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蛋。

    自從有意識起我就是個蛋，且一直是個蛋。

    別以為我是個蛋就什麽都不知道。

    本小爺！這個蛋！

    是被供養在雀族最高台的蛋！受萬雀朝拜！

    本小爺！是雙神之子！

    知道什麽是雙神之子嗎？

    哼哼！

    那可是鳳凰之皇和史官朱雀愛情的結晶！

    天地間最強血脈的延續！

    半鳳半雀，誰與爭鋒？

    待小爺我破殼之日，便是這神域顫抖之時！

    恐懼吧！匍匐在我鳳雀王的羽翼之下！

    謔謔謔哈哈哈哈哈……

    咳咳！

    被口水嗆到了。

    總之呢，我生來就是雀族的王，未來的族長，在遙遠的將來，更是無極天的一殿之主。

    嗯嗯，像我這樣的天才必將登上神位。

    說不定還能當神主？

    幻想中……

    不過怎麽回事，這兩天來伺候小爺蛋的人有點少？

    細聽，還有匆忙路過之人的談話聲。

    “滅巫了。”

    “雀族也參與嗎？”

    “噓！此戰過後，再無鳳皇，也無朱雀……”

    蛋想動，但蛋動不了。

    愚蠢的歪七八雀，竟然不知道小爺我哪怕是個蛋，也是有意識的蛋嗎？

    竟敢放肆無禮的在本蛋麵前亂說話！

    是誰！在詛咒最強鳳雀的父母？

    小爺生氣了，小爺現在就破殼而出！

    篤篤篤！

    篤篤……

    我用尖銳的雀喙用力啄蛋殼，卻在啄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下時，被一道來自極南之地的光封印。

    ？

    不是。

    我都快出來了！

    誰把我封印了？

    啊！！

    這封印怎麽回事？連鳳雀精血都破不開。

    說好的解萬陣破萬法呢？

    我堂堂鳳雀之身，還沒破殼就鬧笑話啦？

    喂喂喂，誰來幫個忙？

    我喊了很久，但無人聽得見。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百年、千年、萬年……

    一開始我還數著日子，但由於封印的時間太久，到最後我已經數不清。

    八萬年還是九萬年？

    我隻知道睡睡醒醒的沉眠，時光荏苒，雀族的血脈換了一批又一批，光是涅槃的鳳凰就換了好幾輪。

    而曾經每日過來供奉的族人赤錚，搖身一變成了雀族的族長。

    雀族的成員似乎忘了這裏還有個蛋，存在了好幾萬年都沒破殼的蛋。

    我就這樣被遺忘在角落裏。

    直到有一天。

    神域盡頭的一處火山噴發了。

    嗯？

    火山？

    在雪神淩冬的統治下，神域還能有火山？

    我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但來往人群慌張的對話中，又確實說是火山。

    火山噴發的後續我沒關注，因為我的封印……

    鬆動了。

    岩漿流動的紋路與蛋殼上的封印咒文同頻震顫。

    我破殼的那一天。

    七重天幕次第洞開，鎏金赤焰燒穿雲層，尾羽狀的光紋掠過之處，沉睡萬年的庭梧塔禁地盡數開花。

    我能聽到九幽之下的鳳凰骨笛正在共鳴，百鳥朝拜的鳴叫就在耳邊。

    身後，展開了一對幻翼。

    左翼流淌著朱雀伴生的南明離火，右翼燃燒著鳳凰至尊的涅槃之炎。

    我激動的仰起脖子一聲長鳴——

    “勾——勾——噠！”

    驚！

    我猛的閉上嘴，陷入了一瞬間的自我懷疑。

    不信邪的我又再次張口——

    “勾——勾——噠！”

    ？

    ！

    我的叫聲為什麽是這樣！

    低頭，看見了荒唐的真相。

    鎏金火焰在羽尖尚未熄滅，虛空中巍峨的幻象之下，絨毛還沾著蛋液的翅膀，正隨著心跳規律地撲棱。

    那是一對雞翅膀！

    雙神之子是丹雞？

    這不是開玩笑嗎！

    我氣瘋了，開始狂奔不歇的嚎叫。

    “勾勾噠！勾——勾——噠——！”

    寂靜如常的雀族領地，尚未從神域火山的浩劫中緩過神，便被我這震天驚地的咆哮聲攪得天翻地覆。

    “哪來的雞？”

    “誰家的？”

    “聲音是從庭梧塔傳來的，那裏可是禁地，堂堂鳳凰血脈怎麽會誕生出一隻雞？”

    “好像是那顆幾萬年都沒孵化的蛋……”

    “那不是雙神之子嗎？怎麽會是丹雞？”

