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頂上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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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拔衝天際,猛地撞擊在天衣大陣上。劇烈的動蕩自此由高到低層層傳導,波及地麵,將整個震古世界隨同搖晃,——如驚濤怒海中一葉扁舟相似。
此等激劇的衝撞實屬意外,即以太上三清之能,一時竟也略微失控,險些將劍脫手。
天命秘境內的一眾大佬就更不消說了,饒是綢繆萬全,也沒能禁住衝擊的反噬,紛紛吐血;卻顧不得拭去嘴角血漬,兀自咬牙強撐,且將傳音通告山門,舉全宗之力穩住局麵。
天衣大陣雖未就此崩塌,卻架不住誅仙殺氣以觸點為垓心,順著陣形,以迅雷之勢瘋狂蔓延,狀似一灘血在一杯清水中暈開來,前後不過幾息,便已浸染了方圓成千上萬裏。
天光再度黯淡,無形的磅礴劍壓隨即降臨。
隨之電光漫天。
萬雷齊奔。
血雨滂沱。
無論身在何方,目力所及的世界全被鍍上了一抹殷紅,——恍若血色煉獄!
而在那血色最為濃稠之處,三位道者勉強控住了誅仙劍,齊聲暴喝時,合力揮斬,將一匹橫亙千萬裏的光華包裹著誅仙劍,當空落下。
仙翁頓時寒毛卓豎,帶寵渡連走幾個瞬閃,豈料劍光如影隨形,終究甩脫不得。因此暗歎道:“氣機果然被鎖住了。”隨將臂膀頻頻揮舞,欲將寶光削弱劍勢。
豈得有用!縱是威力最強的趕仙鞭,在那劍光下也撐不多時;遑論其餘幾樣寶貝!連番轟擊隻耗去其一成光芒,更別說傷及誅仙劍本體了。
仙翁自忖不敵,麵露猶疑,——似難決斷,卻借眼角餘光瞥見寵渡正猛揮雙臂,一副聲嘶力竭的樣子,凝眉豎耳時,隻聽寵渡道:“……神……老——仙!葫蘆、葫蘆或可一試。”
一則當前情勢所迫,不妨死馬當作活馬醫;一則寵渡素有急智,指不定此番又另辟蹊徑。仙翁故此並未輕看,忙遵寵渡之意,將歪嘴葫蘆送還。
那葫蘆一入寵渡手中,顫得幾顫,即從葫蘆口冒出半截殘刃來。
仙翁麵色微凜,雙眼放光。
好狂暴的煞氣!
這小家夥!
總能在瀕臨絕境時給人驚喜啊!
別家或許不清楚,——甚而寵渡自個兒都覺得“僅可一試”,但仙翁心裏跟明鏡似的:一介歸元高手都能喚出如此凶悍的煞刀,若換以真仙之力催動,又該如何?
須知歪嘴葫蘆畢竟是那位道君壓箱底的寶貝,原有的威力較之誅仙劍來本就不遑多讓,今雖被封印,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準兒還真能應對眼下危局。
一念及此,遂將葫蘆攝回手中,仙翁法眼,見寵渡使過,自然洞悉用度之法,當即如法炮製,將澎湃的仙元與神念經流雲同時澆灌,不單使葫蘆脹如鬥大,從中噴出的刀焱也延展拉伸,凝而實之,與真刀無異。
無邊煞氣直衝霄漢,一度迫退誅仙劍壓。仙翁乘勢急催,近乎榨幹了僅剩的神念與仙元,起手猛劈,斬出一道月牙狀的血色匹練。
天上地下,煞氣與殺氣無時無刻不在彼此蠶食。
交鋒處,氣流被排斥一空,徒留刀光劍影兩相侵伐。
大抵葫蘆被封印,煞刀的威力終究因之稍遜一籌,哪怕損耗殆盡也不過消磨掉堪堪三成劍影,將餘留劍威莫可奈何。
適逢仙翁仙元十不存一,丹藥恢複也有限。寵渡見勢不妙,忽又憶起歪嘴葫蘆曾硬扛刃葬符意,也曾反彈吳勝絕世一刀,忙連比帶劃示意道:“老神仙!——用葫蘆本身試試。”
仙翁心領神會,遂將鬥大的葫蘆拋起,隔空虛托著直攖劍鋒。怎奈仙元告罄,劍壓猶盛,自覺招架不住,一俟相觸,果然難以把持。那葫蘆耗去僅一成劍光便被震退,倒飛而回。
且不言歪嘴葫蘆真如寵渡所言,硬扛誅仙劍意卻絲毫無損,著實令仙翁驚駭莫名;話說好巧不巧,那劍影並未落在別處,正正斬中雲朵封印,激起一抹光亮來。
光亮乍閃即逝,在彌天劍影的映襯下是如此微不足道,以致連虯髯客在內,誰也未曾察覺。
然而這微末動靜卻觸發了某種冥冥玄感,即時響應,驚動一老者——
光頭;
眯眯眼;
一字銀眉垂麵頰;
兩撇濃髭分左右;
二尺雪髯成一綹!
這老者蜷縮在鬧市一隅。
這鬧市又在不知何處人間。
這人間之遙,若從震古大地出發,哪怕以雷光之速片刻不歇,也要走上無數萬萬年方可抵達!
