拔出三枚金針。
霎時,金光再次輝閃,閃耀之中,似乎有萬千刀刃揮舞旋轉。
金光咒破碎,張靈玉先是感覺指尖的刺痛,隨後與五指經絡相連的肝髒也一並隱隱作痛。
鮮血從指尖滴落,指骨外附著的血肉模糊不清。
張靈玉忽的大汗淋漓。
天師府金光咒所散發的光芒,是堂堂正正的“性命”之光,實質是通過進入一種“正”的狀態來提升自己的性命修為,而金光隻是搭配了儀軌咒語後的產物。
但顏歡所用的金針完全不一樣,其中滿溢著殺伐之炁。
稍一觸碰,肉身都要被攪碎一般。
“你沒事吧?”夏禾稍稍坐起,抬袖替張靈玉擦拭額頭的汗珠。
“靈玉,要不就先這樣,等回去再做打算,不急的···”
張靈玉搖搖頭,假如顏歡一開始將自己指派過來就是為了兩件事,那這三枚金針,隻能由自己去解。
沒法觸碰,是心境有缺,亦或是心還不夠“誠”。
張靈玉止住手指的血,重新調息,一邊想起了同夏禾的種種過往。
兩人相識於大學期間,那時的夏禾還習慣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喜歡穿藍色衣服,帶著保潔手套,外加一淺白色的棒球帽和口罩。
她估計是將世間一切不顯眼的著裝都結合在了一起,反而在人群中顯得怪異。
張靈玉在接觸這個女生後,很自然的喜歡了上了她,不是出於那撩撥性欲的肌息,而是發自本心。
然後在兩人坦誠相見後,有了第一次的肌膚之親,夏禾接受了自己,並以為找到了接受自己的人,結果第二天,張靈玉匆匆回了龍虎山。
這之後,夏禾幾次入龍虎山,每次得到的回話,隻有看門小道的一句“靈玉真人公務繁忙”。
再後來,圈內傳言夏禾加入了“全性”,張靈玉慌忙下山找人,得到的隻有夏禾宿舍中留下的一封信。
信中言:
【除了你,大概別人都不會相信,我曾經用過很多東西蓋住自己,能減輕關注的,我全都試過···但就連沒見過我的正道人士,也能毫不猶豫地罵我妖邪~】
【哎呀,直到那天晚上之後···算了,我是什麽人,走什麽道路,早就被人注定好了。那些光明正大、深受追捧的才能,也不會按照人的意願分配,不是嗎?】
【欲望是人們自己誕生的,人們不敢直麵欲望,反倒是將責任推卸給欲望的源頭。】
【老是說我引發了不少殺戮,可這個圈子不就是這樣的嗎?公司造成的受害者,貌似也不少哦~不過你們是正道,有授權的,殺人當然是理直氣壯。】
【哼~跟你說這些也沒有用~總感覺我們還會見麵的,希望下次你不要轉頭就跑哦~】
···
張靈玉想起信中內容,對夏禾問道:“當初下山後你遭遇了什麽,為什麽會突然想加入‘全性’?”
夏禾直言道:“在高鐵上遇見了竇梅。托某人的福,當時我正在鬱悶之中,是她用能力安撫了我,她說‘全性’當中可以隨心所欲,我以為找到了同類···”
說到這裏,夏禾突然想到,靈玉說出了真心,那她自己呢?
自己是怎麽想的?
“我會退出‘全性’。”夏禾說道。
張靈玉想起了李慕玄的七天收緣儀式,心中一橫,“不···不用,那個有點可怕···”
“話說,我好像猜到顏施主的用意了,我不僅是隻有師父口中的愚直,還有背信棄義,這都是我自找的!”
說罷,張靈玉伸手朝三枚金針觸去。
金光輝閃,銳利鋒芒撕碎了張靈玉的道袍,手臂在金光燒灼下起了道道猩紅。
張靈玉緊咬牙關,忍受手中傳來的劇痛,拚命拔出了第一枚金針。
緊接著,餘下的兩枚光芒更甚,流光幻鏡在屋內鋪展開來。
“掌心雷!”