    至此。

    我成了雀族的笑話。

    族長當天就把我關了起來，關在一個雞籠。

    我覺得他誤會有點大。

    於是，我越獄了。

    第一次越獄很輕鬆，僅僅被關進雞籠的次日，我就回到了庭梧塔。

    出現在日常供奉雙神之蛋的那個神龕。

    其實我還沒照過鏡子，但我仔細觀察過自己的雞翅膀。

    沒長開的絨毛每一根都暗藏神紋。

    雖然外表是丹雞，但我一定背負了天命！

    就這樣，我假裝自己是隻神鳥，用母雞揣的姿勢一動不動。

    進入庭梧塔的雀族不多，畢竟是禁地。

    我不一樣，想來就來。

    這是我家。

    是我待了好幾萬年的地方！

    我假裝高冷，靜靜的等待百鳥朝鳳。

    一天，兩天，三天……

    沒人來。

    我腿都酸了！

    雀族是滅族了嗎一隻鳥都沒有？

    就算是禁地，也不至於這麽多天無人踏足吧？

    於是，耐不住寂寞的我跑到了庭梧塔頂層。

    開始了打鳴。

    “勾——勾——噠！”

    百鳥沒來，族長來了。

    他黑著臉把我扔出了族地。

    族長想的挺好，他以為把我扔出雀族大門我就回不來了？

    笑死，本鳳雀的精血破萬陣、解萬法。

    小小雀族大門陣法，不在話下！

    族長前腳剛把我扔掉，我後腳就溜了回去。

    但我被激怒了，我不去庭梧塔神龕了，我開始在雀族各個樹枝上打鳴。

    你們不是討厭我打鳴嗎？

    我就打！

    就打！

    我以劍走偏鋒的方式驚動了全族。

    百鳥嘲鳳。

    至此，我在雀族就更出名了，連十八代旁支的鳥都知道雙神之子是丹雞。

    族長再次找到我，他眼神不善的接納了我，讓我成為雀族的一員。

    我覺得這裏麵的邏輯不對。

    什麽叫接納我？

    雀族本來就是我的好吧！

    不過我沒聲張，兩次交鋒讓我明白了要低調。

    族長給我安排了一個很偏僻的住所，又拿來字輩詩讓我選名。

    我一個剛破殼的鳳雀寶寶，哪識字？

    這不是坑我嘛！

    但不知怎麽，我認識太陽的符號，於是在百來個字符中，我挑挑揀揀，選了個帶太陽的。

    就這樣，我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赤顯

    選完名字後我看到族長笑了，笑的很嘲諷。

    他一向是看不上我的，或許還想殺我？

    隻不過雙神之子的名頭響亮，他無法在明麵上動手。

    我也不怕，因為我可以涅槃。

    之後幾年的日子我過得不怎麽樣。

    雀族那幫人不認我的身份，整日欺負我。

    ‘丹雞’‘丹雞’的叫。

    我並未因此變得沉默寡言，反而越挫越勇了。

    我常常跟一幫雀族小孩大戰三百回合，當然了他們以多打少我每次都輸。

    但我會偷摸去他們門口拉屎！

    次日他們會惱羞成怒的追過來。

    每當這時候，我就會用我的鳳雀精血開啟禁地陣法，躲進庭梧塔裏麵去。

    大部分雀族都進不來，少數能進來的都是純血脈鳳凰，天之驕子不屑跟我鬥。

    其實我的很孤獨。

    後來我就不跟那幫雀族小孩打架了，每天躲在庭梧塔裏看書。

    我看了好多好多書，包括連純血鳳凰都看不了的那些。

    同時我也發現了一些秘密。

    某個符號的存在，被徹底抹去了。

    到底是什麽符號呢？

    我找不到。

    最後，我找到了兩本古籍孤本，是上下兩冊。

    下冊我看不了，一看就眼珠子疼。

    上冊寫著《神陽之魄》。

    等會兒，神陽之魄？

    久遠的記憶在腦子裏閃了閃，我忽然想起了什麽。

    有關封印，有關神陽，有關她……

    她，是誰？

    或許是年紀太小，我的腦子開始不夠用了。

    我在庭梧塔住了下來，開始不吃不喝的翻閱《神陽之魄》。

    這本書生澀難懂，我斷斷續續的研究了一整年才搞明白。

    當我走出庭梧塔時，遠處傳來一聲鳳鳴。

    眼前有奔跑不歇的雀族成員，他們麵帶驚喜的嚷嚷個不停。

    我聽了一耳，說有一隻萬年難遇的鳳凰血脈出生了。

    他叫赤炎，是雀族未來的王。

    我一點不生氣甚至還想笑。

    百覽群書後我才知道，雀族的雀是朱雀的雀，關鳳凰什麽鳥事？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在雀族待了。

    我決定去尋找神陽之魄。

    真正的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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