便在雲印閃爍的刹那,老者猛一激靈,從微醺的狀態中幡然醒轉,朦朧的眼神驟然炯炯,綻出清冽冷光,“是歪嘴葫蘆?……那小狼崽子遭逢何難,竟能觸動流雲封印?”
忽察腰間一壺狀油燈顯露異樣,忙掐指推算,須臾眉頭微蹙,——竟似沒算明白的樣子,老者不由搖了搖頭,喃喃歎曰:“到底大劫將臨,致令天機不顯,而今連我都隻能窺得大概,卻探不仔細了。
“不過,不是早讓‘老十二’過去壓場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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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老十二的能耐,‘贍部星域’雖則廣袤,總不至於找錯地方才是;緣何又催命似的喚我?
“唉!……
“一群教人不省心的娃兒。”
長白胡子老頭兒隨口嘟囔著,且將神念過入燈中,靜待響應。不題。卻還說回陣古大地上,歪嘴葫蘆被仙翁一把綽在手中,複歸原本大小交還寵渡,鄭重叮囑道:“如今人事已盡,你不必再涉其中,且跟緊常自在,能否保得性命就看天意了。”
仙翁目露堅定,拂袖間將人送回淨妖地界,暗裏谘嗟,“單可憐蒼生無辜!若你背後之人今在關注,惟願彼等適時出手,免此一場浩劫,也是莫大陰德。”
與此同時,寵渡已置身劍塚之巔,先後同自在老人與狼伯四目相對,欣喜之餘簡述始末。不等開口,自在老人如前將先天符意重鑄金幕。
叵奈此時誅仙劍威壓天地,氣機前所未有之亂,幕上久無畫麵,寵渡一想起仙翁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決絕之意,多少猜得其盤算,不免心急如焚。
冷不丁幕光亮起,寵渡定睛看時,畫麵又自黯淡,隻瞥見三朵燦燦光團正自升騰。
原是仙翁唱個諾,“無量壽福。”三顆腦袋引頸張口,各有鬥大一朵青蓮從中噴出!
中間一蓮色澤最濃,最光亮。
左蓮次之。
右蓮又次之。
三朵蓮花旋轉著緩緩飄起,於仙翁頭頂相與為一,渾然一體。霎時盈盈生輝,照徹乾坤,血色天地中唯此一處無上光華,殊勝至極。
仙翁起手一指,將青蓮迎向誅仙劍影。就把玉清子惱得牙根癢癢,怒極斥曰:“任爾‘三花聚頂’又如何?縱吾劍威僅餘五成,你也扛不住。”
虯髯客聞言,深以為然,“當初三教會破誅仙陣,縱是元始,雖有萬朵金蓮護身入陣,也被通天教主用此劍削下一朵蓮花來。”頓了頓,手拍牛背接著道,“那老倌兒堪堪摸到‘三重境’的門檻,自是受不起。”
卻聽上清道人接過玉清子話頭,“迨削了你頂上三花,再好生與那紅皮孽障計較。”
話音未落,誅仙劍影早被青蓮穩穩托在半空,一時不得下來,彼此瘋狂廝磨。初起時僵持難下,劍意劍勢在飛快流失不假,但那青蓮同樣損耗不輕。
次後來,還剩得兩成劍威;三十二片蓮花花瓣卻被磨滅一空!
青蓮隻剩得當中一顆蓮蓬。
誅仙劍隱隱可見。
許是露了本體,那劍光不弱反強,順勢欺壓,頓將蓮蓬一剖為二。仙翁即時口噴血箭,忍痛將那盤中數顆蓮子一舉攝入掌中,反手掐訣,沉聲呼曰:“嗬!——”
——砰!!!
兩半蓮蓬應聲炸開,當空騰起一朵蕈狀青雲。暴烈的仙元裹挾著百十裏高的氣浪滾滾翻湧,霎時遮天蓋地,難窺其中詳情。
仙翁吐血連連,餘力難支,不得已收了三頭八臂化身,複作本來麵目,料不能就此化險為夷,一邊瞬閃後撤,一邊一股腦兒將“打杵”、雷花戟、九嬰水火幡、“釋肩竹簍”、刑天盾與砍篁刀等大大小小的法寶先後丟起,逐個引爆。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響成一串,聽起來連珠炮也似。驀地裏,一股沛然劍壓猶如利箭般洞穿沿途雲煙,辟出清清淨淨一條甬道來。
甬道這頭,仙翁身心俱疲,又為劍壓所攝,故此連元神也被拘住,一時動彈不得。
甬道那頭,赫然懸著誅仙劍!——
劍長三尺六寸五分;
刃寬三寸;
脊厚兩分。
原是天命三清見炸寶紛擾,索性化繁為簡,聚斂仙元,令誅仙劍複歸本真模樣,順帶將溢出的劍壓蕩開煙雲,禁住仙翁。
如今直麵凶劍,再無阻隔,仙翁瞠目暗呼曰:“福生無量。吾命休矣。”果見三尊乘勢而作,齊齊發力,隔空望誅仙劍柄猛一推。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竟憑空蕩起一歎,——“唉……”
卻是遠在淨妖廢土的異世界內,虯髯客遙望垓心,不疾不徐地抬起了胳膊,伸手探出袖口,搶在誅仙劍抵臨仙翁眉心前一刻,將食指點落虛空,口含天憲吐出一字——
“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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