一道刺眼灼目的雷霆炸裂而出,直奔張靈玉而去。
“掌心雷。”
雷霆相撞,電光激蕩四射。
張靈玉凝眸望去,對麵正是那操使陽雷的、理想中的自己。
這種場麵,張靈玉早在羅天大醮時就見識過了,他沒有絲毫猶豫,水髒雷從身體滾滾湧出,“北境蒼潭”散布開來。
轟!
清澈靈動、大開大合、剛猛“無儔”的奔雷,瞬間與奇詭多變、無拘無束、縱性自如的黑水撞擊在了一起。
張靈玉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眨眼之間,便將對麵的“幻象”用陰雷擊破。
與此同時,夏禾側腹的第二枚金針也消散無形。
接著到了第三根,金光所化,又成了一肥頭大耳、凶麵獠牙的豬。
張靈玉收起陰雷,麵露微笑。
“顏施主有心了,世人稱道靈玉一聲真人簡直是受之有愧,你才擔得起‘真人’這一名號。”
“來,去吧。”
張靈玉攤開手,三屍之中的下屍猛然衝了出去。
那黑色美人從身後伸出長尾,掛一個沾了“倒馬毒”的鉤子。
《西遊》當中,那豬頭正是被這一下子蟄得鼻青臉腫。
流光幻境中的豬雖凶,可張靈玉的三屍也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在一番纏鬥下,下屍竟然隨著那豬頭一同消失了。
金光消隱,張靈玉發現自己正身處花田之中,對麵的虛假幻象,隻剩下一個真切存在的夏禾。
去“欲”留“情”,靈玉真人的修行,這才真正意義上邁入一個新台階。
轉眼望去,夏禾腹部的傷口痊愈如初,沒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我成了。”張靈玉一笑。
他先是硬抗了顏歡的一枚金針,又接連調動陰雷和三屍,氣力將竭,隨即腦袋昏沉,往後栽倒,躺在了一片花團錦簇當中。
夏禾半蹲在旁邊,看張靈玉狼狽不堪的樣子。
衣衫不整,披頭散發,手臂有灼傷,但好在能用炁控製中···
她雙手捧腮,舔舐下嘴唇:“靈玉真人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褻玩一番呢~”
說完,夏禾緩緩起身,一件輕紗白衣落下,蓋在了盛開的月季上。
張靈玉凝視那雪白胴體,一時慌了神。
“不是,等一下,欲不能生,欲不能生···”
“嗬~嘴硬~”
···
半小時後,夏禾盤坐於張靈玉身旁,雙臂後撐,仰望雨後清朗的天空。
“好啦~可以說你是來找誰的了。”
張靈玉拉扯下有些破碎的道袍,想坐起卻是有些乏力。
剛剛的消耗有點大···
“呂良。”他索性躺著說道。
“哦?”夏禾順勢也躺了下去,未幹的泥地,有種說不出的涼爽。
“顏施主有事想要他出麵,約在了二十四節通天穀,我來就是要帶走他的。”張靈玉扭過頭,發現夏禾正側臥著端詳自己。
“不會想殺他吧,這小壞種幫了我不少忙。”
“不會,要殺的話,呂良不會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我這次的行動也包含了公司的意願,要徹底終結甲申之亂的餘波。”
“終結甲申之亂?還真是了不得的夙願,不過呂良那小子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估計和塗君房一起在唐門也說不定。”
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到。
山野小徑傳來腳步聲,呂良緩緩走了過來。
看見躺在花田中的兩人,他眉頭一蹙,“你們?啊——對不起,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
張靈玉回道:“呂施主來的正是時候,正要找你呢。”
呂良有些疑惑道:“我不記得和天師府高功有交集,若是羅天大醮的事情,我最終可沒有摻和進去。”
“靈玉受人所托,來請你出麵幫忙。”
“誰?”
“顏歡,顏施主。”
“嗯!?我不去!”呂良勃然大怒。
自從幾年前在棗莊見了一麵,他就終日與恐怖幻象為伴,心髒不時處於一種心慌心悸的狀態。
這幾年,過得簡直是生不如死。
而且他還沒有找到殺妹凶手,洗清嫌疑,這種情況下暴露在外人視野,簡直同自殺沒兩樣。
太爺瘋起來時,行事狠辣之程度,沒人比他更清楚。
張靈玉在夏禾的攙扶下坐直了。
“呂施主,不如往好處想一想,萬一此事大功告成,牽扯到你身邊的諸多事端也可迎刃而解呢?”
“能打開那種局麵最好不過,但是我怕死!”
“顏施主不是不講事理的人。”張靈玉說道。
一旁的夏禾雙指一並,抵在了張靈玉的嘴唇。
“讓我來說吧~”
“呂良,靈玉真人請不動你,下次來的可是巫王本人了。”
“誒?”呂良猛地僵住了,是這個理啊!
“所以你就乖乖和靈玉真人走吧。”
“不是,夏禾姐,你胳膊肘往外拐啊,當初可是我費盡力氣把你拖到這裏的···”
“沒往外拐啊。”夏禾笑道。
呂良嘴一撇,今時不同往日,合著現在自個兒就一外人唄?
斟酌了良久,他終於鬆開口。
“跟你走也行,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不管你們要做什麽,都不許暴露我的行蹤,尤其是對於呂家村的人。”
“當然。”張靈玉回道。
“行吧···那就這樣···”呂良不情願應了下來。
夏禾掃視花田,可惜陪伴了自己這麽久的花束,再無人照料了。
“我給奶奶留個短訊,讓老人家把這兒的花全都送走吧。”
話音方落,清風驟起,花朵隨風搖曳,將花種散播而出。
細嫩的綠草悄然從裂縫中鑽出,一寸一寸地鋪開,由近及遠,輕柔地覆蓋著幹死的土地。
五顏六色的野花隨風蔓延,花瓣上閃爍著露珠的光澤,一瞬間,宛如星辰點綴在了這片遼闊山野。
枯燥無趣的山,活了過來。
張靈玉疑惑扭頭,問道:“這花種你從哪裏找來的,怎麽眨眼間就繁花遍野了?”
“當時我救了一隻瘸腿的狐狸,是它叼來給我的···”
張靈玉環顧山野勝景,良久無言。
種花養性?
他協同夏禾一起,抱拳作揖,對此方天地鄭重鞠了一躬。
隻有呂良呆愣在地,不知這小兩口在做些什麽。
······
一日後,龍虎山。
在前往秦嶺之前,張靈玉承諾過的事,要先落實下來。
站在入山台階處,他雙腿緊張地直打顫,沒有見到師父張之維,臉頰已經紅的熟透了。
山中度過二十餘年,從未像今天回山時這般緊張無措。
“這個時候怎麽不念你的清靜經了?”夏禾換了一身幹淨利落的短衫短裙,乖巧候在一旁。
“哪裏有回家緊張到···念誦···清靜經···的道理?”
張靈玉將腳邁上台階,又縮了回來,來回幾次。
該怎麽和師父說啊?
正糾結時,山腳遠處走過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武當掌門周蒙背手於後,遙遙觀望徘徊不前的身影,好奇衝張之維說道:“靈玉在練哪門子的功夫,我咋什麽門路都瞧不出來?”
張之維捋了捋胡須,笑道:“哪裏是練功,這分明是帶道侶見我來了。”
走近了,張之維一出聲,將張靈玉嚇了一大跳。
“師師師師···師父!”
“周周周周···周掌門!”
“您二位怎麽從後麵過來了?”
張之維上下端詳夏禾,點點頭,咧嘴怪笑道:“就是這個丫頭啊!”
身材矮小的周蒙一抬頭,“豁,靈玉可以啊。”
唰!
兩人談話之際,又有一道身影從山中飛速轉下,田晉中駕馭金光,穩穩落於山腳。
“老田,多大年紀的人了,消停點吧,都快一年了。”
田晉中踢踏下雙腿,笑道:“沒事師兄,我腿腳利落啊,話說靈玉你這是——”
看了眼夏禾,田老點頭道:“就是這個丫頭啊?”
啪!
榮山也大步走了下來,“師父師叔,周掌門!嗯?”
“靈玉你這是···哦,就是這丫頭啊?”
“啊啊啊啊···”張靈玉麵紅耳赤,“師父師叔,周掌門,師兄,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
“是···是她,師父,這位是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